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五大陸14
“看夠了嗎？”
埃伯特下意識地扯着被子把白到晃眼的腿蓋住。
門口的男人臉色有點沉，手裏提着兩盒飯，陰陽怪氣道，“這不是埃伯特殿下麽，不知道殿下來這做什麽。”
他斜眼看到被蓋嚴實的雪莉，怪裏怪氣地哼了一聲。
埃伯特神經繃緊，肌肉繃直，幾乎呈攻擊态度，語氣裏也有點沖，淡色的灰眼死死地盯着他，像一頭護食的狼，“一直沒來問候過你敘旭醫生，騎士團承蒙關照了。”
男生露出微笑，用咄咄逼人的神态在打量完對方後垂目看向床上的人，就像忽然換臉，對不同的人都有一張面，“聽說雪莉最近一直在醫務室，我可以向你了解一下情況嗎？”
他的手虛放在雪莉的紗布上，牙齒微咬住下唇，心疼地從口袋裏掏藥出來放到床頭。
他心情複雜、十分心疼，卻沒有多少後悔。
只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雖會猶豫，卻仍舊會這麽做。
“這不是殿下您讓她做的嗎。諾，如你所見，為了完成你給的任務，這小姑娘受盡了委屈，幾乎就要住在醫務室了。”敘旭醫生把飯盒放在桌上，也不拆開，半坐在桌上長腿伸直，抱胸看人。
這所謂的任務是他猜的，畢竟他怎麽都想象不到埃伯特會因為什麽真把第一大陸的小公主丢進騎士團，還給了那麽離譜的設定。
“這是她選擇的路。”埃伯特道，“所有在成長上經歷的都是她未來成功的基石。”
“我說殿下，您這也太不把小姑娘當女孩子看了吧？”敘旭醫生悶笑出聲，“你不會真是借此機會來懲罰她不聽話什麽的吧？最近的流言蜚語這麽多，也沒見您這個主人公出來出頭，這麽久過去了，您這才來，是因為什麽？打一棍子給顆甜棗？讓她有點盼頭多為您辦點事？”
說着，敘旭醫生口中的敬語都出來了，分明在氣頭上。
他想起小公主六歲前，所有人都跟在她的屁股後面瞎轉，除了雪夜大帝，沒誰會讓她感到不開心。
但現在呢？随便一個人都敢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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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伯特覺得對方有點不可理喻，态度也十分奇怪，但他沒有掐着這一點來反駁，而是控制着自己說話的音量以防吵醒睡着的女生。
他輕聲道：“如果每一個女生都因為你這樣的偏見做不了她想做的事，而是按照女孩子的模板一直生存，你覺得雪莉還會是雪莉嗎？”
“我來晚了，讓她一個人承擔了所有委屈是我的錯。你可以用路人角度質疑我或教訓我，卻不該否認她的努力。”埃伯特說道，“她有很多種方法洗清這些流言，但是卻沒有，你也說她因為任務，如果是為她好，那應該放手讓她一搏。”
敘旭醫生的笑容挂不住了，他本來就是想刺刺對方，但剛才确實說錯了話。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見過殿下，遠遠地看見一個影子，對方和負責人說些什麽，看起來成熟穩重，話少、淡漠，仿佛什麽都提不起他的興趣，而他只要做好責任範圍內的事就好，成熟地都不像個十幾歲的人，那時候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到了現在，他變得更加沉穩，做事果決，身形更是拔高了一大截，雖然對方十九歲生日還沒過。
敘旭醫生第一次正面和他說話，還是這種情況下。
他也相信，在對方的帶領下，第五大陸的生活會越變越好，可他就是沒由來的想刺刺對方，作為一名自封的雪莉家長。
“這是計劃內的一部分，是必經的事，雪莉是最合适的人選。”
這是敘旭醫生今天聽到的第二次一樣的話，他腦子裏靈光乍現，忽然懂了什麽。
——這是釜底抽薪。
“快要集合了。”埃伯特看着雪莉出神，“麻煩你幫我個忙，告訴雪莉，晚上我在她宿舍門口等她。”
埃伯特最後再深深地望了雪莉一眼。
腳步聲漸漸遠了。
雪莉緊閉的雙眼眼珠轉了幾圈，她定定地聽着身旁的動靜，連呼吸聲都只剩下一道時，身邊安靜到針落有聲，這才揉了下腦袋起身，“裝睡真痛苦，感覺自己像具屍體。埃伯特走了嗎，走了吧？”
一片寂靜中，她緩緩回頭。
“……”
雪莉定格在原地。
——有什麽比被當場抓包來的更社死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雪莉不明白，為什麽她要經歷這一切，她想回去抽死裝睡的自己，更想回去讓自己趕緊閉嘴。
睡醒從來不說話的雪莉，遭遇了史上第一次翻車。
上次的尴尬瞬間還是在生日宴上，對方對自己摔倒發出了“嘲笑”。
這次比上次更加惡劣。
氣氛逐漸凝滞。
雪莉甚至覺得對方對自己的好感度正在瘋狂下降。
-1-1-1……
在雪莉抓着後腦勺打哈哈的時間裏，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埃伯特。
