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預判了你的預判
姜危橋在樓下轉夠了,溜達着上了二樓辦公區。
唐彥的辦公室門已經開了,財務會似乎結束,財務總監正圍着他聊些瑣碎的事,他表情多少有些凝重,想必迷蹤的情況比他預料更糟糕。
姜危橋正要推門進去,黃經理就氣喘籲籲地從樓下上來。
他似乎是一路趕着來了迷蹤。以至于表情管理還不到位,一半慌亂夾雜着一半的困頓——姜危橋太懂這個表情了,大清早不讓人睡覺非要卷到所有人按時來上班。
都是唐彥的鍋。
“早啊,姜先生。”黃經理喘着氣兒勉強笑着說,“您也在呢?小唐總也在?”
“是的是的。”姜危橋連忙推開門,“Boss在裏面。”
財務總監正往外走,看到黃經理,低聲說了一句:“剛跟老板開完財務會。”
黃經理表情多少有點僵,沉默了片刻,走了進去,然後對着唐彥笑了笑:“小唐總也是的,您如果要問迷蹤的事,誰比我清楚?財務他只會算賬,業務上一竅不通的。”
“他确實不太懂。”唐彥對這一點似乎表示認同,他翻開手頭的財務資料,翻了幾份合同,“那些古董明明是我母親的私産,不屬于迷蹤所有,借給迷蹤使用後卻被轉賣了?未經我允許轉賣後的資金去向不明,財務賬上更是含糊其辭。”
唐彥将夾雜在資料裏的一份財産清單拿出來:“我記得迷蹤之前每個包廂都至少有意見明清民國時期的古董物件。可是三年前這些家具都從記錄裏消失了?”
黃經理聽他說完,多少有些難過。
“小唐總,其實我不太想提這個事,但是您既然問起來了,我就和您直說。當時您的母親詩岚總還有您的父親出了事後,您那會兒身體上也……外界對于迷蹤對于您的家庭有了很多不好的傳聞。尤其是因為您父親的外遇。”
“我父親沒有外遇。”唐彥硬邦邦地說。
“是是,這都是謠傳。但是因為這個謠傳,迷蹤也搖搖欲墜。沒錢、沒人,沒資源,所有人都指望看笑話。迷蹤那時候欠了不少供應商的尾款,為了填補漏洞,就只能賣點古董周轉,這都是當時的領班帶頭賣的,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後來迷蹤好一些了他們也買了些藝術品回來填補空缺。”
“迷蹤周轉有錢後并沒有把這些古董再買回來。”唐彥說。
Advertisement
“哎,那怎麽買得回來,在古董市場上漲了好幾倍。”黃經理扼腕,“已經天價了。”
他表情十分浮誇,對于私自變賣古董家具的事情已經有恃無恐。
反正財務賬面混亂,領班已經被辭退。
無憑無據的,還有什麽可以怕?
唐彥皺眉剛要再質問,就聽見姜危橋“啊”了一聲。
“說起來……”姜危橋想了想,“拍賣行應該知道是誰把家具拿去賣了吧?”
“怎麽可能?拍賣行有隐私保護機制,賣家和買家的信息都不會對外透露。”黃經理說。
“難怪呢。黃經理對拍賣行的規則很熟悉嘛。”
“我對什麽規則多少都留意一點。”
姜危橋點點頭,對唐彥說:“是不是領班賣的家具,這事兒吧隔了幾年也說不清楚。但是我還是覺得以前迷蹤的古董家具比現在這些個所謂的新派藝術品擺設下來有品位些。畢竟吃頓飯那麽貴,看看古董也算四舍五入贈送博物館門票了不是嗎?”
姜危橋拿起唐彥桌子上那份清單:“春分房間裏道光年間的一對官帽椅,立春房間裏的一張半月桌,夏至房間裏的一尊金絲楠木觀音像,驚蟄房裏的紅木羅漢榻,秋分房裏的木玉屏風……還有芒種房間裏那套明黃花梨八仙桌椅,一桌四椅……好家夥這套黃花梨的家具那可是價值連城。之前有把明末的交椅在國際拍賣市場上賣到了1200萬美金的天價……啧啧……”
黃經理冷笑一聲:“怎麽,你打算想辦法把它們買回來?你連買家是誰都不知道。”
“知道,怎麽能不知道。”姜危橋道,“那張羅漢榻被廣東一個廠商買走,放在了自己的辦公室裏。觀音像則去了上海,成了某個私人展館的鎮店之寶。半月桌之前就在東山墅某個一線藝人的家中玄關。木玉屏風在澳門,也算好找。最費勁的是這套黃花梨八仙桌,拍賣當天就打包送到了舊金山,光是出國打個來回的運輸費,就是一輛保時捷的價格。還不算古董漲幅溢價。”
“你、你胡扯的吧,這些事情你怎麽知道?”黃經理表情有些難看起來。
“我買了啊。”姜危橋說。
這一次不光是黃經理驚了,連唐彥都看向他。
“不信?不信我現在讓人就給送回來。”姜危橋說着拿起手機,撥通了邵兵的電話,“喂,邵兵,把會所裏,000號、111號、666號、888號、999號包廂裏擺着的家具,哦對了,還有我辦公室裏那個觀音像,都打包送到迷蹤這邊來吧。嗯……就現在,等着呢。”
邵兵那邊也不含糊,速度嘎嘎快,從韶華過來也得四十分鐘,也不知道他怎麽安排的,打包加運輸一個小時就到了迷蹤門口。
四五輛大貨車打開,搬家人員陸續把包裹得密實的家具擡下車。姜危橋讓二餅帶人在迷蹤大堂空出一塊地方,當場拆了包裝,露出裏面有着歲月痕跡的古董家具,笑着問黃經理:“怎麽樣?不是仿品吧?”
