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NO.17 你是什麽東西
濕淋淋的外衫挂在屏風上滴水,屋子裏啪啪打算盤珠子的聲音利落清脆,少女提筆在繁雜賬目上留下清秀的簪花小楷,時不時偷偷看一眼坐在太師椅上端着熱茶啜飲的人。
“專心算你的賬。”
敏銳捕捉到少女不專注的視線,男人眉峰一皺便瞪了回去:
“之前莊上賬目的漏洞已經揪出來了,你的一點錯處差點讓王管事少收兩百兩紋銀,待會兒自己回去好好算算,你差點損失了多少衣裳胭脂。”
少女聽聞吐吐舌頭,也不敢再看,纖纖玉指幹脆果斷地在算格裏跳躍,側頭坐在滿納碧樹的小軒窗前,便歲月靜好得猶如一幅畫。
塗曹壽背過身一頁頁翻看抄得整整齊齊的千字文,不由發出老父親般的欣慰嘆息——塗大小姐的确已經長大,看來他肩上擔子也能夠找機會卸下來了。
仗着沒人能看見自己,大蛋在房間內外“嗖嗖”穿梭,最後一下猛地撞在他胸口,又像個氣球似的微微彈開,因為太過無聊,這家夥蹭到他懷裏露出圓滾滾的腹部試圖撒嬌,塗曹壽暫且沒理會,拂袖讓它一邊玩去。
算盤聲驀地停下,他将千字文整齊疊好,轉頭與已經完成任務的徐兒行行對過賬目,此時家仆也挑着剛燒好的熱水進來,兩人在小軒窗前确認賬目無誤,徐兒便挾好自己的算盤與賬本道:
“曹哥哥先沐浴罷,莫要着涼了。”
自三年前曹壽突然對她嚴加管教開始,她對這人的稱呼便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變化,許是被逼無奈下讀的書太多,再加上這幾年料理莊內莊外,也見識了不少風浪,她逐漸意識到曹壽做這些事于她未來而言的好處。
如今,她不再是幾年前那個固步自封,坐在自己小屋裏只幻想着嫁給靠譜男人就能高枕無憂的花瓶,外面的世界如此廣闊,曹壽既然願意以君子之道帶她去看,她又何必急着用婚姻束縛自己——她已經不想再回到往日那種不問世事的所謂“天真”狀态裏去了。
“嗯,也好。”
塗曹壽微微點頭,從懷中掏出早已準備好的錦囊,面色鄭重:
“徐兒,這是清水鎮上三家鋪面的庫房鑰匙與塗家印章,分別是布莊,成衣坊和酒樓,往年的賬目你我都已核對無誤,如今交接,你也方便許多,不用事事受制于我——往後的路,你便要學會自己好好走了。”
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子雙手接過錦囊,神态有些錯愕,似乎是沒想到這人會這麽快将權利移交給她,不由問道:
“曹哥哥……不打算留下來陪徐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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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長向來灑脫。”曹壽沖她一笑,“塗家太大,我抽身不得,如今物歸原主,我也能放心同他浪跡天涯。”
徐兒略有些黯然,但又很快打起精神:
“我定會好好打理塗家,到時候哥哥有什麽短缺,我必鼎力支持,絕不讓哥哥和道長為那些黃白之物費心。”
兩人又說了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塗曹壽除去衣物進屏風後洗澡,而徐兒剛将屋門掩上,回頭便撞見叼着草根靠在廊下的朱林,原本還有些雀躍的表情唰地撤走,面無表情地質問道:
“你來這裏做什麽?”
“送茶。”朱林懶洋洋地回答了一句。
徐兒半信半疑地走過去掀開這人托盤裏的茶碗蓋,見裏面的确是一碗冷茶,便把蓋子“咯噠”放回去,眯眼警告:
“曹哥哥是道長的,你若敢從中作梗,搞出什麽幺蛾子,我塗徐徐絕對饒不了你。”
朱林輕嗤一聲,态度敷衍:
“知道了塗大小姐,我怕了你還不行嗎?”
