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轉頭便被叫去了書房……◎
“這也太好笑了吧!”
戴玥姝覺得戲本子可能都沒有這樣逗趣的發展。
她想說太子着實不解風情,但反應過來他若是解風情,她才是真的倒黴的那個了。
思維轉到這裏,她情緒又下去了些,但多少還穩得住,比之先前确實松快了不少。
屋子外頭,徐公公陪着他家主子“罰站”。
裏頭戴良媛的笑聲要飛出房檐了,外頭卻安靜得連蟬鳴都顯得聒噪。
徐有德老實地縮着脖子,心裏想着回頭就讓人把院子裏的知了都抓了,吱哇吱哇個沒完沒了,別敗了太子殿下的興致……不過戴良媛可真“厲害”,當然最讓人震驚的還是他們太子……
正當衛卿珩準備走進去的時候,一個陌生的小太監突然跑過來。
徐有德當即眼睛一橫,這人他熟悉啊,可他不能攔,只能由着這群書房出來的太監在殿下眼前得臉,想到這裏他當即就感覺渾身不利爽了。
“殿下!”
“……”他停下來。
“急報!紅河州發來的。”
衛卿珩當即神色一肅。
宮裏遞消息不易,過了點想進宮門都要有專門的令牌和手續。
像現在接近熄燈時候想傳,就更加困難了,若不是父皇有心給他權力,他也沒法如此順當地掌控一部分錦衣衛和其他信息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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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時候傳過來要遞到他面前的消息,那一定不可能是什麽小消息。
上一次這麽自紅河州發來的消息,可就是小黃河的水患。
“走。”他轉身疾走兩步,出了院門,又反應過來,對徐有德道。
“我記得庫房新進了好些東西……給你們戴主子送點去,莫叫她受了委屈。”
徐有德心裏啧啧稱奇,面上是恭謹地應是行禮。
“什麽!?”戴玥姝大吃一驚。
“你說太子殿下方才就在外頭。”
一屋子婢女立馬都跪下了。
“是……”原在外頭的婢女看見了,但太子殿下不讓聲張,屋子裏主子宮女們也都在笑,等太子人走了,她才敢過來說話。
“你就是這麽辦差的?”
茜色作為貼身大宮女亦是惱怒非常。
這個二等宮女有幾分臉生,看着是機靈的,就不知道生的是什麽腦子,她是免了太子的罰,但若是因此害得主子失了殿下的寵愛,對她又有什麽好處?
她再怎麽也該盡下人本分,怎麽都要讓裏頭的人知道一二的。
“奴婢有錯。”
茜色主動請求責罰,缃葉和蘇梅兩個一等宮女亦是同樣請罪。
看她們這樣,戴玥姝愣了一會,最後嘆了口氣。
“罷了,也是我不仔細,這到底是宮裏頭。就罰你們半個月的俸祿吧,作為警戒,以後院子人員管理上你們再上點心,人少也不能馬虎。這般疏漏……不可再有。”
“是。”
三人皆聽訓,顏色順從。
反應過來,戴玥姝又問。
“殿下為何沒進來?”
“殿下本打算進屋的,結果有個陌生小太監過來,好像是有紅河州的急報傳過來,殿下臉色立馬就變了,本還輕松着的……雖然立在外頭,但奴婢想原本是沒有生氣的……然後立馬轉身走了,不過走前還吩咐了徐公公。”
這外頭當值的婢女一樣要吃落挂,便是戴玥姝不罰,上頭宮女也會處理她,為了讓自己少挨訓,她講得極其詳細。
知道太子殿下沒有生主子的氣,是外頭朝政大事拌住了腳步,衆人心裏都松了口氣。
“行了,我知道了。”戴玥姝擺手讓她們下去,“準備就寝吧。”
她腦子裏琢磨着,紅河州的事情可不好說,好的極少,壞的居多。
大魏版圖裏,除了東西向的黃河、長江兩條大河外,還有前朝及更早時候開挖的南北向的人工運河,這些年雖然一直有說要修繕拓寬運河的消息,但畢竟耗時耗力,當今壓着沒發。
除此之外,還有一條便是俗稱“小黃河”的紅河,紅河州也正是因此得名,小黃河和黃河一樣呈現幾字形,不過不及後者寬闊奔流,中下游一直就是水患水災的高發地。
紅河州早年發展其實不差,是運河途徑的一個大州之一,但到了前朝末年的時候,水土流失已經很嚴重了。
小黃河後半段彙入黃河,但這段偏偏積淤嚴重,河道垮塌,三五年就要大修一次,即便是每年都征集徭役修理河道,也沒有個妥善之法。
水災頻發,下游人民生活困頓,一個處理不好,可能會導致黃河也發生并發性的大水災。
小黃河一般是早春開始融冰出汛,到了夏中已可以正常行船,只要夏初不發大雨,基本就能撐過去,這樣朝廷更操心的就該是夏季的黃河。
但是今年,雨季還不能算全過去,前頭才剛剛暴雨,想來本就發生事故的小黃河恐怕會變得更難……