黃理全臉色有點難看,抖了抖嘴皮子,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姜危橋很是好好欣賞了黃經理難看的表情好幾分鐘,感覺神清氣爽,這才揮了揮手:“得了,大家都散了吧,啊,散了吧,忙去吧。二餅。”
耿亮對這個名字适應良好,答應了一聲問:“哥,有事兒您說話。”
“你帶人按照這個清單把家具擺回原來的包廂去,裏面那些占地方的玩意兒都給搬出來,一會兒找個收廢品的拉走。”
二餅接過單子,耿直地答應了一聲:“放心!哥!包在我身上!”
黃經理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臉色終于緩過來了一點兒,陰陽怪氣地對唐彥說:“小唐總,您身邊這位沒看出來啊,是個能人啊。”
唐彥抿嘴笑了笑:“也就莎莎幫我找的玩伴,我平時沒什麽社交,小舅和莎莎都擔心我悶出病來,找人陪我散散心。”
“哦……”黃經理的這聲哦更有點別的意味出來了,“如果沒什麽事兒,那我可就去忙了。”
“辛苦您了。”
唐彥話說完,黃經理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起來姜危橋這一出暴擊對他面子傷害極大。
等唐彥和姜危橋上了樓,合上了辦公室的門,姜危橋立即開始了邀功:“我厲不厲害,你說我厲不厲害?”
“……你這個舉動就跟小朋友吵架一樣,對黃理全沒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但是你看到他被人打了一巴掌的表情不解氣嗎?”姜危橋問,“快說,我厲不厲害。”
……什麽厲害不厲害。
姜危橋的每一個字都那麽燙嘴,唐彥光是聽都覺得耳朵有點燒得慌。
唐彥沒理他,翻看手裏的財務賬。
“快說,說寶貝你好厲害,說嘛!”
終于被姜危橋逼急了,唐彥嘆息了一聲,給了他一個眼神:“是,你姜危橋太厲害了。”
他擡起頭,問姜危橋:“只是我不明白,你怎麽預判到黃理全今天會在家具的問題上發難,你又是能在今天把那些家具全都運過來?”
“這很簡單。我根本沒有預判。”姜危橋說,“我真的買下了那些家具,在這幾年之間。所以黃理全發難的時候,我才能夠回扇他一巴掌。”
上海的觀音像。
帝都的半月桌。
澳門的玉屏風。
舊金山的八仙桌……
當年唐詩岚摯愛之物流散各地,十幾件家具各有新主,如果不是一直留意它們的去向,又花費無數經理去說服那些人轉售,如今它們怎麽可能一件不少地回歸迷蹤。
唐彥知道這是唯一的可能,卻還是忍不住要去問姜危橋。
因為一個人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時刻關注着迷蹤的動向,從這些家具第一次拍賣行開始。
這是漫長的四年,1500多天的時光。
“可惜當時第一輪拍賣的時候,我身上還沒有什麽錢。不然後來也不用花那麽大力氣。”姜危橋說,“你知道舊金山那個黃毛問我要多少錢嗎?萬幸的是,它們都回來了。”
“謝謝。”唐彥說。
“啊?”姜危橋掏掏耳朵,“再說一次,寶貝兒。我沒聽見。”
唐彥無視他的話,拿起桌上的財務賬目:“可是這對黃理全傷害不大。賬目一團糟糕,漏洞頗多。財務是他的人,而我現在不想讓外部會計事務所入場。我如果想要解決他,必須要先替換財務。”
“你需要一個值得信賴的財務總監。”
“是的。必須是我的人。”唐彥說,“但是這樣的人,太難找了。可能還需要一邊找人,一邊梳理財務工作,至少得幾個月,運氣不好可能半年一年都有可能。”
“這簡單。”姜危橋道,“今天就能安排到位。”
唐彥:?
老乙正蹲在邁巴赫外面一邊抽煙,一邊刷抖音,一邊在群裏造謠姜危橋,開心得不亦樂乎。
就看見二餅從迷蹤裏一路跑出來:“大叔!姜大哥讓你上樓去。”
“幹嗎?”
“他說你太閑了,給你安排個新活兒。”
“沒看我忙着嗎?哪兒閑了?”
“他說讓你去當財務總監,好好管管財務。”
老乙吓得一抖,嘴裏叼着的煙灰落在他虎口上,燙得他跳起來“哎喲喲”的叫,手機就這麽甩了出去,一個弧線,掉在了地上,屏幕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