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一大陸
在這一剎那,震撼大過于恐懼,但理智處于絕對優勢。
就是現在!
雪莉突然掙開松散的繩子,握着夾子的手猛地刺去,她一手不要命的抓住男人的脖子,另一手用力盡十二分力對準對方的眼睛。
雪莉想活。
不然她不會奮力掙紮。
男人反應到底還是快的,他痛地嘶了一聲,反手就抓住雪莉丢了出去。
修的精致的有點微微尖的指甲在猝不及防下又刮下對方的一層薄薄的血肉,男人看着被丢在地上仍的雪莉憤怒地罵了幾句髒話,随後就是擡腳踹踩。
雪莉被綁着腿,這下完全沒有反抗餘地了。她死死抱緊腦袋将自己團成一團,她透過兩臂的縫隙往男人身上看。大概是不怕死了,雪莉嗤了一聲,冷哼順着捂嘴的布溢出鼻腔,她甚至不知道怎麽了,只覺得心境忽然開朗,眼神也逐漸犀利起來。
男人看着雪莉,只覺得對方眼裏寫的是:“怎麽,這就是你做人.口.販.賣的理由了?你這個人渣也配這麽說?”
男人頓時惱羞成怒,他猛地甩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哼!不愧是小公主,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說着,嘀咕道:“還是趕緊交給老板,免得在這礙眼。”
雪莉看着他摸腦袋,把手拿下來看了一眼,似乎很驚訝,也很氣急敗壞,在腳再次踹過來的那一瞬間,雪莉猛地閉上眼。
絕望沒有侵蝕她,害怕沒有吞沒她,胸腔中燃燒的是熊熊怒火,這種該死的人就不應該存在。
“嘭——”地一聲,雪莉睜開眼。
她看見男人不知道為什麽倒在了地上。
有人掀開帳篷,很奇怪,這人也分明逆着光,哪怕光線昏暗,對方身上帶着雨水泥土混雜的潮濕的味道,又像是雨後清新地空氣,帶着外面的風雨沖刷掉了她所有的惡心。而她又像是一直都知道一樣,“埃伯特。”
這話當然沒說出來。雪莉還被布塞着嘴呢。她看了看進來的埃伯特,又看了看倒在地上抱腿痛苦哀嚎的男人,一時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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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伯特沒看男人,他幾步靠近雪莉,先将她嘴裏的布拿出來,而後将人半抱起。
雪莉猜測,自己身上可能太慘烈了,她看見埃伯特的灰色眼睛裏的光閃了一下。靠地近了,她還看見那嘴唇抿着撇下,心情很差的樣子。
對方沒有明知故問的例行問你還好嗎,這讓雪莉比較滿意,是個人都能看出她現在不太好。
雪莉被抱起坐好,埃伯特蹲身用腰間的佩劍幫她劃開繩子,雪莉動了動這會兒終于覺得疼了,她顧不上自己,先是道謝,“謝謝。”
埃伯特點了點頭,紳士地扶着她,“站得穩嗎?”
“還好。”離得近了,雪莉才發現對方的聲音是比較內斂的,帶着少年人的清澈,但不知是語氣咬詞的關系,還是本身就很穩重,說話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她扶着埃伯特起身,腳軟地站不穩,但仍在強撐,她站穩以後,轉身面對綁.架犯。
男人坐在地上捂着腿,又使勁地在掰着什麽東西,看見兩人并肩一起時,終于感覺到了害怕,抖着嗓子,“你!你們……”随後就開始求饒,根本沒有骨氣。
雪莉打斷他,“人和人本來就不公平。”
雪莉能感覺到忽然落在自己身上的兩道視線,她扯了扯嘴角,被疼地倒吸一口涼氣,但她的腰板很直,“這個世界不論怎麽樣都會有不公平的事情發生,哪怕未來地位平等,但仍然會有富人窮人,富人可能只是比窮人更會賺錢,就像現在貴族們,你可以說有些人碌碌無為混吃等死,但你不能說他們不配擁有這些錢。”
“現在的貴族可能不再名副其實。”雪莉想笑,又被嘴角的疼給憋回去了,“但這世上是因為有你這種人存在,才會讓所謂的公平變得可笑。如果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覺得地位不平等就去綁.架、販.賣,那這個國家也可以消失了。”