戴玥姝心裏沉甸甸的,只希望不是自己猜測的這般。
宮裏頭女眷基本得不到外頭的消息,不像是在家裏,便是祖父也不會刻意瞞着她什麽,甚至偶爾興起還會給她講講朝廷政事。
祖父雖然罷官在家,但對朝政的感知力極其驚人,他斷事極準,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有時候還會指點家中為官之人比如她父親一二。
因昨天藏着心事,第二日日頭都快立上了,她才将将醒來。
“怎麽這麽熱鬧?”戴玥姝問。
茜色聽到,立刻過來伺候,小心地服侍她坐起,按照她習慣先安排洗漱,之後再更衣上妝。
擡眼看了看窗外,倒是好景色,又是一個晴朗溫和的好天氣。
偶爾一兩只飛鳥掠過枝頭,叽喳的聲音裏還夾雜着小太監小宮女們抓知了的聲響。
宮裏娛樂少,雖然抓知了不是為了玩,但到底多了幾分樂趣。
不只是小太監樂意幹,好些宮女閑着也在那裏看戲,循着聲兒找着了便讓人去捉。
戴玥姝不介意這點聲音,她本就睡得實不易被吵醒,加上時間也不早了,确實不是睡覺的點。
另一邊娜良娣也不在意,她管教手下一向寬松,甚至可以說是不管,前頭找戴玥姝過去說話時就提過,院子管事可以交給戴良媛來,她是諸事都可的。
“是徐公公,剛剛差人送了好些東西過來,又讓人把院子裏鬧騰的知了捉了。”茜色撇撇嘴,極小聲地告訴她,“來辦差的是他徒弟,就是上次那個周小生……”
“這回又是熱着臉了,喊着姐姐妹妹的……”蘇梅在旁邊搭把手,自然也跟着就道,“與茜色姐姐不知熟絡成了什麽樣,還想拉奴婢們說話呢。”
“倒是怪好笑的。”茜色不介意蘇梅說,只跟了一句表示自己的态度。
戴玥姝果然不是小心眼的主子,她并未怎麽在意,也不至于遷怒多想,只道:“到底是前頭的太監,又是徐公公的徒弟,就算是心裏不喜,也莫在面上和人過不去。”
“奴婢省的。”茜色道,“做人留一線。不然哪能和他在那裏白客套兩盞茶的功夫呢,倒叫人笑眯眯地回去了……看他功力是遠不及他師父,離出師還遠着呢。”
宮裏越是客客氣氣,便越意味疏離,反而要提上心思。
茜色看起來分毫不介意,和人說得那叫一個親切,周小生居然真的以為他就這麽過來送一趟東西就能彌補之前辦的垃圾差事,那才是真的天真。
以茜色在宮裏多方游走多年的經驗,他若是回去和徐公公這麽一說,以那人精的德行,必然給自己的徒弟臉子吃,之後就看周小生要過來怎麽讨好她們家主子了。
看太子殿下心裏就是有她們主子的,這東西送得不少——
眼下院子裏獨一份,徐公公為了自己也肯定會讓徒弟過來給賠禮的。
“都送了些什麽來?”
戴玥姝也有了些興致。
“要奴婢看,最好的是這幾匹紅料子。”缃葉拿了東西來,在她梳發扶釵時給她呈上先看幾眼。
料子還沒有熏過,都是簇新的貢料,有些妃嫔講究,會在制衣之前先簡單處理一下料子,但戴玥姝不好濃香,所以做了衣服之後再熏也可以。
良媛和秀女的打扮可不一樣,即便太子還沒有做出選擇,但主子的身份已然不同,衣服自然要新做,越是時新越能叫看人下碟的宮人們高看一眼。
“徐公公總共才送來三匹紅衣料,加上其他色五匹,湊足了八匹衣料的數,都是上好的錦緞。宮裏紅布料難得,奴婢看,這赪尾、赪霞兩色的料子正正好。”
戴玥姝果然被勾起了興趣,伸出手來,缃葉連忙将提到的兩匹料子單獨拿出來,放到了她手邊。
“尤其這赪霞難得,又嫩又亮,正适合姑娘的膚色,做個夏初的衣裝正好。”
除了不能用正室的正紅和皇家的玄色、明黃,其他顏色上的忌諱并不多。
但越是準正的顏色、工藝上越難,也就越稀罕。
好布料有限,她們想要可心的自然是“各顯神通”。
尚衣局給她們這群太子侍妾的新衣料還沒送來,若是嫁妝裏沒有點存貨的,那就只能指着舊做的衣服過活,着實不美,但先頭送進來的八個人基本上都是這個情況,有門路的興許好一點。
眼下,四個良媛裏也沒一個提出來,戴玥姝自然也不好問,更別說她還沒見着太子了。
她嫁妝薄,好在他還願關照她一二,這可就一下過得比誰都好了。
茜色幫她插好了金鑲玉的步搖。
首飾盒裏頭的青鸾簪當真好看極了,她想給主子用上,但又尋思等太子來時戴上正好,這才按捺住。
“确實不錯。”入手就能知道差距,布料好不好,那是除了肉眼看色澤,入手摸感覺也能知道的。
肌膚觸碰到布料,仿若手指尖在流水中輕輕地撩水而過,順滑輕盈。想來做成衣服也不會顯得墜重,反而有如薄紗般,飄逸自然。
再加上這顏色如此純正,紅色料子中也屬于少有,色澤變換感絕佳,光下與陰影處看來都一樣出衆。
戴玥姝心生幾分期待。
“還有什麽?”
