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齊溪的視線便正落在顧衍的……
因為胡思亂想了一晚,齊溪最終還是沒能睡好。
第二天一早,齊溪挂着兩個黑眼圈出門的時候,顧衍已經精神奕奕地等在了門口,他像是已經出去過一趟一樣,剛跑過的樣子,因此還帶了點微微的喘氣,齊溪剛要開口,他就遞了一樣東西來。
這男人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早飯。”
齊溪摸着手裏熱乎乎的鳗魚飯團,心裏也覺得湧動着溫暖熾熱的感覺。
顧衍好像從沒有給別的女同學買過早飯。
齊溪看着手裏的飯團,還是她最喜歡的鳗魚飯團。
她的心裏複雜着忐忑、悸動以及一些像是酸酸甜甜碳酸泡沫一樣的情緒,咕嚕咕嚕往外冒。
雖然顧衍有個白月光不假,但是白月光又不喜歡顧衍,那顧衍早晚也得死心,而自己成天在顧衍面前晃,會不會不知不覺中,顧衍對自己逐漸日久生情了?
齊溪連自己都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膽想法吓了一跳,繼而情緒便是如潮汐沖刷海灘般細密的反複和糾結起來。
顧衍會不會真的對自己……
此刻齊溪回想相處中的蛛絲馬跡,越想越覺得有點讓人疑惑,讓人胡思亂想。
齊溪看着顧衍眼前近在咫尺的臉,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顧衍的目光正掃過齊溪,兩個人目光在空中短暫觸碰,這個剎那,齊溪突然覺得有種腦子一熱的感覺,仿佛顧衍的目光帶了實際的觸感,猶如捉摸不透的風一樣拂過齊溪。
顧衍已經移開了目光,齊溪也垂下頭看向地面,但那種目光相交所殘留的感覺卻沒有消失。
風本身可能沒有任何別的意圖,然而被風吹過的人卻為它賦予了不同的解讀——它是想要停留?還是想讓人永遠抓不住?
齊溪覺得自己的心也變得像被風吹亂的麥田,風沒有聲響,然而被吹過的麥穗,每一根都發出了自己的聲音,這些細小的聲音交雜在一起,然後變成了連麥田主人也無法理清每一個音符的自然交響樂。
從齊溪的角度,能看到顧衍垂在身側白皙的手腕,以及手腕上的黑色小痣,他筆直的褲腿,視線再往上,是顧衍不茍言笑但依然讓人前赴後繼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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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溪拿着飯團,不知道顧衍心裏怎麽想,她有些緊張得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然而還沒開口說出最安全的感謝,齊溪就聽顧衍随意道——
“早晨去晨跑順手湊滿減活動買的。”
“……”
顧衍又掃了齊溪一眼,然後移開了視線,咳了咳,不自然道:“是個添頭,給你了,不要浪費。”
“……”
雖然不知道顧衍什麽時候有晨跑習慣的,但齊溪覺得他下次還是別有了。
齊溪一邊洩憤般咬了口飯團,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一邊在複雜忐忑但悸動的情緒裏跟着顧衍進了電梯。
電梯裏并不是空的,齊溪走進去,見已經站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
這女孩見了顧衍,立刻露出了驚喜的神色:“顧衍?這麽巧啊。”
所以是認識的鄰居?
相比女孩的熱情,顧衍倒并不多熱絡,看着有些拘謹,他只朝對方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齊溪沒出聲,只偷偷打量起對方來,是個穿着非常宜室宜家的女生,年紀看起來和齊溪顧衍差不多大,皮膚白皙眼睛很大,微微卷的長發上戴着一個貝雷帽,穿搭挺低調洋氣,但肉眼可見這套裝扮并不便宜,聯系起顧衍這房子所在地段的房價,也能得知這個女孩家境良好。
對方神色溫柔,并沒有介意顧衍的冷淡,只笑道:“上次多謝你送我回家了,今天我會烤餅幹,現烤的很好吃,待會晚上我拿一點給你。”
顧衍送對方回家了?!
