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那年秋天中行騙貸案傳得沸沸揚揚,不少業內人士瑟瑟發抖,銀行業整頓規則,人民幣加入SDR,成為第五大國際貨幣。
陸謙家的銀行并沒有受太大的影響,所有人的生活還是像往常一樣繼續着。
據報道,這年将迎來有史以來最冷的一個冬天,氣溫下降,大雪将至。
學校元旦放假。
只有短短的三天的假期,夏姚在放假的前一天就已經收拾着行李走了,她交了個男朋友,據說是高中同學,彼此暗戀多年,沒考上大學,現在是個賽車手。這個假期她去找她男朋友,所以宿舍裏面就只有徐一言自己一個人。
元旦那天北京下了很大的一場雪,雪從淩晨就開始下,從一開始的零星的雪花到鵝毛大雪,天剛剛蒙蒙亮的時候,雪已經很厚了。烏雲密布,天空陰沉沉的,看這個樣子,大概是要下一整天了。
北京的這場雪實在是太大,導致了公交車部分停運,大雪封路,路上各種清雪車不停地工作,每每經過,車後面又很快地落下一層,整個北京城都陷入了白茫茫的大雪中。
大雪,路滑,堵車嚴重。
徐一言在元旦這天中午的時候接到了爺爺的電話。
大致內容就是下大雪,公交車也停運了,路上不安全,讓徐一言不用回家了,老老實實地待在學校裏。元旦的時候他和隔壁老向一起吃個飯,下個棋,讓她自己在學校裏面過元旦,不要随便亂跑。
霍衍元旦要上班到晚上,同事和他換了班,晚上同事留在了醫院裏面值夜班。本來值不值班對于霍衍來說是無所謂的,父母現在不在國內,爺爺也去了姑姑家,他和他哥兩個人沒什麽好過節的。
徐一言是從陸謙那邊得知了霍衍元旦這天還在醫院的消息。
元旦這天陸謙又組了個局,想喊着霍衍過來,但是霍衍上了一整天班,再過來通宵有些不好,所以打了電話給徐一言。
“言言妹妹!”
徐一言剛剛接通電話,就聽見了電話那邊傳來的,嘈雜的音樂聲,那邊的人說話的聲音,以及他的聲音。
“怎麽了?”徐一言走到陽臺,看着窗外的鵝毛般的大雪紛紛落下。
“哥哥組了個局,要不要一起來玩啊?麻将臺球二十一點都有,今天還來了不少人傻錢多的人,來撈一筆?”陸謙語氣激動,仿佛是這天一定會發財一樣。
“霍衍去嗎?”她問。
“他來不了了,聽說最近醫院挺忙的,等他來了都晚了,再說他也待不長時間,來露一面就走了,也不知道是怎麽的,對那個活就這麽熱愛?吃力不讨好。”
“大過節的,說不定今天還得加班,晚上回家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陸謙語氣中略帶着些許的不滿,總覺得像霍衍這樣的人,就應該從商或者從政,才符合他的人設,醫生,簡直是太出戲了。
“來吧妹妹,二哥不來你跟在哥哥我身邊,保證你今天賺得口袋裏滿滿的。”
雖然兩個人之間隔着電話,但是徐一言還是能夠想象到電話那邊陸謙激動的手勢和燦爛的表情。好歹也是在金融界名聲響亮的人物,怎麽私下裏完全像個愛玩的小孩子。
“我不去了。”徐一言拒絕。
霍衍不在,她定是不會去的。
“行吧,那下次讓二哥帶着你來。”徐一言不想去,陸謙也沒勉強,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也不少。
挂斷電話之後,徐一言給霍衍發了一條消息:“在醫院嗎?”
