第45章
陸老太太此話一出, 院裏一片寂靜,誰能想到,如今笑話般的一場鬧劇, 竟然能引出二十幾年前的事情,衆人登時都楞在原地。
“當年朝廷募兵,原本挑中的是長明,長明膽小不成事,你們兩口子私下裏一合計, 說什麽也不肯去,怕官老爺怪罪下來, 腿腳不利索的長河便頂了上去,這來龍去脈,你不是不清楚。後來, 長河在邊境沒了, 老大媳婦沒多時便跟着去了....”
這段陳年往事, 老一輩的村裏人都知道, 一時扼腕嘆息。
“老大媳婦去世前, 将長河的撫恤金和這些年攢下的身家一并交于你手上, 只為了琛兒能有口飯吃, 這些年, 你待雲琛如何,老太太我一直看在眼裏, 雲琛怎麽待你,我也不瞎, 他抄書賺的錢, 悉數都交到了你手上, 何來你貼補嫁妝一說?”老太太老淚縱橫, 心揪着疼,可憐她孫兒,小小年紀沒了爹娘,寄人籬下還要受這些苦。
陸雲琛從身側托住老太太,他穿越過來的時候,原主的記憶裏對爹娘并沒有太多的印象,他只當陸李氏人雖是刻薄,但好在這些年照顧原主這個病秧子,不算是盡心盡力,也是湊活着養大了,沒想到,原主這倒黴孩子,被人賣了還幫着數錢。
想來如今陸長河一家三口該是已經團聚了,只希望他們下輩子投胎能過上好日子。
陸李氏臉煞白煞白的,她沒想到陸老太太竟然破釜沉舟,能當着外人的面,把之前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全部抖摟出來,還當衆落了她的面子,索性她也豁了出去,指着陸雲琛破口大罵起來。
“我費心費力地替陸長河養大孩子,拿他們家的體恤金怎麽了?再者說了,陸雲琛現在賺了大錢,都攀上權貴了,哪裏還看得上那點撫恤金?我養他這麽多年,孝敬孝敬我又如何?有本事,你叫陸長河兩口子活過來啊,只要他倆活過來,我立馬就把體恤金吐給他們!”
“這..”圍觀的村裏人見狀,紛紛低聲議論起來,陸李氏素日裏嚣張跋扈,愛占小便宜在村裏也是出了名的,但只要不涉及到自己家的利益,大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關上門來那都是人家的家事,他們也摻和不了。
可如今陸李氏大喇喇的這番言論,可謂是驚呆衆人,見過缺德的,可沒有見過這般刻薄不要臉的,再怎麽說,那都是人家父母的銀錢,照理是要留給陸雲琛的,做孩子的,至今一語未發,身為長輩卻口出狂言,愣是讓人家父母死而複生。
“長明,咳咳...看看你娶回來好媳婦啊...”陸老太太氣血翻滾,嘴唇控制不住的發抖,指着陸李氏的手指哆哆嗦嗦。
“奶奶,讓阿言扶您回屋裏歇息吧”陸雲琛不忍老太太一把年紀,還在這同陸李氏據理力争,沖身後秦慕言使了個顏色。
秦慕言會意,半攙半拉地将陸老太太扶回了屋中。
再回頭時,陸雲琛臉色一變,眼中只剩滲人的寒意,他冷冷地看着呼天搶地,如喪考妣的陸李氏。
“二嬸,今日是雲津的成親之日,我勸您還是嘴上積點德,連三兩歲的黃口小兒都知道人死不能複生,我知我爹娘是不能在複生了,但是二嬸,您既有此心,我也不好撫了您的心意。”說罷,陸雲琛從一旁的田地上,撿起一把柴刀,握在手中墊了墊,在陸李氏面前擺弄了一番,刀刃鋒利,寒光凜凜,陸李氏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恐懼還是讓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你...你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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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嬸,您怕是沒聽懂我說的話,不過沒關系,您把那體恤金準備好,我這就送你下去,讓你給我爹娘還錢去。”他舉高柴刀,眼瞅着就要揮下去。
陸李氏一鄉村野婦,哪裏見過陸雲琛這陣仗,當即癱軟在地,連躲都忘了。
原本還圍着看熱鬧的衆人,紛紛清醒過來,忙不疊地上前攔住陸雲琛,好聲好氣地勸慰道,這要鬧出人命來,可就不是什麽小事了。
陸長明看不下去自家婆娘這丢人現眼的模樣,将她從地上拖拽起來。
“還嫌沒丢夠臉嗎?趕緊滾回屋去。”
陸李氏被扯得頭發松散,衣衫不整,她神情恍惚地張了張口,還未說出什麽來,李祥眼瞅着失了勢,他一把拉住她的褲腳,“姑母!姑母!您不是說要給祥兒讨回公道嗎?姑母!祥兒被陸雲琛這宵小欺負了,你看祥兒身上的傷...”