整句話裏顧衍可能是最微不足道的部分,然而齊溪覺得別的自己一個字沒聽進去,只提煉出了和顧衍相關的部分。
她心裏糅雜着微微的失落和難以名狀的緊張——顧衍送女生回家了。
齊溪的心雜亂地跳動起來,她安慰自己,這也沒什麽,他們是鄰居,或許送回家只是順路同行罷了,并且懷疑顧衍大概率還是不會理睬對方,至少不會再多熱情的接茬,因為他一貫是這麽對待他的追求者或者別的女生的。
只是這次似乎不太一樣。
出乎齊溪意料的,顧衍并沒有無視對方,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不用給我餅幹,你自己回家下次當心一點。”
電梯叮的一聲,已經達到了樓底,對面的女孩揮了揮手和顧衍再見,然後和齊溪顧衍走了方向相反的一條路。
齊溪望着對方的背影,還有點恍惚。
顧衍剛才是……是像關心自己一樣關心對方了嗎?
這其實很正常,然而齊溪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那麽介意那麽不舒服。
或許是……齊溪想,或許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得到顧衍的關心在意,是經過了她艱苦卓絕的努力——她研究顧衍的愛好,努力和顧衍有共同話題,在工作上力所能及地配合顧衍,最大限度釋放自己的善意,這樣才換來了顧衍态度的轉變,變成了或許可以稱得上親近的關系,但這個女鄰居……
這個女鄰居和顧衍很熟嗎?和顧衍接觸很多嗎?對顧衍很了解嗎?
齊溪知道自己帶了攀比的心态有點幼稚,顧衍又不是幼兒園女生的小裙子小皮鞋,恨不得只有自己穿,只有自己變成獨一無二的那一個,他又不是什麽戰利品還可以獨占。
但道理都明白,齊溪還是做不到毫不介意。
齊溪咬了咬嘴唇,一邊跟着顧衍往地鐵口走,一邊狀若不經意道:“她是我們學校畢業的嗎?”
顧衍有點意外:“你在學校也見過她?”
那就确實是容大畢業的了,會不會……
面對顧衍的問題,齊溪搖了搖頭,此刻正好兩人等的地鐵已經到了,齊溪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她覺得自己最近真是有點想多了,怎麽什麽事都會和顧衍喜歡的人挂上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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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進了律所,熟悉的工作氛圍裏,齊溪的心便踏實了下來,不過令人意外的是,顧雪涵昨晚才出差在外,但今早卻在顧衍齊溪準時到之前,就精神奕奕在辦公室裏處理工作了。
齊溪坐在顧雪涵的對面,看着對方淩厲幹練但貌美的臉,只覺得由衷佩服,昨晚都沒回家住,今早卻已經出現在辦公室,可見顧雪涵是早晨的機票或車票回來的,這都能繼續趕來幹活,眼睛下面連一點黑眼圈的影子也沒有,着實讓齊溪佩服又羨慕。
不久前,齊溪接到顧雪涵的內線電話,要求她和顧衍去一下顧雪涵的辦公室。
此刻,齊溪便正襟危坐在顧衍身邊,等着顧雪涵處理完她手頭的工作後安排任務。
等顧雪涵專注地寫完了郵件,她的視線才從電腦上移開,看向了一早被她叫進辦公室裏的齊溪和顧衍:“你們兩個準備一下,今天下午我要回一趟容大,法學院那邊邀請我作為嘉賓,在學院職業規劃課程裏分享一下自己的職業路線和經歷。”
顧雪涵撩了一下長發:“這種講座不收費,但也不能真的讓我的時間變得沒有實際産出價值,所以你們準備一下我們所的推廣PPT,還有實習生項目的介紹,一節課四十五分鐘,我大概只能講半小時,之後我客戶那邊我還有個會議要趕過去,剩下的十五分鐘就由你們兩個來宣講下,一來介紹下我們所裏的情況,二來作為剛畢業剛工作的學長學姐,天然地和這些在校生更貼近,也能補充從你們視角來看的律師職業生涯解讀,剩下的時間,就是學生答疑。”
