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救援(二)
天色逐漸變暗,在救援人員熱火朝天的努力下,山路上的雪清了一半,但離到半山腰的民宿,還差很多。
小鎮的居民本就不多,這些年,年輕人又都外出了。因此,能來幫忙鏟雪的勞動力并不多。
塗蘇蘇的雙手已經快要沒有知覺了,就算是有武術底子的身體,也經不起這麽折騰。她想,其他人應該也和她一樣,體力快要支撐不住了。
可是,大家誰都沒有停,因為他們的速度慢一分,山上人的危險就多一分。
“蘇蘇,你看——”
李木子站在後方的雪堆上叫她。
她回過頭,遠處似乎有不少人舉着手電筒過來,大大小小的光逐漸靠近,像繁星照亮夜空般,照亮了雪地。
“你們辛苦了,接下來換我們吧,你們先歇會兒。"一個姐姐走過來,溫柔地一笑,露出兩顆略顯俏皮的小虎牙。她主動接過了塗蘇蘇手中的鏟子,把她推到一邊休息。
李木子顯然和她是熟人,見她來了,忍不住露出欣喜的神色,“姐,你怎麽來了?”
原來女子竟然是他的親姐姐,幾年前嫁到了隔壁鎮,這次聽說救援人手不足,特地趕過來幫忙。
“何止是我,你姐夫也來了。”
她朝另一個方向努努嘴,那個方位,她的丈夫已經拿起鏟子開始鏟雪了。她也不再拖拉,撸起袖子也開始了。
一時間,塗蘇蘇好像感受不到下雪的寒冷了,她的心裏湧過的,都是暖流。
媽,你們再等等我。
有了隔壁鎮居民的幫忙,塗蘇蘇終于得以揉一揉自己快要廢掉的雙手,她顧不得女孩子的儀态,拿圍巾墊着,一屁股就坐在消防車的輪子旁,把背靠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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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紅色的羽絨服上,頓時多了個大大的輪胎印。
李木子也過來休息,他扯過圍巾一角,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帶着佩服地說:“沒想到,你還挺厲害的。”
他原本以為塗蘇蘇是嬌滴滴的小公主,帶她來也是想着少一人不如多一人,結果她竟然堅持下來了。
塗蘇蘇早就渴得不行了,猛灌一大口水之後客套道,“你也不賴啊。”
“我看你年紀也不大,也是外地人吧,怎麽會跑到這兒來?”李木子好奇地問道。
小鎮雖然這兩年因為山上民宿有了點兒名氣,但是十二月份雪太大,山路難行,來的游客都很少。
“我的家人,都在山上。”
她的目光悠遠,好像能透過漫天的飛雪,看到很遙遠的地方。
李木子沉默了,他瞬間就懂了塗蘇蘇這麽拼命的原因,一會兒後,他豪氣地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有我們幫忙,路一定很快就能通的。”
塗蘇蘇嘴角泛着苦笑,呢喃道,“但願吧……”
他們的人數還是太少了。
很快,時間到了深夜,人們将所有的車燈打開,雖是夜晚,卻亮如白晝。
救援人員就近搭了帳篷,鏟雪換班的時候,可以在裏面稍微休息一會兒。
但因為天氣寒冷,與其待在帳篷裏,大家更寧願在外面運動着保暖。
只是,每個人都已經疲憊不堪了,他們拖着笨重的雙手,鏟雪的進度也越來越慢。
忽然,不知是誰,可能是為了活躍氣氛吧,開口唱起了歌。
“今天我,寒夜裏看雪飄過——”
渾厚嘹亮的男聲穿過寒風,穿過耳朵,直擊人的心靈。
在雪山腳下長大的小鎮居民當然知道,太大聲可能會引來雪崩。
但這座山只是小雪山,問題不大。
領唱的人特意挑了一首,大家都會唱的歌。
這是塗蘇蘇最喜歡的樂隊,她也來了興致,立馬接上第二句,“懷着冷卻了的心窩偏遠方——”
她稍顯稚嫩的聲音,和蹩腳的粵語,和領歌的那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但是,那又有什麽關系呢。
“原諒我這一生不羁放縱愛自由——”
“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
許是受到他們倆的感染,歌聲此起彼伏,漸漸地,發展成了衆人的合唱。
他們一遍又一遍地唱着,一首換一首,在熱血的歌聲中,山路上的雪和遠處的天邊一樣,終于能看到了曙光。
小鎮上,沈從雲從車上下來。
他環視一周,荒涼的小鎮街道上,很少有人路過,就連兩旁的商鋪,也都是大門緊閉。
發生什麽情況了?
他打開塗蘇蘇發的定位,順着導航去找她。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遠遠地看見一輛紅色的消防車,沿着消防車的方向一路走去,兩側都是人為堆好的雪,還錯落着不少帳篷。
帳篷裏,隐約能看見有人在呼呼大睡。
路面上撒了鹽,他走在上面沙沙作響。經過每一個帳篷,他都要看一看,塗蘇蘇有沒有在裏面。
一路寂靜無聲,他順着公路一直向上,大概走了半個小時左右,沈從雲終于看到了鏟雪的大部隊。
他們揮鏟的速度緩慢,再遠一點的地方,隐約能看到房檐的尖尖角,他們正努力縮短着最後的距離。
而沈從雲的目光,越過所有人群,精準地找到了那個女孩。
她紅色的羽絨服上一個大大的輪胎印,褲腿已經被融化的雪水打濕,滿是淤泥,頭發被極其随意地紮成低馬尾。
因為汗水,額前的碎發牢牢地貼在臉上,完全不是平時見自己時,那精致可愛的模樣。
只是她的旁邊,有一個和她聊得正歡的男生。兩人一邊鏟雪,還時不時地聊得哈哈大笑。
塗蘇蘇沒有看到他,低頭和身旁的李木子說話,手上的動作也沒停過。
好像她的手已經習慣了那種酸痛,就算堅持完最初八百米後,再接着跑的一千米一樣,幹勁十足。
直到,一只骨節分明的潔白手掌伸過來,從她眼前,拿過了鏟子。
耳旁,是他清冷,但充滿心疼的聲音。
“我來吧……”
塗蘇蘇擡眸,明明只是幾天不見他,卻總覺得隔了好久,看到他的臉,之前因為他爽約的那點不爽,也在剎那間煙消雲散了。
她在心裏暗罵自己,塗蘇蘇,你這個沒出息的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