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五大陸12
穿過小巷後，天色已經徹底暗下。
過了小巷只要轉個彎，就抵達了目的地。
這是一棟同一旁對半拼接的三層小樓，紅牆鋪底，米色的牆體和灰色的磚瓦。
整棟小樓看着已經有很多年頭，爬了半牆的爬山虎和經歷了風吹雨打顯得潮濕的呈深灰色的裂紋縫隙。
看起來卻不顯得破舊，反而有種老式的美感。
“這棟樓真漂亮。”雪莉看見了前院被開墾出來一塊地種了青菜和蔥，包圍它們的卻是平鋪整齊的草地和幾株綻開了黃色迎春花的花園。
露天還有一個立式的深色秋千，看着像是鐵制的，但保養得當，看着還不錯。
“這片的房子基本這樣，中間橫着一整堵牆，兩邊是分開的。”敘旭醫生推開門口的鐵門，然後掏出鑰匙打開了面前那扇深褐色的門。
雪莉安分地跟着對方踏進室內，有些不知所措。
這和去埃伯特的城堡感覺又不一樣，這是更小的，更私人的屬于對方的屋子。她後知後覺地開始緊張起來，有些打退堂鼓，開始反思自己這麽做是不是太過冒昧。
“門口有鞋，換了進來。”進去脫掉外套的男人倒了杯水放桌上，轉頭疑惑地看着躊躇不進的小公主，忽然起了逗弄的壞心思，揶揄道：“不會這會兒才知道不能随便去別人家吧？開始後悔了？”
被戳中心思的雪莉低頭，眼珠子亂晃，腳上穿的還是騎士團發的鞋，男款，看着蠻醜的。
“好了，逗你玩的。”
幾步外響起對方的聲音，他指了指換鞋時順便拿出來的鞋，“就那雙，還是新的。”
“進來吧，不然你要去哪兒？用一金幣去将就一晚？”他問道，随後忽然笑了，“也不是不行，給你科普一下吧公主殿下，一金幣，你能去最好的旅館住最好的屋子，只住一夜他們還會給你提供最高規格的豐富晚餐。”
“所以小殿下，別亂把金幣拿出來丢來丢去當冤大頭，不然你以為為什麽今天那群人會攔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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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雪莉偏過頭，換好鞋子進門，跟着對方的步子來到桌旁的沙發上。
“我還有點事，你随意。明早和我一起出門，不會遲。”
“……好。”
雪莉打量起四周的環境，極簡風，就像敘旭醫生給人的感覺一樣，淡漠地、毫不關心地，看起來和善……看起來也不和善，更有自己的氣質和處事方式。
和“白衣魔鬼”這個稱呼還真有點搭，更別說對方今年已經三十一了，手段雷厲風行，處事也漫不經心。
正是這種讓人琢磨不透的人才能更穩地制住騎士團裏那群人吧。
雪莉想到。
但和埃伯特給人的感覺又不一樣，埃伯特淡漠是因為臉盲，但在熟悉的人面前不管是什麽情緒都是真的，能從他灰色的眼裏看出高興、無奈，還有更多的情緒。
就連當初分明已經決定帶她去城堡了，結果到了城堡門口時，還是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雪莉回想起對方帶自己進去時那近在咫尺的心跳，飛速地帶着緊張的悸動，還有那掩藏在黑發下紅透的耳朵。
“這種性格才讨喜嘛。”雪莉不自覺地哼笑出聲，嘴角彎出一個令人愉悅的弧度。
“笑什麽。”
遠處冷不丁地響起一道聲音。
敘旭醫生從房間裏拿出一袋糧，餘光中正巧看見小公主在傻笑。
他暗暗哼了一聲，覺得對方有點小時候的好玩了。
“沒什麽！”雪莉慌忙抽出自己的神智，把手中捧着的水杯放在桌上，雙目盯着對方手裏的東西看，“那是什麽。”
敘旭醫生提起袋子，“好吃的。”
雪莉：“……”我信了。
一米九的個子在過門時幾乎就要擦着頭發過去了，他從側門走出屋子“咪咪”地喚了幾聲。
雪莉似有所感，忽然心跳開始加速，她豁然起身，張着嘴想說什麽，步子已經往前邁了。
鞋子“噠噠”地擦着地板走，雪莉的腦子裏不停地播放着：不會吧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小院子的門口亮起了一盞燈，黑乎乎的身影從迎春花的根部縫隙裏竄出來，它的脖子上帶着一圈反光的帶子，上面挂着它的銘牌。
雪莉眯着眼看清了：名字：小黑主人：117號敘旭雪莉捂住嘴，顫聲着用氣音道：“是小黑。”
黑貓已經膘肥體壯了，懶洋洋地掃了不速之客一眼，十分佛系地低頭吃糧。
在燈光下，雪莉能看清它的毛發油光水滑，吃飽喝足後它邁着優雅的貓步往屋裏走，最後在柔軟的編織窩裏躺下。
敘旭醫生收起糧紮好口，又去撸了一把貓頭，撓着貓貓的下巴，“是你想的那樣。”
倒不如說，他是故意讓雪莉來的。
“你去摸摸它吧，它脾氣很好。”他退開兩步，把位置讓給雪莉。
果不其然，在雪莉試探地學着敘旭醫生摸上它時，它只睜開眯起的一只眼，仰頭嗅了嗅确認氣味，随後就随她去了。
它“咪”了一聲，柔軟的肚皮側着露出一些，讓雪莉摸地更舒服，自己則軟成一灘。
淺綠色的眼眯起，睜睜閉閉，最後呼吸放長打起了小呼嚕。
