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人一身貴氣,風姿綽約,只是……◎
日頭方斜,正是初春困懶閑散的午後。
段府仍是熱鬧非凡,前頭咿呀唱戲的聲音傳到了兩個院子後的後花園裏。
戴玥姝打了個呵欠,纖細的手指擦去眼角的淚珠,指尖不經意拂過右眼尾那枚小小的淚痣。
“小姐?”
丫鬟茜色神色不安。
“不急,我出來時和雲煙說過的,她知道我在這裏,今兒這裏後花園不接外客,不用擔心。”
今天是段府段老爺五十整壽,段雲煙作為嫡女事情可不少,戴玥姝不想好友為自己多費心,但她着實不想看見讨厭的人的嘴臉,吵贏了人之後便幹脆躲了起來,也不給人“翻盤”的機會。
段家是個極大的家族,雖比不上六門世家那般顯耀,但也确實枝繁葉茂。
段老爺很早就分出去了,官從五品翰林院侍讀學士,比不得本家大老爺的三品工部尚書,但誰讓他賣了女兒之後被本家看重了呢。
想到這裏,戴玥姝又有些咬牙切齒了。
“小姐,我給您打扇?”
“坐會、坐會。”
戴玥姝和段雲煙是三歲就認識的手帕交,她對段家的各處不說了如指掌也是大差不差。
果然,繞過了後花園的假山,她就尋到了一處相比而言極規整的石頭。
和戴家看似平凡但其實無處不精致和溫馨的布置不同,段老爺雖然妻妾子女衆多而家貧,但卻異常好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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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今天的排場,京城裏有名的戲班子請了兩個,一個京戲、一個昆曲,連唱三日,從早到晚。
明明家裏已經落到把已故亡妻的嫡女許配給禧王世孫當繼室的地步了。
禧王世孫的嫡妻病重,只放心不下年幼的孩子,便起了心思從家裏找個身世弱些的姑娘來當繼室,純為了照顧她的一兒一女,還規定了要吃藥,十年之內不許有自己的親生孩子。
這要求就高了,段家雖枝繁葉茂,但願意這麽做的幾乎沒有。
唯獨段老爺,官位是娶了亡妻的時候親家操作來的,幾十年沒動過,繼夫人家境一般,也不樂意往娘家使勁。
他子女衆多,前頭原配就留下了三子二女,後面繼夫人雖只生了個小妹妹,但庶出的還有八九個,少一個也不會心疼。
這不,本家段氏那個世孫妃才走了半年,段雲煙的親事已經确定好了,出孝就直接去給人當繼妻照顧孩子。
正因為此,今兒願意捧場的新客除了為了這排場,也是給今天來賀壽的段工部、禧王世子和世孫父子面子。
惱人的春風帶着點熱意,撲鼻子都是旁邊怒放的春海棠的香氣,加上喝了點小酒,戴玥姝坐在假山後的石墩上是越發憊懶了。
這裏原是個麒麟頂球樣式的石雕,是她和好友玩捉迷藏老愛往假山後面躲,又經常玩累了就抱着麒麟打瞌睡,段老爺覺得不美,繼夫人便幹脆給個方便挪了石頭,改為了比較平整的一大一小兩塊石頭。
她坐在矮的那塊上,現在已經有點太低了,靠在另一塊大石頭邊上。
一身赤缇紅的鑲邊百蝶紋長裙散鋪在地上,上身杏色的如意紋交領短襖更襯得皮膚白皙似雪,便是上好的白玉也不如她剔透生嫩,當真是膚如凝脂,眉如遠山。
盈盈黑眸滿是水潤,盛着點懶散的倦意,濃密的睫毛好似蝴蝶撲閃的翅膀,但漸漸地,漸漸地,扇動的頻率越發低了。
那雙惹人神思的雙眼閉上了,有如蝴蝶停駐在花朵之上,陽光撒下,在她眼下投下一點“蝴蝶的影子”。
丫鬟的動作放緩了。
看着她家明豔昳麗的小姐懶坐在假山石上,就這麽睡了過去,她一面感慨,一面憂思。
過半個月就要選秀了。
雖說她家小姐美得有如天仙下凡,但若還是這天真的性子,真的能順利嗎?
“戴姑娘,您在哪裏?”