“是些書冊。”茜色道,“想是聽說了主子要布置書房,徐公公這人精在挑的時候,便有意讓人送了些書卷來。”
“還是太子殿下心裏有主子,才讓他送了那樣多東西來。”蘇梅連忙道。
戴玥姝笑笑,心裏熨帖。
“現在新布料來了,我們還能多做幾身衣裳。這裏頭的留兩匹存着,等做厚些的秋衣或是預備了送人,左右嫁妝裏的布料還沒用完。”
她們商量了花紋和款式,打算趁着這一兩周時間盡快把新衣服都做出來,好讓戴玥姝盡早穿上,也叫太子殿下看見。
晌午剛剛過。
因早上起得遲,戴玥姝便沒有午睡,蘇梅和缃葉在那裏做衣服,兩個人打算在二等和三等宮女裏面找找有沒有可用的人,先讓給主子做些不打緊的衣衫,等确定了水平和忠誠度再準做衣裙。
茜色侍奉在戴玥姝身邊,小部分時候給上茶,大部分時候都拿着冊子在對嫁妝和添物。
“要是有個書房就好了。”她看着看着書,就忍不住感慨。
茜色擡起頭來。
“主子東西這樣看着也有不少,好些都能拿出來放着。那群不見錢不動的太監……奴婢再去催催?”
“去辦吧。”戴玥姝嘆口氣,“我還想練練字,偶爾看看戲本子呢。”
“主子,宮裏頭戲本子不那麽好得啊。”茜色出去辦事了,蘇梅便接話,“像是後宮妃嫔,手上大都有些書冊,但除了真的好讀書的或是有才名的,其他基本都是當擺設或是賞賜人用的。真要說書,還得看太子殿下的意思。”
就像徐公公這次送來的一小書箱十來本書這般,雖然都是仔細挑過的,沒有稀罕孤本,但好歹能讓她打發時間。
她不知道這是徐公公的意思還是他的想法,總歸東西送得不差。
不多時茜色便回屋了,臉上有些喜氣,又有些氣惱:“主子,這就來了。”
“這麽快?”戴玥姝驚訝。
“大約是看着今早徐公公送了那麽多東西來,唯恐得罪了主子……昨兒還沒個響動,今天就立馬把書桌案幾等東西給送來了,我出去的時候人已經快到院子,可算是巧了。”
戴玥姝心裏咋舌一聲,再次感慨宮裏辦事不易。
都是這般踩高捧低,若沒有這一茬,按着她兩次侍寝失敗的情況,只怕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輪上給她辦事了。
“能辦事就好,也不多講究了。”她感慨,“你多上心些,看着人把東西按我先前說的都布置好,賞錢要給,也不要叫人在院子裏亂走,擾了娜良娣。之後再帶人去打掃一番,回頭等我看過再把東西放上去,布置一二。”
“奴婢明白。”
戴玥姝手頭一本書是剛送來的,講的是前朝至當今期間優秀的詩文鑒賞,大約是某些書院的課本或詩文大家做出來的“指導書”。
內容講得很生動,語言風趣易懂,一點也不枯燥掉書袋,從前朝的官話變化講到了音韻流行的變動,又從景色選取講到了節氣對照,從物到人,從外在到內心,篇幅不長,但字字精煉。
她在詩文一道上不算特別出衆,比不得好友段雲煙在寫詩上的天賦,但鑒賞能力在這,完全能看出這本書的厲害之處。
不過,對于一些詩文大家來說,這裏講的內容就相對淺顯了一些,涉及朝堂朝政或是詩人仕途相關的分析是一點沒有,盡管這是非常重要和關鍵的一點。
對很多文人來說,缺了這部分,這本書對他們來說就“不夠”了,但對戴玥姝這種不以科舉入仕為目标、僅閱讀來打發時間和填充自己的人來說,就還算正好。
看得正認真,茜色進來說話:“主子,徐公公來了。”
戴玥姝放下書:“請進來。”
“戴主子,殿下有請。”徐公公笑眯眯地走進來,看着很喜氣。
“現在?”戴玥姝驚訝,她還以為他今天會很忙。
“殿下就在書房。”他把雙手往袖兜裏一揣,語氣恭恭敬敬,面上笑意分毫不變。
“那我收拾收拾……”
“殿下召了人,可不好久等啊。”
徐公公意味深長地說着,戴玥姝一頓,猶豫一瞬後點頭應了。
茜色把監督書房布置的差事交給了蘇梅,親自過來扶她,兩人在宮人引導下往前院去。
還沒到書房,遠遠地傳來了那頭太子大怒摔東西的聲響,她就知道,這群狗太監算計她。
作者有話說:
玥玥:心驚膽戰.jpg
太子:別怕別怕(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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