雪莉輕手輕腳地收起動作，盯着它久久不能回神。
就像之前敘旭醫生說的，這件事他們都沒錯，可她卻覺得她是有錯的。
這太殘忍了，給了它家又将它趕走。
“十歲了。”敘旭醫生說道。
雪莉一怔，緩慢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十歲的貓已經進入了老年期，換算成人族壽命，都有56歲了。
“其實你是想讓我看見它才邀請我來的。”雪莉的語氣裏溢滿了歡喜與自責，她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對方的心思，“你是個好主人，我不是。”
“謝謝你醫生。我很高興，它沒有經歷我想的那些可怕的事。外面太亂了，它會吃很多苦頭，也可能會……”
這太殘忍了。
眼淚猝不及防地墜下，她慌亂地抹臉，最後用雙手蓋住眼睛，努力放緩自己的呼吸。
小黑就是被他父王丢出去的。
她不敢說話了。
她想起來出去的第一次就經歷了綁架，之後她失去了從小陪伴到大的安妮，也失去了一直看着她長大的布魯克。
再之後，父王的臉被籠罩上謎團，哥哥們與她的距離越來越遠。
她不知道問題所在，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可事态發展至今，她離家出走了。
“公主殿下。”頭頂的人蹲下身，寬大的手掌虛虛地放在她的腦袋上，隔了一條縫，保持着适當的距離，“很多事沒有你想的那麽壞，但這個世界也沒有那麽美好。”
很久沒帶過小孩安慰過人的敘旭醫生發自肺腑、好像找回了點曾經的自己的一點影子，“你已經足夠幸福了，但你要在你的能力範圍內去讓別人也幸福。”
“你是第一大陸的小公主，你的哥哥們會為你遮風擋雨，你要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也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我，知道。”她哽咽着抽泣道。
敘旭醫生就當她想家了。
也是，小公主應該從沒吃過苦，不過當初她被測出高等騎士天賦後就加入騎士學院是他沒想到的。
訓練上吃的苦頭遠沒有心理上來的更打擊人。
“好好休息，去樓上沐浴，我的房間在三樓，二樓的屋子請随意挑一個。”
雪莉感覺到頭頂懸放着的手移開，聲音也漸漸遠去，“我先去做飯，你收拾一下屋子。”
那尾音裏帶着揚起的一絲笑意，像是看見了自家孩子哭鼻子有點無奈的家長，“應該會收拾吧？鋪床什麽的？小殿下。”
“……”雪莉抿唇，揚聲道：“會！”
敘旭醫生的手藝一絕，雖然是家常菜，但可能常年受到第五大陸熏陶，色香味俱全，擺盤也好看。
收拾妥當的雪莉洗過了臉，又恢複了元氣，誇道：“如果你不想當醫生，未來可以當我的廚師。”
“你是在給我畫大餅嗎？”敘旭醫生笑道，“回頭你的埃伯特殿下要氣死了。”
雪莉聽着埃伯特三個字覺得耳朵癢，“你在說什麽。”
“難道不是嗎？那個家夥啊。”敘旭醫生雙眼微眯，回想起那個被稱為完美的大王子。不可否認，對方确實魅力十足，處事果決，還不喜歡社交。
不喜歡社交就意味着，會絕對避開和貴族小姐們的接觸。
哪怕心中有種微妙的不爽，但敘旭醫生本人還是很滿意埃伯特的。
“你沒聽說嗎？很早之前老國王舉辦了一場比賽，說要準備退休。”敘旭醫生吃飽喝足，身體往椅背上靠，雙臂環抱，“說比賽廚藝，但是誰都知道大王子廚藝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小王子只會雕花。”
“這場繼任儀式實際上就是走個過場，小王子無心那個位置，大王子操心比老國王多，第五大陸未來的國王遲早是埃伯特殿下的。”他看見雪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你被接過來他肯定已經深思熟慮了，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的處境，未來的計劃，你的目的，遇見了什麽你的應對方式？”
摘掉眼鏡的敘旭醫生少了很多攻擊性，他說話态度很平，但雪莉能察覺出對方的關心。
倒不如說，正是因為關心她才會和她說這些。
對方豎着四根手指，意味着他的每個問題。随後他放下手，撐着桌子往前湊了湊，靠近雪莉低聲問道：“或者說，你應該知道，他帶你見父母意味着什麽吧？”
“所以雪莉，你有什麽想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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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貓狗糧1860年誕生，實際上就是脫水的食物，敘旭很會做飯，文裏的是他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