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禦書房。
帝釋天高深莫測地看着禦案前雙鬓半百,面上已帶風霜的愈五男人——蕭鼎銘。
“國舅,別來無恙吧。”帝釋天開口。“國舅回京已數日,朕今日才想起召你進宮,真是不孝。”
“不敢,聖上日理萬機勞累萬分。托皇上萬福,臣一向安好。”蕭鼎銘拱手作揖,“邊關生活雖比不上京中的優越,但能為我皇守住雲漢疆域,已是臣的福分了。”
“将軍辛苦了。遇鴻大婚,将軍索性就在京中多住些時日,等過幾年就可以将擔子交到遇鴻身上,安心享清福了。”
“犬子不定性,現總算成家,老臣一顆心也算安定了。只是他還年輕氣盛,不能穩妥處理事情,還很需要磨練。”
“将軍謙虛了,遇鴻的優秀,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蕭鼎銘嘴上不同意,然眉目間明顯流露出對自己兒子的驕傲和滿意。
“看到遇鴻如此出色,朕不由想起朕年幼時的太傅葉輕舟。”帝釋天狀是不經意地提起葉輕舟,然蕭鼎銘聽後神色微變。
“葉輕舟确實是個有才華的人,只是他居然做出投敵的事,真是令人惋惜。”佯裝一副失望的模樣,遂又問道,“不知聖上為何提起他?”
“朕今日聽聞他是被人陷害的,國舅似乎也對他的事出了一份力,是這樣的嗎?國舅,這裏沒有外人,你不妨直說。朕改日查查究竟是誰人不想活命,膽敢造你的謠。”
“是臣的錯。”蕭鼎銘擺首,滿是愧疚地對帝釋天說,“當年是臣太莽撞。心高氣傲。葉太傅是個清流的學仕,端正清廉,沒有那些個花花腸子,免不得觸了我的不滿。都是我太要強,受不得氣,才造了大孽,害了葉太傅全家。”
“這不能全怪罪于國舅你,都是太傅當年做事太直了。不過,葉家也不算血脈全斷,他的幼女當年僥幸逃過一劫。朕已命人尋到了她。”
“那太好了,臣每當想起犯下的罪都悔恨不已。皇上打算如何處理這事?”
“太傅無端被陷多年,遭世人唾罵,還是早日替他翻案,還他清白的好。至于他的遺孤,朕決定授予她官職,既彌補葉家,給百姓一個交代,又可以填補朝中女官人數的不足。國舅,你認為呢?”
“皇上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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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蕭府。
一輛馬車駛至蕭府門前,停下。
蕭鼎銘蔔一下馬車,就見在門口等待他歸來的形貌英挺的蕭遇鴻。
“爹,此番進宮面聖一切都還好?”
“回屋再說。”
蕭遇鴻尾随其父,進府。
到了大廳,蕭鼎銘将今日之事全數告與蕭遇鴻。
“爹,這件事都過了十多年了,皇上怎麽會無端查起來?”蕭遇鴻蹙額。
“哼,許是葉輕舟遺女使法告到皇帝跟前了。”想到白天被帝釋天擺了一道的事,蕭鼎銘怒從心來。
“您一向對朝中群臣都很寬宏,這葉輕舟是犯了什麽事,惹您下這一招?”
“是那件事,他發現了那件事,所以為父才下了狠手,怪只怪他知道的太多了。”蕭鼎銘眼神陰骘,“不過,都過去了十六年,帝釋天想查清事情的原本也沒那麽容易。”
“皇上明着不怪罪我們,實際上是想借此警告我們誰為君誰為臣。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要對我們下手了,這是前兆。”
“還沒有那麽快,畢竟我們手握重兵,他不敢對我們怎樣。”蕭鼎銘又想起另一事,轉而問向蕭遇鴻,“對了,那件事怎樣了?”