徐兒冷哼,吩咐幾個家丁看住朱林後拂袖而去。
然而待她走後,家丁們并不敢過于阻攔這個給曹管事送茶的“朱二公子”,到底還是遮遮掩掩地放他進去了。
在外間的月牙桌前坐下,朱林聽着屏風後傳來的水聲,盯着那碗冷茶,沒有說話。
……
塗曹壽跟大蛋一起泡在熱騰騰的浴桶裏,同時發出舒服的喟嘆。
“暖和得我都不想出桶了……”
大蛋并不能真正感覺到這個虛拟世界的物品實感,但它能模拟出“咕嚕咕嚕”的淹水聲。
塗曹壽搞不懂大蛋到底是什麽,但介克陽一直把它看成功能性電子寵物一樣的存在,最近除了克隆他倆以外,還開放了控制權限的功能。
假如介克陽在很遠的地方,如果當時有事無法接收伴侶召喚,那麽大蛋可以先克隆介克陽,然後介克陽就能夠暫時地擁有這具身體的行動控制權,除了直接操作以外,也可以下達簡單指令,讓大蛋版“介克陽”去完成。
同理,如果他暫時無法接收寵物召喚,也可以這麽幹——他雖然對這個簡單粗暴的寵物定位很不爽,但這個功能的開放配合寵物特性,使得他在這些世界裏多了一條命。
寵物模式主死仆從,所以介克陽進來的時候插件加身,基本處于不死的挂逼狀态。
盡管如此,他如果做出這個世界規則之外的事,譬如第一個世界裏對幹掉樊散的“塗曹壽”進行包庇與藏匿,無節制斥資拍片等等破壞平衡的事情,會直接被世界規則懲戒。
雖然不至于當場下線,但這也意味着他原本能給塗曹壽開的綠燈全關了,很有可能還鎖死了幾條能夠完成任務的路線——世界難度會直線提高,這是經過外部數據評定得出的結果。
但如果塗曹壽在任務過程裏不慎挂掉,作為主人的介克陽雖然會失去半血,但是能夠通過主仆契約借用大蛋克隆出來的身體讓塗曹壽再度“複活”。
這麽一想,大蛋雖然調皮了點,但還是挺有用的。
把大蛋抱在懷裏撸撸,這家夥舒服得像貓一樣發出“呼嚕呼嚕”的低哼。
跟它的金蛋體質一樣,這種聲音只有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他跟介克陽能夠聽到,其它人完全感知不了它的存在,因為他們與大蛋的構成一樣,都是數據。
正因如此,當大蛋被設定成“隐身狀态”時,所有數據都默認接受了這一規則。
即使大蛋在他們頭頂唱歌跳舞轉圈圈戴綠帽,也沒人能夠感知到它的存在。
“老曹。”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他跟大蛋的互動:
“你是淹死在裏面還是怎麽回事,洗完沒,有事跟你說。”
朱林?
“小兔崽子怎麽說話的,老子洗多久關你屁事?”
話雖然這麽說,但塗曹壽還是從桶裏爬了出來,朱林這小子很少主動找他,估計是有什麽要緊的事。
草草搓了兩把還在滴水的頭發,他披好裏衣帶着滿身熱氣走出屏風,就見身量修長的青年站在小軒窗前往外看,聽見動靜立刻轉過頭來,似乎想說什麽,又忽然停住,只輕描淡寫移開視線,說:
“算了,你先喝茶,我醞釀一下。”
塗曹壽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端起冷茶就打算喝——這其實是個壞習慣,但他洗完熱水澡就是喜歡吃冷東西,沒辦法。
就在這時,大蛋突然發出“叽裏呱啦”的雜亂聲響,還拼命撞了下他的手,險些把茶給撞翻,好在他向來手穩,端住了,沒讓朱林覺出異樣。
“……”
大蛋如此反常,這個茶恐怕有問題。
心裏警惕,他暗中瞥了眼毫無心虛表情的青年人,思索片刻後,還是假意喝了一口——又不動聲色地快速吐了回去,接着合上茶蓋,打算觀看對方的表演。
“有什麽事就說吧。”
把茶盞放在月牙桌上,塗曹壽用披在肩上的浴巾擦了擦半幹的發梢,補充道:
“挑重點說。”
“行。”
朱林很是坦然:
“你給上嗎?”
“?”
塗曹壽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這人卻忽然鄭重其事,收斂掉臉上全部的玩笑表情,幾步逼近過來,似乎想讓他記住這句話似地一字一句道:
“你給上嗎?”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九點加更,w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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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塗曹壽:等等,我怎麽覺得我還是沒聽懂?他是嫌人生太長想要給自己找點挫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