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來啊互相傷害
魏征和秦遠四目相對, 起初誰都沒有說話。随後魏征先開口,他剛要說秦遠幾句, 被秦瓊的一聲嗤笑給打斷。
“聽說我有了個外室婦, 我自己卻不知曉, 便特意來看看。”秦瓊當即否認自己認識花牡丹, 接着就提醒魏征不要武斷, “魏仆射此時此刻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幾天前的我。那時候我也自己以為所見的皆為事實,直到秦參軍揭破了真相,我才恍然大悟。”
魏征現任的實職為尚書左仆射,所以秦瓊就稱呼魏征為魏仆射。
魏征:“秦将軍還有工夫說教我?”
“因為我一眼就看出來你對秦參軍有偏見。‘虛心以納下’是魏仆射經常勸谏聖人的話,如何能忘了用在自己身上?”
秦瓊再讓魏征好好想想,自己若真有必要殺害花牡丹, 何必讓她挂在梁上引起騷亂。他想在長安城殺人, 可以用很多避人耳目的方法毀屍滅跡。
秦瓊勸谏的話,讓魏征如醍醐灌頂, 他意識到自己對秦遠确實從一開始就存有偏見。因為秦遠起初得官的方式,令他并不看好,加上後來他縱容聖人食用甜瓜,魏征對秦遠的印象越加不好。然而實際上,秦遠的供奉并沒有帶來什麽損害。
他憑這些便先入為主地認定秦遠一定是個奸佞, 之後對他所做的事自然無法公正客觀地去評斷。
錯了就是錯了, 魏征就這點坦率地承認, 他之前對秦遠确有心存偏見之嫌。
“這之後, 我定然虛心接納秦參軍所提的正确建議, 秉公論斷這樁案子。”
秦遠佩服魏征敢于檢讨自己的品德,“我自己也經常對一些人心存偏見,但我可不會道歉,讨厭就離遠點。”
秦遠以自己‘小心眼’為襯托,恭維了魏征的‘謙虛大度’。
這一句話令魏征聽得十分舒适。
魏征禁不住笑了兩聲,“秦參軍說話太讨喜,确實中聽,我也愛聽。但就怕你這嘴巧兒的能耐以後會用在不正的地方,我以後還是會盯着秦參軍,沒有偏見地監督你。”
魏征提醒秦遠,他以後若敢做奸佞之事,自己對他還是不會客氣。
秦遠連連點頭,表示非常歡迎魏征監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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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魏征能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他身上,秦遠就更高興了。因為這樣的話李世民那邊一定會少受關注,少生點氣。他則可以多收獲些美滋滋的甜果子,多幸福啊!
魏征沒想到秦遠的反應會這麽熱情。朝堂上可沒有人喜歡被他監督和挑毛病,秦遠是第一個。魏征正納悶秦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的時候,秦瓊咳嗽了一聲,問他們到底要不要審問了。
回歸正題之後,秦遠就對魏征講了自己的看法:“雖然顧青青剛才指認了秦将軍,但我們不能僅憑一封不太确準的信,就證實了秦将軍殺了花牡丹。”
“你要多少證據,難道一定要我們站在案發現場,親眼見證秦瓊殺害花牡丹那一幕才算證據?”魏征不明白案情已經這麽明顯了,秦遠為何還是要幫秦瓊說話,“花牡丹留信說她若死了就一定是有人殺她,這說明她早就感覺到身邊親近之人對她有殺意。顧青青已經指認了秦瓊,并告訴我們花牡丹在做她鄰居那段時間,根本不和別人來往,只有秦瓊偶爾來看她。秦瓊有這麽大的嫌疑,你竟還為他推脫?”
魏征剛掰正了自己對秦遠的偏見,秦遠就開始當着他的面有偏私之嫌。
秦遠繼續為秦瓊分辯:“可剛剛秦将軍也說了,他根本就不認識花牡丹。而且以他的能耐,他就算要殺花牡丹,也不會任由花牡丹的屍體留在那裏。”
“自古奸佞權臣,在衆目睽睽之下,犯下草菅人命、欺壓百姓的事,數不勝數。你能說那些權臣一點聰明都沒有?他們當初一步步高升,哪個純靠運氣,都有其自身的才能。但做到高位上之後,因勢大,故猖狂,因猖狂,故草菅人命,不屑于隐藏。”
魏征毫不掩飾地表露出自己對秦瓊的懷疑。
“在久經沙場的秦将軍眼裏,殺個人就跟踩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他會屑于彎腰去撿起自己剛踩死的螞蟻,毀屍滅跡麽?”
秦遠挑了挑眉毛,琢磨了一下,覺得魏征說得還真挺有道理。
秦瓊見秦遠似乎要被魏征說服了,焦急辯解道:“我真的從沒有養過外室,我整日有那麽多正事要忙,哪有精力折騰這些,家裏的我都快糊弄不住了。”
屋子裏瞬間安靜下來。
魏征愣了愣。
秦瓊用手擋住嘴,尴尬地咳嗽了一聲。
秦瓊後知後覺,覺得臉上臊得慌,但為了自己的清白豁出去了,“我秦瓊這一輩子不管做什麽事都堂堂正正,我說沒有就是沒有,讓我以死明志也可以,但你們絕不能冤枉我。”
魏征有所動容,再度詢問顧青青,讓她确認一下是否看錯人了。
“是他!”顧青青非常肯定,“當時我因為好奇,非常想瞅他的模樣,絕不可能記錯。”
秦瓊用目光陌生地打量一番顧青青後,皺眉表示他根本沒有見過顧青青。甚至永安坊這個地方,他最近幾年都沒有去過。
這兩人中到底誰說謊了?
