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秦良?這名字聽上去有些陌生, 見秦慕言終于肯同自己說說心裏之事,陸雲琛沒得打斷,想來他家小夫郎提到的秦良, 怕就是今個兒來這裏打秋風的那位“岳丈”大人了。
“秦良好吃懶做,又嗜賭成性,小爹嫁過來沒多久,家裏就被秦良掏空了,沒了銀錢, 他喝了酒回來就沖着小爹出氣。”
前世司空見慣的渣男家暴新聞沒想到會發生到自家小夫郎身上,陸雲琛覆手摸了摸他的耳垂。
秦慕言耳後一熱, 穩了穩神色,“小爹本想要離開,卻發現自己懷了身孕, 村子裏沒爹的孩子, 都是會被欺負的, 小爹他, 為了我, 便咬牙留了下來, 一忍就是這麽多年。”
卧房裏靜了須臾, 只聽得二人平緩的呼吸聲, 伴着若有若無細碎厚重的鼻息。
秦慕言枕在他的臂彎處,緩了緩神, 壓抑住心中滿腔的恨意,悶聲悶氣道“小爹為了供養我, 一直在鎮子上接些繡活填補家用, 熬壞了身子, 賺來的銀錢, 偏偏又被秦良拿走,在外花天酒地。沒了錢看病,小爹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
“秦良那個畜生...那個畜生,見我樣貌生的尚可,便起了別的心思,小爹過世沒多久,便嚷嚷着想把我嫁給富貴人家做妾室,後來,是盧雲秀聽村裏算命的媒婆說,你們家要娶親,便做主拿我的八字去合了合,沒想到竟能合上,便夥同秦良,将我嫁了過來。”
陸雲琛胸口狠狠地疼了下,他剛穿來時,尚在懷疑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家,才會将自己孩子嫁給一個活一天賺一天的病秧子做那沖喜的腌臜事,怪不得,秦慕言在看到自己給秦良錢時,會瘋了一般地質問自己。
長久以來所有的疑問在今日揭曉,他心中似是一塊大石頭沉沉地跌落下來,砸得他滿腔血意,虎毒尚不食子,何況是為人父母。如今秦慕言不過輕飄飄的幾句話,可曾經受過的那些委屈又如何憑這區區幾句話便道得出來。
手臂慢慢收緊,他心疼地攏住懷中人,将秦慕言護得結結實實,
“阿言,不會了,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我在,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秦慕言心中那根繃得死死的弦倏然間斷裂,似是雀鳥歸巢,萬千溪流彙入江河,有了歸處,他擡手輕輕扯了扯陸雲琛的衣袖,雖是被這滿懷的愛意裹得有些燥熱,可他貪戀于此,舍不得。
陸雲琛被扯得有些愣怔,低眉看了看,秦慕言乖巧地窩在自己臂彎中,此刻一雙杏眸溜圓溜圓地注視着自己,
“如何?”
秦慕言停頓片刻,小心翼翼地伸手,一如初見時那般,“要拉鈎,拉鈎才作數的。”
陸雲琛莞爾,配合着伸出小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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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兩世,身如浮萍,自今日起,我心,自歸你處。
......
這是陸雲琛穿來這個鬼地方至今,睡得最是踏實的一覺。
醒來時,秦慕言就卧在他身側,睡得四仰八叉,不知五六,微微打鼾聲一聲起過一聲。
雖是早已習慣如此,但頭一次,陸雲琛覺得身側的這個“憨憨”是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他手拄着臉龐看了好些會兒,最後惡趣味地捏了捏這些時日被他好吃好喝将養的粉撲撲肉乎乎的臉頰。
“嗯?幾時了?”睡夢中的秦慕言吃痛地哼唧一聲,眼睛奮力睜開一絲細縫,沙啞着嗓子問道。
“好早呢,再睡一會兒吧。”
秦慕言困得迷迷瞪瞪,直覺額前落下一片溫熱的柔軟,還有些癢癢的,他伸手撓了撓,繼而轉身,挨着陸雲琛蹭了蹭,找了個自個兒舒服的姿勢,繼續睡去了,徒留某人獨自寂寞,讨了個無趣。
陸雲琛蹑手蹑足地下了炕頭,夜裏露水重,擔心好不容易曬幹的薜荔種子受潮,他睡前特地将鋪在院子裏的薜荔種子都收拾起來,昨個兒被秦良這麽一打岔,原本的涼粉也沒有做成,只等着晌午回來再嘗試。
......