“它不平等,你不去想着怎麽才能平等,你在這為了掙黑錢進行人口.交易。”雪莉說話輕了,但語氣很重,像是第一次揭開這座城的面紗,見到了裏面混亂一團的髒亂與罪惡。
“你做好準備。”雪莉眯眼。
後面的話她沒說了,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意思。
雪莉沒看見側後方的埃伯特那有些欣賞贊同的眼神,她也沒有發現,在這一次的經歷中她的心态的變化。
她是第一大陸的小公主,是世界最強的國王最寵的小女兒。
如果她想,她能得到所有東西。
在人生第一次經歷了這種黑暗後,她沒有害怕地出現再也不要出來的念頭,她甚至第一時間心想,如果進了騎士學院進修,就絕不會再無能為力。
雪莉腳歪了歪,整個人就要往後倒去,她下意識地扶了一下,将埃伯特的胳膊抓了個正着。她愣了愣,再次道謝,這才忽然意識到,這個也許在她眼裏有點不紳士不近人情的埃伯特王子,在從剛才開始就怕她摔倒,所以一直伸着胳膊虛虛護住,避免貿然貼近讓她不舒服。
“我有點餓了。”雪莉放縱自己大半個身子靠在他身上,酸軟疼痛在這時一陣陣接連不斷地反饋到大腦。
“那去買點吃的。”埃伯特說。
“那他呢。”雪莉問。
埃伯特回頭,灰色的雙眼在昏暗中竟黑沉沉的,“雪夜大帝會處理的。”
掀開的帳篷外面,是剛下過小雨的陰天,灰蒙蒙的天色不留一絲餘力地擋住太陽。饒是如此,雪莉仍然被刺地眯上眼。
她感覺忽然有點毛骨悚然,她的前方與後方都是灰色,她深處在一片看似熱鬧,卻宛如深潭的地底。但很快,這點像是幻覺的場面一閃而過,外面雖然灰,但還是亮的。
剛下過雨的草地看着一片綠意,只是泥有點濕,雪莉低頭看了眼染上泥的小高跟,又伸出手扯了扯裙子,她笑了一下,在自己還沒意識到時,眼淚就開始啪嗒啪嗒地掉。
她哭着扯了下嘴角,又被疼地噎住,随後哭得更兇了。
埃伯特站在外面半擋住,對方将臉埋在他的胸口,深色的外套瞬間浸濕了一大片。他不是很熟練地拍拍雪莉,對安慰人一竅不通,只默默地站在陪着,希望她能将委屈都哭盡。
“謝謝。”雪莉含着哭腔,這是她今天對這個人的第三次道謝。
謝謝他來救她。
謝謝他扶她。
謝謝他借給她胸口,還沒多話。
她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哭出委屈,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經歷了什麽,她甚至不敢想象之後會發生什麽。
還好得救了。
她嗚咽着止住哭,把眼淚胡亂抹掉。
下一瞬,她看見埃伯特遞給她一個小包。那是雪莉裝錢和皇冠的随身小包,被綁架犯搶了的。
那小包還是沉甸甸的,還算幹淨,比雪莉幹淨。
“謝謝。”雪莉垂着頭,覺得有些羞愧,對方一次次救自己,明顯是個好人,也是個極度紳士有禮懂得距離的人,她卻因為偏見單方面還記過仇。
埃伯特吹頭看着這個金燦燦的腦袋頂,她的頭發都散了,身上也滾滿了灰,更是有幾道血跡挂在手腕上。
他脫下自己的外套,輕輕地搭在雪莉身上。
雪莉捧着小包的手又是一愣,她捏着對方的衣服的一角,鼓足勇氣擡頭看。
那是一張很帥氣的臉,棱角分明,有些淡漠,灰色的眼睛讓他看起來仿佛什麽都不在乎。
忽然,雪莉像是想起了什麽,她猛地把手伸進口袋,蓬松柔軟的許多層的裙擺口袋像個柔軟的窩。
手心的黑兔子睡地正香,它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撕開了買的兔糧,就在口袋裏自己吃自己睡。好在一點事也沒有。
“那我送你回去。”埃伯特的視線在黑兔子上滾了一圈。
雪莉這才突然想起對方也是黑頭發,兩個家夥竟然出奇地有些相像。雪莉忽然意識到對方在說什麽,立刻搖頭,“我餓了。”
“那先吃。”埃伯特說。
“我今天是來看馬戲團表演的。”
埃伯特:“……”
雪莉顧不得矜持了,半挂着借力,一手拿着卷餅,不知道裏面放了什麽,還挺好吃的。
他們一路走進場內,找了個後排的地方遠遠地站着往前望。
表演果然精彩,衆人在臺下喝彩歡呼。
沿邊一路過來讨個小費的小醜路過他們微笑,雪莉正從小包裏掏錢,就見埃伯特看着她,手裏已經投出了兩個金幣。
那小醜看着是兩個金幣,頓時樂開了花,用那張滑稽的臉對兩人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