顧雪涵笑了下:“你們好好表現,争取等明年畢業季我們能多收到幾份容大法學院的優秀求職簡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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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合所的介紹PPT是行政那邊早就準備好的對外宣傳通稿,都是現成的,因此實際上并不需要做什麽準備工作。
顧雪涵中午還有一個客戶的宴請活動,因此她會在用完餐後獨自開車前往容大,而齊溪和顧衍則可以晚點在從所裏直接出發,再和顧雪涵在容大碰頭。
容大坐落在容市郊區的大學城,近年來通了地鐵後方便不少,但由于地鐵路線規劃的問題,最近的地鐵站距離容大還有一小段距離,反而是坐直達公交更方便經濟。
齊溪聽趙依然講過,說她大學四年的美好回憶,大部分都在公交車上。
對此,齊溪并沒有發言權,因為原先齊溪在上學時,幾乎不會周末離開大學城去市中心游玩,她把大學裏大部分時間都奉獻給圖書館和自習教室了,偶爾回家,也是她爸爸齊瑞明開車來接送或是直接打車的,對趙依然口中充斥着她四年美好回憶的公交路線一直很憧憬。
今天時間充裕,競合所樓下不遠處的路上又正好有直達公交的站臺,齊溪索性和顧衍提議起來:“不如我們坐公交去?”
顧衍微微皺了下眉:“為什麽?我們可以打車,這算工作差旅,所裏是負責給報銷的。”
“不是報銷不報銷的問題。”齊溪看向了顧衍,她不好意思道,“你在學校時候,坐過這班公交車嗎?”
顧衍抿了抿唇:“沒有。”
也是,顧衍家境看來很優渥,會坐公交出行的,還是普通學生居多,他這樣半個有錢大少爺肯定是也同樣沒經歷過的。
這樣一說,齊溪就生出了點心理平衡,她給顧衍科普道:“你知道嗎?這條公交車路線上有非常好看的風景。”
生怕顧衍不同意坐公交,于是齊溪進行了寫藝術性的誇張加工:“據說沿途可以算是容市最美風景了,你想一下,這樣陽光明媚的中午,我們坐在公交上,幹淨的車窗微微打開,窗外的微風把窗簾輕輕吹卷起來,而窗外則是田野、花還有自然,風裏裹挾着充滿生機的味道,擡頭是白雲藍天,然後我們正坐在去往容大的車上,是不是覺得很青春?很有懷舊的氣息?好像沿途的風景永遠不會結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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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靠着優秀的論證能力,齊溪成功說服了顧衍一起坐公交。
顧衍對此很平靜,但齊溪卻有點期待和激動,有些大學裏錯過的東西,直到徹底錯過了,才會生出一點後悔和懊喪。
她和顧衍上車的這一站,車廂內并沒有太多的人,齊溪憧憬着待會路途裏的陽光草地,飛快找了個靠窗的位置,顧衍沒說話,但他跟着齊溪上車後,自然而然地坐到了齊溪的身邊。
一開始,公交還行進在城區,外面是沒什麽吸引力的城區建築。
這班公交是相當老舊的線路了,公交車也并不是新的,颠簸之餘像個生鏽的老機器,發出磨人的馬達發動聲,外面傳來其餘汽車混雜着公交車的尾氣。
但這絲毫不影響齊溪的心情。
她興奮地趴在窗口,轉身對顧衍熱情介紹道:“等會兒就有好風景了,你再等等!”
十分鐘後,車子行至了郊區和城區的交界處,外面是一片爛尾樓。
齊溪被汽車颠的有點萎靡,但還是重振精神自我安慰道:“再等等,到郊區就全是風景了。”
再十分鐘後,公交終于行至了郊區……
只不過……
齊溪期待裏藍天白雲田野的風景并沒有出現,出現的是……
一臺一臺的拖拉機,緩緩地從齊溪他們的公交車邊開過。遠處的農舍邊,是燃燒稭稈的煙,随着風飄進來的味道,是混合着焚燒物和牛糞的奇妙味道,而随着風而來的,還有空氣裏的沙塵。
齊溪忍不住咳嗽起來,然後她轉頭,對上了顧衍的臉。
這男人面無表情地平靜道:“這就是你說的容市最美風景?”
