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NO.5 裏面個個都是人才
進劇組三天以後,塗曹壽開始想家。
那天跟介克陽聊完以後他是信了對方的邪。
本來是覺得反正待在家裏也是待在家裏,不如出去找點事做,至于暴露身份……無所謂,介克陽都安排好了,他就是一個長得像塗氏集團老總的小演員,藝名麥桑。
拿到劇本的時候他還覺得挺有意思的。
這個劇本就是之前他批改過的一堆劇本裏最龍傲天的那個,他演主角,介克陽幫他攢局。
當時介克陽信誓旦旦地說收視率演技等等需要考慮的各種條件統統不影響主要投資,說是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他玩得盡興。
于是塗曹壽當天就興致勃勃地背了半集劇本,接下來的半個月籌備期他就再沒碰過那些東西,盡管如此,他在到達劇組安排的旅店時,還是維持着超乎尋常的熱情——他依然沒什麽要演戲的實感,甚至有種自己是來旅游度假的感覺。
旅館看上去像是十幾年都沒翻新過的,接待大廳就是個随意安置在走廊裏的塑料臺,進入房間以後,白牆黑床的看上去倒挺幹淨,有種好多年前老幹部辦公室改造成現在這樣的感覺,挂式空調嗚嗚地吹着風,整體環境倒不壞。
看到屋子裏擺着兩張床,他問:
“雙人間啊,我舍友誰?”
負責照顧他起居的新助理小虎連忙解釋:
“劇組這邊安排的是兩人一間,不過楊總有特意關照,所以您還是一個人住。”
塗曹壽點點頭,剛放下東西,想吃個水果休息一下,就聽到小虎開門的聲音,在外面很是熱絡地打起招呼來:
“诶,是江導嗎?哇,齊老師也來了……啊,麥桑嗎?他在衛生間,麻煩等……啊,您出來啦。”
“你們好。”塗曹壽一聽江導的稱呼立刻就蹿了出來,握着蘋果竭力做出乖乖的樣子,“我是麥桑,初次見面,兩位怎麽稱呼?”
面相平和的中年人沒回答,把他上下打量一遍,他旁邊站着的女人雖然視線隐蔽些,但也做了差不多類似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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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難以描述的不适感從腳板直蹿到脊背,塗曹壽感覺自己是攤在案板上的一坨豬肉,被人翻來覆去地比劃着哪兒肥哪兒瘦,這個過程雖然很快,這倆人衡量完以後也各自把目光撤回,但塗曹壽還沒從那種極具實質的打量裏擺脫出來。
中年人淡淡地朝他點了點頭:
“我叫江振鑫,導演;這是齊媛齊老師,負責管你的表演部分。”
“……”初來乍到被莫名其妙下馬威了一番的塗曹壽分別跟兩個人打招呼,“江導好,齊老師好。”
“小麥,有件事我要說在前面。”
江振鑫面無表情地開了腔:
“我不管你是怎麽進來的,什麽方法進來的,我的任務和想法就是把這部戲拍好,楊先生之前特意過來見了我一面,也談了些條件,說了你的特殊情況。”
“啊?”
“你不是專業表演出身,過去也沒有什麽表演經歷,這些都不重要,劇組裏能演戲的不非得科班出身,實踐是最好的學習,我不管你什麽背景,我只要一個能把戲演好的演員。”
“您說的對,但是……”
“楊先生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我建議他給你找一個表演老師,沒想到他能把齊老師請過來,所以。”江振鑫直接打斷面前這個年輕人的話,自顧自地往下說,“在你的戲開始之前,齊老師會根據戲的需要對你做一些特訓,我也會對你的狀态進行調整,希望你能好好配合,像楊先生期望的那樣成為一個合格的演員。”
塗曹壽:等等???我陽哥跟我說的不是這樣的啊!
“明天早上七點開機,跟大家認識一下,下午試妝,記得看劇本,今晚七點到我這裏來圍讀——齊老師,你多帶帶他。”
“我會的,江導慢走。”
“……”
江導叭叭叭交代完一堆就走了,只剩看上去像教導主任的齊媛站在原地。
這個女人像變戲法一樣從包裏掏出一疊劇本,然後露出“和善”的笑容:
“麥桑,我會幫助你在七點之前做完你的人物小傳,七點以後你可以聽聽江導和編劇對這個人物的理解,這樣會更方便你投入進這個角色裏,後面的劇本還在趕工,所以我們主要梳理人物前期的一些東西。”
“事不宜遲,我們開始吧。”
“啊?現在嗎?”
“當然了。”齊媛的鏡片反射出犀利光芒,“不然你還想怎麽樣?”
塗曹壽不由被面前人強大的氣勢震懾住,心想自己輸人不能輸陣,于是立刻上前一步,開始示威:
“好!我一定會努力的!”