聽見了聲,茜色擡頭找去,她家小姐還迷糊睡着,連眉頭都沒蹙一下,想是酒真喝多了些。
“在這。”她走出來,“輕點聲,我家姑娘睡着了。”
“哎呀,這可……”段雲煙的丫鬟亦是哭笑不得,“我們旁邊說話。”
兩個人避到了外頭的廊下說話,若是她醒來喊一聲或是走出來,一眼就能看到。
簌簌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戴玥姝剛好一個盹把自己驚醒了。
像是什麽小動物弄出來的動靜。
戴玥姝想起來好友先前和她說過她妹妹養了一只雜色獅子貓,心下微動。
她也想養個動物解悶搭伴,比如可愛的小貓咪。
祖父倒是樂呵呵地随她,但祖母擔心她母親回來後生氣,加上她又要選秀了,若不是今兒出來參加壽誕還得繼續關在家裏學規矩,所以堅持不肯。
她父親是安揚州的知州,京城的從五品不算什麽,但在地方上也屬于大官了,幾十年來兢兢業業爬到了這個位置。
安揚州在京城旁邊,不遠不近,不算要地,但也不窮。
自她有記憶起,她便長在祖父母膝下,母親陪伴父親在地方,大概半年左右會來往一趟。
因為一直只她一個,所以他們從不拘她找朋友玩耍。
“咪咪?”
好友沒有和她說小貓的名字,但她有萬能的咪咪咪。
“在哪裏?”戴玥姝往花叢深處走。
“快出來呀?”
“咪咪咪,咪咪?”
像是怕聲音驚着了貓,她又立馬閉上了嘴,小步地挪着,仔細地在地上花叢裏找。
視線裏,滿園花團錦簇的紅粉青碧中,突然落下一雙黑色的靴子。
她一愣,擡頭看去。
一身着齊紫色長袍的男子剛剛落地,腰間血玉蛇紋玉佩和他腰間的萬字紋玉帶鈎随着他動作而相碰發出極清脆的一聲。
他頭上系着白玉冠,戴着上好的紅寶石頭額,氣宇軒揚,一雙鳳眸深邃幽暗,面容白皙而神豐俊朗,玉樹瓊枝。
坦白說,這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一個男子,甚至比她那慣有翩翩公子美名的兩個表哥都要更佳,氣勢更盛甚至有幾分迫人,但細看眉眼會發現他長相得更為精致,只是渾身氣度風姿掩蓋了他過人的容顏。
是和她這種被稱作容顏嬌媚、氣質清甜的人完全不同的情況。
可再怎麽英俊,也掩蓋不了他的行徑。
衛卿珩也很意外。
他剛翻牆下來,不成想一個穿得如花兒一般的嬌嫩嫩的小姑娘貓着身子混在一片粉紅,藏着身子不知道在那裏做什麽,一下子就竄出來到了他面前。
兩相對視,彼此都十分意外。
他把信筒往衣袖子裏藏得深了些,心下略過各種猜測,一雙黝黑的眸子微眯,更多了幾分危險之色。
手指微動,摸向了藏在腕節的手裏劍。
她像是被狐貍發現的兔子,小動物的直覺告訴他眼前的人在想一些非常恐怖的事情,她确定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不在段家的邀請名單裏。
氣氛變得愈發緊張。
看不見的弦在清風和花香裏繃得更加厲害。
箭在弦上——
“喵嗚……”
懶懶的、嗲嗲的、一下能把人心都酥了的貓叫聲瞬間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也讓他滿腦子念頭停了下來。
她不敢亂動,但眼神不由自主地就跟着從一大叢粉海棠旁邊的柳樹上跳下來的小貓咪動了。
那毛茸茸的尾巴尖一甩一甩的,像是鐘擺似的靈巧地左右晃動着,直勾得人眼,一雙漂亮的棕色貓眼盯着她,接着又可可愛愛地對她“咪嗚”一聲。
“你的貓?”
他問。
戴玥姝沒理他。
“看來不是你的。你在花叢裏找貓?”
他又問。
戴玥姝嘴巴抿緊了。
“這不太容易。花叢的香味很濃,若不是它想玩花,一般來說是不會在花叢裏久呆的。”
他繼續說。
戴玥姝眉眼微微動了動。
“我沒來過,你沒看見我。我幫你捉住它,還教你如何順毛,如何?”
他雖然是微笑着在問,但言語中的篤定是掩飾不住,就仿佛他這個人一般,即便是粗麻布衣,也有種傲然氣度,風發意氣滿身。
戴玥姝眨眨眼睛。
從他角度看去,那一雙烏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裏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光,滿滿的期待讓她整個人都好像飛揚了起來,像是陽光照進了黑屋,溫暖化開了冰山。
那雙幹淨剔透的眼睛裏,只能夠看到他一人的倒影。
衛卿珩露出了一抹微笑,态度溫和地教她拎起貓咪的後頸,戴玥姝只感覺那一瞬間好像自己被提溜住了脖子。
等他引着她伸手去碰貓咪軟軟的下巴,她才慢慢放松下來,并不知道他借此機會觀察了一番,不動聲色地,已經牢牢記住了她的模樣。
不論是惑人的眼尾淚痣,還是藏在藍寶石耳環下耳垂後的那道仿佛舌尖能一口抵住的月牙胎記。
“小姐,您剛到哪裏去了?”