“如計劃般順利,昨日收到突厥王的信,他同意了。”蕭遇鴻自信,展顏一笑。
“不錯,那威名将軍那邊呢?怎麽樣?”蕭鼎銘滿意地點頭,繼續問。
“他沒有很明确表态,但言語中隐約透露要同我們共謀大計的意思。”
“很好。”
近秋時分。
京中發生一件大事。
一樁十六年前有關太傅葉輕舟通敵叛國的舊案被重新翻查,平正。被陷多年的葉太傅沉冤得雪,帝為表歉意和厚愛,特封其孤女為禮部侍郎,從官六品,賜京郊府邸一座,家丁數名。
當年涉案官員按律懲處。
一時間,這成為境內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然,百姓不知道的是,葉家孤女綿绮沒有住在禦賜的府宅中,而是住在皇宮內。
聖旨下放當天,不僅朝野嘩然,宮內亦是震驚。
承汐宮左思左言和婉瑜在祝賀綿绮同時,又為她即将離去而難過。
綿绮和大家處了這麽久,也舍不得離開她們,還有惹人疼愛的奧南。
邵琮不放心綿绮一人在宮外生活,向帝釋天提議在宮內另尋一處殿庭給她居住,綿绮從六品官不用朝政,只需到禮部,且京郊不比宮內便捷。
帝釋天考慮了一會,也就應允了。
事後,帝釋天私下找過綿绮,對她言:“當年朕還年幼,對外界認知還處于懵懂狀态,太傅走了,母後只叫朕別管太多,也就放過了。委屈你了。”
“陛下,我想知道讓我家遭此禍的主謀是誰。雖然對涉嫌的官員有懲戒,但我總感覺真正的主謀者這不在他們之中。”
“綿绮,你确實是個聰慧的人。”帝釋天莞爾,不吝表揚道。
“你說得對,主謀不在他們中。”帝釋天正色,繼續言,“那是一個功高震主,野心勃勃,連朕都忌憚三分的人。”
“目前朕能做的就這些了。不過很快就不一樣……”
晚秋,西北邊塞告急。
突厥兵進犯雲漢邊疆小城不是新鮮事。這回不同,突厥王哈默命大将齊齊克爾率二萬精銳騎兵全力進攻西北主城稿陽。雲漢的西北戰兵有四萬,但中原人始終不及馬背上長大的突厥人強悍。既是是戰功赫赫的振遠老将軍也吃不消,堅守了一個月,不得不傳書回京請求增援。
雲漢王朝東南面海,周邊與之接壤的分別有西南的陌理國,西北的回鹘和突厥以及東北邊的汝真。五國中屬雲漢國土面積最大,突厥次之,陌理和汝真土面積相近,回鹘最小。
其中陌理和汝真與雲漢交好已達一百多年,而回鹘也在二十六年前其新皇登基後開始與雲漢交好。
突厥是唯一一個與雲漢至今還關系僵硬的國家,它兵力達八萬,實力是除雲漢外四國中最強的。
陌理、汝真兵力均是五萬,回鹘僅有三萬。
雲漢駐守西南的兵力歸屬國舅蕭鼎銘,常用軍有五萬,備用軍七萬。
駐守東北邊放的軍隊歸屬威名将軍,常用軍四萬,備用軍三萬。
駐守西北的軍隊歸屬振遠将軍,常用軍四萬,備用軍歸屬邵琮,有三萬。
京中禦林軍由帝釋天親自掌管,常用軍和備用軍均有兩萬。
西北振遠将軍乃兩朝元老,忠志之士,而威名将軍則是帝釋天在位第二年被派上任的。
邊塞軍情告急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朝上主戰派和主和派對次展開激烈争論。
主戰派主張增援軍隊,一舉鏟除雲漢的大患。衆所周知,突厥圖謀我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主和派不同意,戰火紛飛,遭殃的是百姓,而雲漢一向以仁為重。
帝釋天綜合兩派的看法,決定邊戰邊和談,派遣和談使與邵從一同前行。和談不成再戰。
出征前夕,邵琮與綿绮告別。
邵琮出征為保國家,綿绮無法說出勸阻或挽留的活,只是一味叮囑他要照顧好自己。
邵琮安靜地聽,不打斷她,時而點頭以作回應。
綿绮說完,邵琮才開口,戲谑言:“有點管家婆的感覺呢!”見綿绮皺眉微怒,連忙接言,“不過我喜歡。”
綿绮沒好氣地看着邵琮,頰邊紅暈不自覺飄起。
“綿绮,我喜歡你。我只給你一次機會考慮,是否要接受我,和我一起。先別急着告訴我,答案我回來再要。”
“不用等了,其實……我也……喜歡……你……”支支吾吾地,綿绮說出心聲。
“我知道。”邵琮習慣性的摸上綿绮的頭,“但是,要和我在一起,還是要考慮清楚,你知道我……”他笑,滿是苦澀。
綿绮搖頭,不願他自貶,也為表明自己的選擇。
然邵琮搶先言:“我只給你一次離開我的機會,就用這段時間仔細想清楚吧。”不待綿绮回應,低頭吻上她的額。
……
邵琮率師出征,宮裏生活依舊,只是綿绮卻覺得冷清了許多。
對于邵琮臨行的話,綿绮回去細想後還是堅持原先的想法。
宮內事務原本全由邵琮掌管,他出征後,事務分為兩半,一半交由暗衛隊長處理,另一邊則交給幸妃。
經過上兩回的事,幸妃像變了個人,她深居簡出,待人寬和了很多,再沒有不好的事從她那兒傳出。
對皇帝斷了念想,即使是誕下小皇子後帝釋天到她那兒探望,也沒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只是平淡沉穩如常。
兩月後,突厥王對西北加派二萬兵馬。戰事僵持。
再半月,回鹘與突厥聯手,對雲漢宣戰。
已入冬,帝都下起了雪。暗沉的天空讓景物籠罩在灰蒙的氛圍中,花草屈服于雪的壓迫,神色全黯。
緩慢飄下的雪更平添抑郁。
邊關傳來兩則戰報,一好一壞。好消息是我軍在最近幾次戰役中大敗敵軍,不僅保住了稿陽還奪回了丢失的幾座城市。
壞消息是邵琮邵将軍在最後一役身受重傷,下落不明。
聞此,綿绮手中書籍掉落,眼前一片昏黑,幾欲跌坐而下。
好不容易撐住桌子邊沿穩住身子,卻發怵,不敢回想剛才聽到的事。
“你說什麽?你開玩笑的吧?”她顫着聲音,一瞬不瞬地盯着婉瑜,想找出她的破綻。
然,得到的卻是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