齊溪也有點尴尬,她讪笑了兩聲拉上了窗戶:“這是原始純生态純自然,一種野性盛放,無拘束的野生原始狀态,是一種非主流的美。”
不過很快,她就連讪笑也笑不出來了。
在距離容大不遠處的郊區小商圈站停靠時,呼啦啦就上來了一堆容大的學生,一下子把公交車擠得像是沙丁魚罐頭。
這些大部分是在容大附近就近逛街看電影的情侶們,此時車廂內便充滿了各種暧昧壓低的聊天聲。
同時在這裏上車的還有幾個老阿姨,齊溪和顧衍不約而同起身把自己的座位讓給了她們。
讓座後的兩人便也只能一起站着,因為車廂內擁擠,不得不和別的小情侶靠在一起。
齊溪和顧衍的身邊上就靠着一對這樣的小情侶。對方一看就是熱戀中的年輕人,即便在不透氣的車廂裏,兩個人都像連體親吻魚一樣貼着,男生低頭湊在女生耳邊說着什麽,女生則赧然地笑一下,然後也不知道怎麽的,兩人就親起來了。
暧昧的親吻聲就在齊溪的耳畔。
齊溪并不是多保守的人,但此刻站在顧衍身邊,聽着這親來吻去的聲音,齊溪簡直尴尬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她就像是和父母一起看電影時看到成人鏡頭的小學生一樣,總有一種被家長抓包的丢臉和不好意思。
明明自己一個人的話就算面前有人激吻,齊溪也不會覺得怎樣,但和顧衍在一起,她好像……好像瞬間理解了什麽叫做尴尬地腳趾摳地都能摳出一棟別墅。
這種時候如果能躲開顧衍就好了。
然而要命的是,因為空間的擁擠,齊溪不僅沒法和顧衍保持距離,甚至在幾個急剎車裏和顧衍越靠越近了,兩個人之間的安全距離也因為下一站上又上車的乘客而變得越來越近,近到一個齊溪認為相當危險的距離了。
她一開始試圖把視線轉移到左邊,左邊的情侶正在互相啄吻面頰。
她又嘗試把視線轉向右邊,右邊的情侶正在咬着耳朵說悄悄話,男生時不時親一下自己女友的脖頸。
齊溪已經臉紅氣短尴尬到要升天了,她只能最大程度面無表情地移回視線,然後放空地看向前方。
然而此時此刻,齊溪的身高就顯出了巨大的劣勢,她比身高腿長的顧衍矮那麽一小截,一旦她平視前方,她的視線便正落在顧衍的嘴唇上。平日裏還好,如今在這種氛圍下,她盯着顧衍的嘴唇看,未免讓人有些過分绮麗的遐想了……
果不其然,被盯着嘴唇的顧衍有意見了,他低頭面無表情地看了齊溪一眼:“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值得你這麽看嗎?你老盯着我的臉看幹什麽?”
齊溪心裏把信誓旦旦號稱有最美回憶的趙依然罵了個底朝天,但一切都似乎最終無益于轉移注意力,她和顧衍此刻離得太近了,車裏随着颠簸晃晃蕩蕩,周圍人的碰擦推搡下,她也不得不時時和顧衍有着身體接觸,而齊溪甚至都能感受到顧衍說話時的每一個吐息。
但顧衍的臉看起來是不能看了,齊溪從善如流地移開了視線,看向了不遠處一個少見的獨行男生,對方正塞着耳機聽歌。
結果自己盯着對方放空沒多久,顧衍似乎又有意見了。這男人難以取悅道:“你老盯着別人的臉幹什麽?”
看他不行,看別人也不行!顧衍怎麽管得這麽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