他像忍不住地笑了一下。
他站在門口，背後是燦爛的金色陽光，面前是室內白熾的燈光，照着他的臉像白瓷般精致，眼底淡淡的黑眼圈讓他顯得有些頹廢。許久沒剪，漆黑的發長過了眉毛，些許搭在眼睛上給那雙寫滿情緒的灰色眼睛增加了一絲淡漠。
可他笑得時候，灰眼裏溢出了光，吸納了五彩斑斓的色彩，最後，瞳孔裏只容納了一個人。
“我忽然想起來，我是空手來的。”埃伯特窘迫道，耳廓紅了一輪，短發根本遮擋不住。
他指了指敘旭醫生放在桌上的兩盒飯，看了一眼雪莉，沒多說什麽，意思十分明顯了——趕緊吃飯。
雪莉卻覺得對方那雙眼像是看透了他們之間的關系，看透了敘旭醫生和她老熟人那層紗。
“既然你聽到了的話，那今晚我會在你宿舍門口等你。”
雪莉聽見埃伯特這麽說道。
男生朝她揮了揮手，嘴角噙着一絲笑，“雪莉，辛苦了。”
這一瞬間，雪莉覺得給自己做的所有心理建設都在崩塌。她看着男生的背影，對方還未二十，身材挺拔，有一米八幾了，漸行漸遠的步子邁的堅定而果決，就像他本人一樣。
但是這個男生是不一樣的。
他對雪莉和對別人的态度完全不同，就連雪莉這個被蠱惑住的，都能看見對方眼裏的喜歡，對她的柔和和心疼。
她幾次感覺到對方的手都要碰上自己了，可沒有，他只一直虛虛放着，和敘旭醫生的又不一樣，敘旭醫生認為男女有別，可埃伯特卻是将紳士禮儀發揮到極致，克制到極致。
他們對對方的觸碰心知肚明，對方卻會心疼他們都清楚會發生的所有事。
明明他們互相之間沒說幾句話，卻像是心有靈犀般。
雪莉也不想自行腦補，這樣會顯得很不矜持。
可當初的套近乎似的單箭頭變成了雙箭頭，所有的一切都有特殊的意義。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他們至今還沒有正經牽過手，也沒有互相告過白，他們對這段關系心照不宣，縱容繼續發展，卻也不主動再邁一步。
“你不覺得他在釣你？”等埃伯特一走，敘旭醫生還是沒忍住挑刺。他推過飯盒，盒子裏的飯菜還是溫的，自己也拆開一盒坐下，“我先提醒你雪莉，你現在在第五大陸，對方随時能把你抓住當人質。”
“我知道。”雪莉心中有數。
“那你應該也知道，如果他想忽悠你，你就算有幾個腦子都不是他的對手。”敘旭醫生絲毫沒開玩笑地警告對方。
“那這代價也太大了。”雪莉笑道，“等之後就知道了。”
——“測試評估。”
埃伯特轉身離開了醫務室，他走出去不遠站在樹下發呆，從口袋裏掏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在裏面的糖，剝開糖紙丢進嘴裏。
甜膩的奶香驅散了口中的酸澀。
他承認在看見敘旭醫生的那一剎那就起了敵意，甚至有一瞬間動了把人徹底抹殺的念頭。
這種誇張的想法根本不該出現在他身上，但他知道緣由，也不願去改變這忽然起來的嫉妒。
在看見在床上沉睡的雪莉的那一瞬，理智就幾乎燃燒殆盡了。
他恨不得趕緊去處理了那群人，更恨不得下一瞬就把人養在溫室裏安撫。
這種沖動的、躁動的感覺卻沒讓他覺得難受，可他又覺得自己殘缺且悲哀。
女生那張被誇的天花亂墜的臉，他知道好看，卻在看過之後立刻糊成一團，和所有人沒有什麽兩樣。
他想起對方白到透明的肌膚，雖然她一直在訓練，手上卻沒變得有多粗糙，十指修長，賞心悅目。
藍眼，金發，小巧的嘴巴和扣着一顆小巧寶石的耳朵，每一部分都能記起的細節，卻在拼湊時怎麽也拼不出樣子。
在未來，如果哪天她……
埃伯特不敢多想。
這樣殘缺的自己根本配不上這樣好的她。
被誇成萬能的埃伯特殿下，到了人人難闖的戀愛關卡也變得自卑起來。
“還不是時候。”
他狠狠地閉了閉眼，“雪莉……我等你成年。”像是在情人耳邊的喃喃呼喚。
——還不是時候。
大陸動蕩，不知名的遠處總是在發生碰撞，第一大陸王座上的那位遲早會有下一步動作，艾格之森也至今沒有消息反饋，所有的一切都紛亂如麻，時間還不夠，他們來不及了。
“如果要訓練出一支完全能抵抗其他軍隊的精英團，這個代價是非常大的。”艾文吞吐着煙霧，滿目的滄桑，“誰能想到到了這時候反而會亂呢，幾百年的和平都維持下來了，為什麽會是這時候……”
“因為惡龍再一次開始找龍窟地圖了。”埃伯特推開了窗戶，讓幹淨的空氣流通進來，“惡龍找到龍窟地圖時就會發生新的動蕩，趁能用龍窟地圖牽制它時，這時候是最好的時機，這兩年絕不會太平。”
“等到龍族出沒，大陸又要重新洗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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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雪莉：雖然我不想被蠱住，但是他對我說“辛苦了”欸。
戀愛腦！達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