陸雲琛見狀冷笑出聲,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了自己,他上前一腳将李祥踹開,蹲在他面前,手持柴刀,冷冰冰的刀面拍了拍他的臉頰。
“李祥,你三番兩次地糾纏我夫郎,念及今日是我弟弟的婚事,我方才說放你一馬,你硬是給臉不要臉,這下半身的玩意兒,你若是管不住,那便讓我來!”
他手起刀落,冷森森的寒光一閃,柴刀“咻”地一聲,狠狠地剁在在李祥兩腿之間,李祥臉色盡失,酒徹底醒了,土黃色的液體從他腿間緩緩地流淌出來,這家夥兒竟然沒出息的吓尿了。
陸雲琛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作嘔,他站起身來,朝身後的吃瓜群衆揮了揮手,“叔伯嬸嬸,大哥嫂子們,今個兒就到這吧,謝謝您們來我弟弟的婚宴,招待不住,莫望怪罪。”
原本好好地一場婚宴鬧成這樣,難以收場,衆人也收了看熱鬧的心思,幹巴巴地讪笑着告別。
很快院裏便安靜下來,陸雲琛将自己手心的汗拿帕子擦幹淨,嫌惡地抖了抖,本想扔在李祥身上,去了這晦氣,又舍不得自家小夫郎的心意,撇着嘴又掖了起來。
陸長明見自己這大侄子,不過三言兩句的便解決了眼前的麻煩,正欲說些什麽,陸雲琛擺擺手,連眼神都懶得分他一絲,扭頭進了老太太屋裏。
陸長明被下了大面,哪還有什麽心思收拾着鬧成一團的亂局,好在新姑爺喝得不省人事,對剛才發生的事情未必有什麽印象,他趕緊招來接親的人,連雲津帶新郎官一并讓人擡了回去。
“人都散了?”老太太自打回了屋子,怒氣郁結于心,手腳發麻,這會兒才緩過勁來。
陸雲琛點點頭,搬了個凳子,坐在老太太面前。
“奶奶,您同我搬去那邊住吧,今日一鬧,您若還是留在這裏,保不齊我二嬸要給你臉色看了。”
“奶奶,夫君說的對,我給您收拾下包裹,索性今日便同我們一道兒過去吧。”秦慕言跟着勸慰道。
陸老太太喘勻了氣,搖搖頭,聲音沙啞道“放心,有你二叔伯在,你二嬸翻騰不出什麽來,你們倆如今剛成家,最是辛苦的時候了,老太婆我便不給你們添麻煩了。”
“奶奶,二叔伯他分明作壁上觀,哪裏會顧忌着您呢。”陸雲琛苦口婆心地相勸,看今日這般情形,陸長明事不關己,必然是指望不上的,陸李氏吃了這麽大一虧,怎麽可能會善罷甘休,一時他們也沒法再過來了,倒不如直接将老太太接走,如今他賺的銀錢,已經足可以讓老太太安享晚年了。
可誰知陸老太太堅持得很,擔心自己一把年紀拖了後腿,說什麽也不肯跟着過去,還催着二人早些回去。
拗不過老太太,陸雲琛和秦慕言只得打算先順着她的心思,再想其他的辦法。
......
那日,陸雲琛一時興起,給前來訂購果醬的客人們附贈了兩罐桃子罐頭,沒想到,陸陸續續地竟有人上門來專門打聽罐頭的事情。
“陸小老板.....”晌午間,正是休息的時辰,陸雲琛同秦慕言坐在樹下乘涼,沈府的管家提着食盒笑眯眯地登門。
陸雲琛忙迎了上去,“管家大叔,可是來取時哥訂的桃子罐頭?”
“哎哎是,小少爺起大早便惦記着呢,這會兒連午休都不肯,就等着吃您這一口。”沈府管家含笑道,接過陸雲琛打包好的罐頭放進食盒中,拿浸了冷水的帕子冰着,接着将準備好的銀錢遞上去。
秦慕言原本正蹲坐在地上喝酸梅湯,見狀,起身接了過來收進自己的小布包裏拍了拍,這桃子罐頭二十文一罐,平常人家咬咬牙才能給自家孩子買上一小罐解解饞,沈府一出手便是五六份,這不過才三兩日,便又是訂了六份。
“陸小老板,沈某來此,還有件要事,趙府夫人成哥兒對您家這罐頭很是有興致,想同您談一筆生意,特于今日在春鳳樓設宴,由我家夫人作陪,不知可否請您賞臉?”沈府管家微微欠身,語氣不卑不亢道。
陸雲琛神色微微一怔,徐成竟然要同他談生意?這趙府夫人徐成,聽時淵說,徐成一家,早些年四處跑商,天南海北地闖蕩過,自打有了孩子,便留在了這永安鎮定居,做些倒騰商貨的買賣,如今找上門來,怕是自己這桃子罐頭入了他的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