等了很久都沒有受到霍衍的回複,她又發了一條:“今天是元旦,記得吃餃子。”
在傍晚的時候,徐一言在學校食堂打包了兩份餃子,裝在保溫盒裏面,準備給霍衍帶過去。
元旦,是要吃餃子的,他值班,很忙,也不知道吃飯了沒有。并沒有提前告訴他,給他發消息也沒回,所以她就自作主張去了醫院。
從衣櫃裏面找出來一件長款的白色羽絨服,格子圍巾圍好,頭上還戴着一頂毛線帽,将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手中拎着給他帶的餃子,步行從學校走去醫院。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路邊的路燈也紛紛亮了起來。路上基本上看不見什麽人,雪很厚,路很不好走,徐一言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踩在地上的積雪上,腳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路燈昏黃,她走在路燈下。
雪很大,風裹挾着雪,不停地下墜,落地,落在她的身上,帽子上,臉上,從嘴巴裏面呼出去的氣瞬間就凝結成了霧氣和水珠,雪花落在她的眼睫毛上,糊了她的眼。
很冷。
她沒戴手套,拎着東西的手裸露在外面,被凍得通紅。冷風刮在身上,透過圍巾和脖子之間的縫隙,不停地朝着脖子裏面鑽,冰冷的感覺滲透到身體的各個部位。
心裏的目的地只有一個,所以好像是絲毫都感覺不到寒冷似的,朝着醫院的方向,只奔着那一個目的地,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雪大,路滑,她今天穿的這雙鞋子不大怎麽防滑。
不知道是踩到了什麽,沒站穩,滑倒在地。手肘和膝蓋先着地。幸好穿得足夠的多,才不至于摔得很疼。倒是手心最後撐地的時候摩擦了一下,微微有些破皮和發紅。
本來這個天氣是不應該出門的,現在好了,不僅摔倒了,還将要帶給他的東西給弄灑了。真的是得不償失。
忍着疼,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看着地面上灑的東西,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蹲下身子将盒子從地上撿起來,收拾好,扔進了垃圾桶裏面。
看,就是這麽巧,旁邊就是垃圾桶。嘉
明明就差一個路口就能走到醫院了,沒想到東西灑了。
擡頭不遠處就是醫院,遠遠望去,還能看見醫院亮着的燈光,醫院大廳裏面人影晃動。
既然已經快到了,也沒想過要回去。拍了拍因為摔倒身上沾的雪,朝着醫院的方向走過去。
傍晚的醫院人不多,只有急診那邊燈光明亮。
徐一言剛剛走進急診,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兒,味道算不上是濃重,淡淡的,她一向是對于氣味很敏感,所以很容易聞出來。
隔着不遠的距離,徐一言看見了霍衍。
他剛剛走出急診室,一身白大褂,戴着一個口罩,遮住了他的臉。
站在空蕩的急診大廳,她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
而他,也看見了她。
小姑娘長長的白色羽絨服長度剛剛到腳踝的位置,脖子上圍着圍巾,頭上戴着一個同色系的毛線帽,小小的一只,靜靜地站在大廳裏,看着他。
“怎麽來了?”他快步走近她,看見了她圍巾上沾着的雪,伸手拍了拍,将沾在圍巾上的雪拍落。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很涼。
冰冷的臉頰和溫熱的手掌的接觸,像是尋找到了熱源似的,微微蹭了蹭。徐一言甚至是希望他的手一直都不要拿下來才好。
“今天是元旦,我給你發消息你沒回,所以我就來找你了。”她并沒有說自己在路上摔了一跤,将給他帶來的餃子全部都灑了。
說話間,她瞥見了他袖口上的紅色的血跡,面積不算大,很小的一塊兒,看樣子應該是不小心沾上去的。
捕捉到了徐一言目光落下的位置。
“剛剛來了一個車禍患者,傷到了頭,我下來看看,不下心沾上的。”他說着,從口袋裏面拿出來了一個嶄新的口罩,戴在了她的臉上,“大廳有些血腥味兒,你戴着口罩。”
他給她戴口罩的這個舉動,就好像是放慢了動作似的,一幀一幀地在她的面前播放着,直到他給她捋了捋鬓間的發絲,肌膚相觸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她聽見了他說話的聲音:“你先去我辦公室等着,我處理完就上去找你。”
她迷迷糊糊地坐着電梯上了樓。
神經外科在十一樓,根據他地描述,她找到了他值班的辦公室的位置,十一樓走廊盡頭最角落裏的辦公室。
推開門進去的時候,辦公室裏面并沒有人,空蕩蕩的。
她找了個位置坐下。
環顧四周,他看見了那個簡潔空蕩的辦公桌,相比那個應該是他的桌子吧,像是他的風格。
突然感覺脖頸處一涼。
伸手摸了摸。
是夾在圍巾裏面的雪化成了血水,滲到了她的脖子上。
伸手将脖子上圍着的圍巾取了下來。取下來的時候帽子上還帶着些雪化後的水珠。将帽子和圍巾全部都取下來,抖了抖水,放在了桌子上。規規矩矩地坐着等着霍衍回來。
現在來到了醫院,坐在他的辦公室裏面,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之後,才感覺到了膝蓋和手肘處的疼痛,手心火辣辣的,十指連心,雖說傷口不大,但是疼痛的感覺明顯。
徐一言微微活動了一下,嗯,還行,還能動彈。
伸手将戴着的口罩摘了下來,動作間扯到了手,手心中那火辣辣的感覺無法忽視,疼得她直咧嘴。
突然聽見有人推門的聲音,她擡頭一看便看見了推門走進來的霍衍。
還是那身白大褂,一邊進門一邊摘着口罩。
他注意到了徐一言的表情。
或許是因為心虛,在霍衍過來的時候,徐一言下意識地将手向後縮,明晃晃地,像是有什麽事情的樣子。
霍衍拉了個凳子在她身邊坐下,沒給她反應的幾機會,直接就拉過了她的手腕。
白皙的手暴露在兩個人的面前,她很白,所以就襯得手心的傷口尤其觸目驚心。
“怎麽傷的?”他看着她。
他的眼神實在是太明白,那種略帶着些許的審視的眼神,像激光似的掃射,讓她所有的都隐瞞不住。她妥協了,緩緩地開口:“我想着今天是過節,想給你送點吃的。”
她似乎是有些難以啓齒。
“路上太滑,我不小心摔倒了,将東西弄灑了。”
她低着頭,像是一個認錯的孩子。
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彼此沉默着,很安靜,安靜到徐一言似乎是還能聽到牆壁上挂着的那個鐘的指針走動的聲音,“噠.噠.噠”。
片刻,她聽見了他的嘆氣聲。
似乎是無奈似的,“下次別這樣了。”
聽見這句話,心頭突然一酸,竟然有些想哭。
緊接着又聽見他的下一句話:“天氣不好,摔倒了,我心疼。”
一直隐忍着的淚水此時此刻再也忍不住,吧嗒,一下從眼眶中落下來。
她的眼淚好像燙人似的,從手背直接蔓延到心髒,霍衍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是被燙了似的,心疼。
“好了,哭什麽。”他伸手抹去她的眼淚。
略微粗糙的指腹擦過她的臉頰和眼角。
“我又沒兇你。”
說話間,無奈地将她摟進了懷裏,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慰她。
“別哭了,嗯?”