齊媛露出微笑:
“那就再好不過了。”
……
塗曹壽發現自己以前真的把表演想得太容易了。
那天齊媛硬是逼着他把之前沒看完的劇本全部看完,不僅整理出了初步的人物小傳,還對了一下開頭的戲,塗曹壽念臺詞的時候覺得還挺有狀态,齊媛只笑而不語,沒說什麽。
當晚圍讀江振鑫瘋狂點名他,編劇們都向他投以同情的視線——完全一副“原來我們不是最慘還有人比我們更慘”的表情。
圍讀一直進行到淩晨兩點,編劇們各自被分配任務回去加班加點,其它人全部回屋睡覺,困得不行的塗曹壽對其它人疲于應付,好在小虎顯然是個深谙此道的助理,把他往屋子裏一送,剩下的雜務就全部幫忙包攬掉了。
第二天早上六點就被叫醒,嘴裏咬着早點打着瞌睡去參加開機儀式,被冷風一吹清醒了,打起精神跟所有人一起走流程。
從那以後,塗曹壽幾乎就沒睡過一個囫囵覺。
他仿佛進了個大型演藝培訓班,所有人都盯着他連軸轉,人物小傳什麽的只是個開始,之後的實戰才是折磨。
試妝光化妝就一小時,小虎逮着他拍,說是要“發給楊總”,他還想着修修圖什麽的,就被江振鑫叫過去講戲了——從導演到制片到指導到攝影到燈光,沒人把他當作資方塞來的花瓶,個個都在給他往專業演員上要求。
鏡頭距離的拉扯,怎樣動作才能不跑出鏡頭,攝影老大和燈光老大一人一只蘋果箱坐着跟他細講,這兩位看上去都是滿臉橫肉的狠人,尤其燈光老大講了沒幾句看他聽不懂就露出一言不合要打架的态度,塗曹壽自問自己脾氣也不好,但此刻卻堪堪把內心“被騙”的暴躁壓制下去,像個學徒一樣懇切聽着對方的指導。
第一場戲是主角失去力量被家族衆人嘲諷的屈辱場面,這個部分是少年人對主角的戲弄,所以對戲演員不多。
但是鏡頭裏看上去沒幾個人,實際上在場的有超多人,光是舉話筒的就有兩個,更不用說推軌道攝像頭的工作人員,燈光組幫忙打板的,場記和正在待機的其它人員。
之前聊是聊得好好的,但真要一下子面對這麽多人,塗曹壽瞬間就感覺到了壓力,等場記拿着場記板跑過來喊:
“《仙逆成妖》一場一鏡一次,開始!”
啪地一聲打下場記板,抱着板子的姑娘像竄天猴一樣三秒消失在鏡頭前,而塗曹壽根據之前和齊媛對本子的單薄經驗根據劇本,扶着牆壁艱難前行。
劇本裏描寫主角衛蠡為自己的弟弟衛飛出頭,結果被人投毒,導致雙腿失去知覺,之後就一直無法離開起居的小院,這場戲描述的就是衛蠡當前境況,以賣慘為主。
鏡頭在後面跟着,塗曹壽腦子裏想着之後的劇本和自己的臺詞,按照劇情與衛家嫡系的家族子弟打了照面,其中還包括他曾經的未婚妻姜萱,這個角色由一個很有靈性的年輕女演員來演,在見到他的瞬間,臉上飛速閃過愧疚與躲避情緒,下意識後退一步。
配角演員們也紛紛進入角色,按照順序出來嘲諷:
“衛蠡,就你這個樣子,居然也敢出來?”
“就是,好好呆在你的半畝荷塘裏不好嗎,像你這樣的廢物,就算廢物利用,也只配養養你那死水裏的臭魚了!”
少年們齊齊大笑起來,全都蔑視地看向衛蠡。
“閉嘴!”
衛蠡喊了一聲,慢慢将頭擡起,細長眉眼裏透出狠光,他五指扣緊牆壁,似乎想要将自己的恨意融入骨髓,然後……
就忘詞了。
“咔,NG。”
江導喊了停。
趴在地上推鏡頭的人立刻把鏡頭推回去,舉錄音杆的工作人員也開始回撤,之前圍起來的人又回到位置上,這回江振鑫沒來給他講戲,齊媛則向道具組的人要沙袋。
“給他加點壓,找找感覺。”
小虎很快抱着沙袋過來給他綁腿,齊媛也趁這個時間拉開張自己的小凳子坐在旁邊跟他細聊:
“臺詞是你演戲的基礎,忘詞會打斷你的角色代入,不過時間很緊,我就不跟你聊背劇本有多重要了,待會兒我讓人在鏡頭後面給你打詞,但是你一定要忘記這裏是拍攝現場,你要竭盡全力地把自己代入進去,還記得我們昨天抓出來的人物小傳嗎?”
塗曹壽握着劇本,沉默地點點頭。
“衛蠡曾經是天之驕子,少年狂妄,誰也不放在眼裏,但是一朝散盡天才光環,淪落為‘廢物’,他內心充滿恨意,同樣也有股不服輸的鬥志在裏面,只靠眼神傳達是不夠的,你還沒有那個本事。”齊媛說,“不過好在你看人時的那種狠是天生的,所以只需要攝像在特寫的時候幫忙調個角度,我昨天跟你說的方法你記不記得?”
“記得。”腿上沙袋綁好,他看了眼因NG而勞師動衆的現場,微微垂下眼眸,“眼神不夠肢體來湊,我就當有群小混混在挑釁我打架就好,不還手不是因為不行,而是因為不屑。”
“對,就是這個感覺。”齊媛拍拍他的肩膀,“慢慢來,大家都在陪着你練。”
不動聲色地咬緊下颔又松開,塗曹壽帶着雙腿沉重的沙袋,步伐緩慢地進入自己該站的地方,面無表情地迎風而立。
攝像頭對準了他,抱着場記板的場記跑進來喊道:
“《仙逆成妖》一場一鏡二次,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當介克陽希望塗曹壽認真學習時】
介克陽:過幾天跟我一起去補習班。
塗曹壽:啊?感覺好累,不去。
介克陽:那邊都安排好了,大家平時都很随意,課後會一起去網吧開黑,你不是正好覺得放學之後太無聊?來吧。
塗曹壽:……好吧。
【實際情況】
介克陽:我學弟情況特殊,麻煩安排幾個嚴格的同學幫他一下。
輔導班老師:可以呀,不過介克陽同學為什麽不親自照顧他呢?
介克陽:我有事。
輔導班老師:……什麽事呀?
介克陽:考保送。
輔導班老師:……
介克陽:我抽空再來,他麻煩您了。
【被坑以後】
塗曹壽:mmp
輔導班老師:m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