魏征目光在秦瓊和顧青青之間徘徊。顧青青就是個普通的百姓,一個未經世事的單純小丫頭,她與秦瓊沒有任何利益瓜葛。而且這顧青青,之前就參與過一樁案子,在誠信方面表現地很好。
至于秦瓊,從其表現上看,說的很像是實話。但也有兩成可能是秦瓊裝得好,畢竟他是個身經百戰的大将軍,什麽場面都見過,加上他剛才姍姍來遲,說不準是在來之前早想好了應對他們的辦法。
如果兩方之中一定有一方說謊,魏征還是選擇懷疑秦瓊,因為顧青青那裏實在沒有什麽疑點。
“可惜花大海夫妻沒有見過秦将軍,不過我們還有一個人證,就是媒人。她既然能為秦将軍說媒作保,肯定見過秦将軍。”魏征随後跟秦遠單獨商議下一步辦法,命人去花牡丹的老家将媒人帶回長安城作證。
“可能媒人來了,也會和顧青青一樣指認秦将軍。”秦遠憂心道。
魏征不解地反問秦遠:“聽你話裏的口氣好像很替秦将軍憂心,你這是明目張膽幫秦瓊?媒人來了,就可以進一步證明秦将軍确實養了花牡丹做外室婦,自然就能證明秦将軍的嫌疑更大。兩名人證,加上花牡丹生前留下的信,再加上秦将軍說謊否認,這三樣加在一起足以證明他有罪。”
秦遠恍然,感慨道:“有道理啊,怎麽看他嫌疑都很大。”
秦遠雖然附和了自己的話,但魏征總感覺秦遠還是在向着秦瓊。
“好,大家拿證據說話,如果你相信秦瓊系為無辜,你就拿出他無辜的證據來。我則找媒人,再尋到那個幫花牡丹代寫書信的人,進一步正是他有罪!”
魏征說罷,便拂袖而去,決定自己查案了,不帶秦遠的份兒。
秦瓊還沒有走,等到魏征氣呼呼地走了之後,來找秦遠。
秦瓊懷疑顧青青做假證,他再三跟秦遠确認之後,也覺得顧青青沒必要撒謊害自己。
“可是我也沒有撒謊啊!”秦瓊無辜地抱怨。
“那就是你和顧青青都沒有說謊。”秦遠揣測道。
“什麽?還能這樣?那到底是怎麽回事?”秦瓊經歷過泾州那次怪異的事之後,很願意相信秦遠的能耐,“你得幫我,現在估計只有你能幫我了。”
“如果你真的沒做,那出現這種情況大概只有一種解釋——易容術。有人喬裝成你的樣子,養了花牡丹。”
但如果說有人想要誣陷秦瓊殺害花牡丹,反正會易容術,直接讓人目擊到秦瓊出現在案發現場,豈不更加鐵證如山。
顧長黃就住在花牡丹的隔壁,秦遠記得顧青青曾說過,她和顧長黃發現花牡丹上吊的時候,顧長黃也很驚訝。
很有可能花牡丹的死是個意外。以至于他們現在沒有辦法直接誣陷秦瓊,只能用一封信來召喚花牡丹的父母來鬧事。
秦遠讓秦瓊沉住氣,如果他被冤枉,早晚會被證實。
秦瓊嘆:“這叫我怎麽沉住氣,泾州的事我剛逃過一劫,現在又遇到這種事。”
秦遠愣了下,恍然明白過來。
“對,此案就是泾州案的後續。如果泾州案順利發生,長孫公真出了意外,你回京之後勢必會被問責。因為有人僞造密旨,你只是在押送的途中間接令長孫公遇險,所以你罪不至死。但是如果在這節骨眼上發生花牡丹一案,聖人在痛失長孫公的情況下,很可能憑此為由立刻将你處刑。”
秦瓊呆了,“這麽說徐安還有同夥?”
“提審徐安。”秦遠立即下令。
小吏忙來回複秦遠,徐安在兩柱香前已經被押往刑場,準備處死。
“長孫公的命令,斬立決。”
秦遠和秦瓊立刻騎馬前往刑場,剛好趕上士兵正在收屍。
長孫無忌騎上馬正要走,瞧見他們二人來了,笑着招呼,告訴他們來晚了,錯過了徐安人頭落地的精彩一幕。
“幹嘛這麽快就殺他?”秦遠質問長孫無忌。
“這後續的事情都是我和溫彥博在處理。昨晚上審他的時候,你都懶得出現,現在卻忽然跑來質問我是什麽意思?”
長孫無忌從發現徐安背叛自己那一刻開始,就恨不得把他剁成肉泥。忍到現在才弄死他,已經是他耐心極限了。
“我那會兒是沒有疑問,現在有。”秦遠把秦瓊被告的事簡單講給了長孫無忌。
“啧啧,還養外室婦。”長孫無忌用‘你真傻’的目光打量秦瓊,“我肯定幹不出這種事,要養就在後院光明正大地養,誰還能攔我不成。你這麽大的将軍,怎麽還跟房玄齡似得懼內?”
“長孫公。”
房玄齡站在長孫無忌身後的不遠處,喊了長孫無忌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