茜色急得一腦門汗了,一個沒有注意,她家小姐就醒了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這是六小姐的貓?”小丫鬟驚訝地看着她懷裏的貓。
“它怎麽能這麽乖?平時都不讓碰的,連六小姐都要拿着零食去哄它才讓摸摸。”
不過,她很快就找到了理由。
“還有戴姑娘有福氣,貓兒也認人呢!”
“胡說八道,回頭我告訴雲煙去。”
“戴姑娘可饒了我罷。”
小丫鬟想接過來,可貓咪被伺候舒服了,賴在戴玥姝懷裏不肯走,她得意極了,嘴角壓不下笑意。
“哎,回頭我也要多摸它兩下,它可是沾了戴姑娘的運氣的,指不定我也跟着分到了一兩分,若能跟着美上一二我這輩子可賺到了。”
“盡胡說。”戴玥姝知道她是玩笑話,但也知道在不少人眼裏她就是這樣的“福娃”。
畢竟,她可是年年抽簽、月月擲骰子但從沒有落過下乘的人。
凡是要點運氣的東西,和她比,那人若不會作弊或是算牌,硬來多半能輸得連褲子都沒了。
好在是她本身不好這些,也從不依仗自己的好運道做什麽壞事,知道這事的人并不多。
小丫鬟只是段雲煙這裏新來的,想來也是聽其他人說道過一二,并不真的相信,說了也不過讨人歡喜。
“你嘴甜,回頭我讓雲煙賞你。”
宴會剩個尾巴,戴玥姝陪着好友一道。
但直到結束,她都沒有從賓客中找到類似可以和那人情況或身份相符的人。
想來是等她走後,他亦直接離開,根本沒有出現在段家人的面前。
“你說佩戴血玉蛇紋玉佩,又是一身攝人的貴氣?”段雲煙伸手碰了碰她額頭,像是擔心她吹了風着涼,或是睡糊塗了。
“這樣的男子如此明顯,定是少有的,我家哪裏請得來這樣的賓客,實話說今天來的身份最高的禧王世子世孫父子都配不上你‘貴氣逼人、風姿綽約’的評價。”
“真的沒有嗎?”戴玥姝堅持。
“是出了什麽事嗎?”段雲煙眉頭一挑,盯着她。
“沒、沒有……”聲音立馬低了。
大約也不會再見了吧。
她想。
作者有話說:
本文背景架空。
戲曲發展到清代,有南昆,北弋,東柳,西梆的說法,劃分并不完全标準。南昆是昆曲,北弋就是京劇。
我開文啦,是我一直很想嘗試的古代題材,感謝甜心們的支持,猛虎撲地求評論_(:з」∠)_
另推一推自己的古言預收《簡在帝心》,戳專欄可見
文案:
因大師批命克父,身為宣平侯府嫡女的紀芙薇生活凄苦,不等及笄便被送給武國公府二公子,名為沖喜實為殉葬,她苦求無法。
所幸當今聖明,廢殉葬之風,自勳貴肅清,叫她躲過一劫。
守寡三年,紀芙薇容顏越發绮麗,她戰戰兢兢,恨不能自抱牌坊。
結果國公夫人罵她不守婦道,小姑子要她沉塘。為了活命她信了世子所言按他所說逃走,不料剛出後街,便叫人打暈擄走。
大夢一場,原是以為良善的世子謀劃一切,不僅想哄她做外室,還要拿她讨好陰鸷變态的小叔子。
紀芙薇恨得渾身發抖,假意順從,找準了機會,不顧一切逃走。
追趕中,她慌不擇路進了鄰裏家,倉皇間撲入陌生的懷抱,那人一身佛香。
她撲簌簌落着淚珠,神色悲切,恍若雨中任人采撷的花,只能一聲聲向陌生人哀求,聲淚俱下。
那人哄她不怕,輕輕拍着她後背,溫柔的懷抱叫她哽咽顫抖。
直到世子帶人沖進來,她正想逃走卻被那人緊緊拉住——
萬念俱灰。
卻見他們戛然停滞,随即滿目驚恐地跪在她的面前。
她陡然看見了他袍角的五爪金龍。
“不怕。”他對她說,“朕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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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今沒之前有沒有見過安安樂樂呀,好像沒特意提】
【客官,您點的營養液,本店接受以更新來付款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