兩個人四目相對,他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後頸。
他們兩個人隔得極近,近到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兩個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她感覺到了後頸處那灼熱的溫度,燙着她,逐漸蔓延到全身上下各個地方,像是着了火般的。
此時此刻的徐一言耳邊有三個聲音,鐘表轉動的聲音,她心髒狂跳的聲音,以及兩個人已經交錯在一起的,無法分出彼此的呼吸聲。
“嗯。”她勉強地從嗓子眼裏吐出了這一個字。
“乖。”
他扶着她的後頸,緩緩地附身。
猝不及防地,她看見了他的眼睛,似深淵,深不見底,又像是浮着一層淡淡的霧氣,她好像是在他的這雙眼睛中迷了路,失去了方向。
兩個人鼻尖相貼,他的薄唇緊貼着她的,唇齒相依。
她聞見了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洗衣液的味道,夾雜着消毒水味兒,再仔細聞一聞,還有些若有似無的香煙的味道。
她感覺到自己好像溺在了這種味道裏,像是醉了似的,逐漸失去了意識。
任他予取予求。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緩緩地松開了她。
她看見了他的眼睛,他在朝着她笑,看着他微微揚起的嘴角,看着他的眼,此時此刻的他眼中的霧氣好像瞬間消散了,連帶着迷失在他的眼睛中的她一起清醒過來。
仿佛是太陽撥開了雲層,她看見了自己□□的心。
霍衍拿了個醫藥箱,給徐一言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傷口不算是嚴重,輕微擦破了些皮。只不過是她的手太白了,顯得傷口觸目驚心。
和霍衍換班的醫生來的稍微的有些晚了,元旦佳節,自然是要在家裏和家人一起吃過團圓飯之後再來醫院的,徐一言陪着霍衍等了很久,這期間他還接了幾個病人。
直到換班的醫生匆匆趕來。
像是木偶一樣的,徐一言任由霍衍給她圍着圍巾,給她戴上了帽子,給她拉上了外套的拉鏈。他牽着她的手,帶着她坐着電梯下樓。
透過電梯裏的反射,她偷看他,不算是清晰,稍微有些模糊,她看見他穿的是一件中長款的羽絨服,內搭一件深灰色的高領毛衣。
她是白色,他是黑色。
如果是不考慮款式的話,他們也算是情侶服吧。
她這樣想。
兩個人在電梯裏閑聊。
“來的時候吃飯了?”
“沒,還沒來得及。”
“還疼嗎?”
“不疼了。”她朝着他笑了笑。
“A大宿舍幾點關門?”
“十點。”
他牽着她的手,穿過醫院大廳,走到了醫院的門口。
此時此刻外面的雪已經下得很大了,比一開始的時候徐一言剛剛來的時候還要大。大雪紛紛落下,已經看不清前面的路了,整個天空都是白茫茫的大雪。
隐約地可以看見不遠處的路口,以及路口處的那在大雪中已經失了焦的紅綠燈。
“言言。”他突然開口喊她的名字。
這是她第一次聽見他這樣喊她。
“嗯?”
她心頭一動,側頭看他。
“雪很大。”
“嗯。”
“時間也不早了。”
“嗯。”
“言言。”
他看着她,突然笑了。
身前是漫天的大雪,身後的明亮的燈光。
他說——
“要不要跟我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情人節快樂!
下一本:
暗戀BE《可是你沒有》
救贖HE《刺青》
專欄可見,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