“我怎麽覺得你們倆今個兒哪裏有些不一樣呢?”一大早的,慶陽支在攤位前,眼神一會兒落在陸雲琛身上,一會兒又瞧瞧秦慕言,蹙着眉頭嘟囔道。
“哪裏有什麽不一樣了?”陸雲琛忙着烙餅,随口給慶陽捧個場。
“嗯..”慶陽啃着指尖,奮力地組織語言,“怎麽說呢,從前看你們雖是夫夫,但總感覺有一堵牆橫亘在之間,相處起來即便是親密,也帶着疏離和不自在,今日相見,倒是覺得那堵牆消失了。”
“小屁孩,人還沒娶媳婦呢,懂得還挺多,還牆不牆的。”陸雲琛揶揄道,同秦慕言對視一眼,眼中缱绻情意轉瞬即逝。
慶陽最讨厭被人當小孩,一聽便急得跳腳,嚷嚷道“誰說我是小屁孩,我家老大說了,明年就讓嫂子張羅給我娶媳婦。”
“呦,娶媳婦?你想娶個什麽樣的媳婦?”這會兒人不多,陸雲琛便有一搭沒一搭地逗他。
“我想娶個秦小哥兒這樣長得好看的。”慶陽不假思索道。
陸雲琛登時便有了危機感,他一把将秦慕言攬入懷中,宣布主權,“你這小子,人不大野心還不小,我家阿言是你能惦記的?拿了鍋盔趕緊走,離我家阿言遠點,小心回去晚了,沈大哥拎你耳朵。”
“你你你你...”慶陽撇撇嘴,掉頭跟秦慕言訴苦,“秦小哥兒,你快管管你家夫君。”
秦慕言順勢将包好的鍋盔塞進他的懷裏,笑眯眯道“夫君說的對,你快回去吧。”
慶陽:“......”
晌午一過,陸雲琛便收了攤子,他惦記着家裏的薜荔種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嘗試下涼粉。
進門将小推車推至一旁,陸雲琛問秦慕言要了塊棉紗布,家裏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往常都是秦慕言收拾的,這不沒一會兒的功夫,就翻出來一塊。
前世陸雲琛曾看過搓冰粉的視頻,他找來一個大盆,加滿水,将薜荔種子包裹在棉紗布裏,先是在水中泡了一刻鐘,接着像洗衣服一般揉搓起來。
秦慕言搬着矮凳坐在一旁圍觀,他不知道陸雲琛說的涼粉是什麽東西,但直覺應該是好吃的,此刻見他這般揉搓,滑滑的汁水從指縫間滲出,更是好奇得很,圓溜溜的杏眸直直地盯着他手上的動作。
陸雲琛反複磋磨了一盞茶的時辰,直至沒有任何果漿,才堪堪停手,澄澈的水中泛着密密麻麻的氣泡,他将瓷盆吊在井下。
“這樣就好了嗎?”秦慕言的視線一直追随着他,此時見他此舉,更是納悶。
陸雲琛擡手刮了下“小饞貓”的鼻尖,莞爾道,“要放一個時辰左右,待凝固了才可以。”
接下來的時辰裏,秦慕言時不時便扒着井邊朝裏張望,井中水光粼粼,溢着絲絲冷氣,他不厭其煩地瞧了一次又一次。
“一個時辰了一個時辰了!涼粉的時辰到了!”
陸雲琛正在屋裏熬紅糖漿,聽見秦慕言迫不及待的吆喝聲,嘴角不由得彎了起來,這個急性子,竟是半刻也等不了。
他存心想要逗弄下這“小饞貓”,故意放慢手裏的動作,慢條斯理地打着圈攪動着濃稠的醬紅色糖漿。
“夫君,已經一個時辰了,涼粉肯定已經凝固了!”秦慕言探進腦袋,心急火燎地提醒道。
“是嗎?再等等吧,我怕凝固不了呢。”陸雲琛慢騰騰道,鍋中熬煮的紅糖漿汁越發濃稠,他挑起鍋鏟瞧了瞧,糖漿已經挂旗。
“看一下吧,把瓷盆撈上來看一看,都一個時辰了呢”秦慕言被他這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惹得更是焦灼,他雙手扒着門框,癟着嘴,“夫君~”
陸雲琛被這聲軟軟的“夫君”,喚得心裏都化成水了,立時便斂了逗他的心思。
倆人協力将瓷盆從井中拉上來,細密的氣泡褪去,原本澄澈的清水此刻已經完全凝固,這就是涼粉?秦慕言湊近看了看。
陸雲琛拿勺子輕輕拍了拍表面,瑩潤透亮的涼粉微微晃動,沒想到真的搞成功了。
他挖出兩勺置入碗中,将方才熬好的糖漿均勻地澆在上面,棕紅的漿汁包裹着透白柔滑的涼粉,香甜的氣息萦繞在鼻間。
“嘗嘗...”他遞給秦慕言,盼了好幾日的涼粉終于完成,秦慕言急巴巴地端過碗來,先盛了一勺,這涼粉軟軟滑滑的,入口清涼,浸着絲絲甜意,纏繞在舌尖,久久不散。
“可還行?”
秦慕言重重地點頭,這涼粉都不需要咀嚼,入口便順着喉嚨滑了下去,甘冽迅速在口中暈染開來。
“這涼粉明日可以拿到集市上試試,天這麽熱,若是能來一碗涼粉解解暑,定是不錯的。”
陸雲琛也正有此意,可眼下還有個最實際的問題,倘若涼粉賣的不錯,後續的原材料又該如何置辦?想來那薜荔也只生長在秦家村附近,難不成他要同秦慕言日日跑去摘這東西?既費時又費力,更別說時不時還會碰上秦良兩口子,平白給自己添堵。
想到這些,他腦海中突然蹦出個想法。
“阿言,你在秦家村可有相熟的好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