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治療初效
第三十五章治療初效
到秋萍住的房間的時候,林左已經來了很久了，自然也和她說了溫雲茗的事。
看到溫雲茗進來，她很艱難地對她扯出一個感激的笑容,“雲茗、我聽阿左、提起過你,謝謝、你。”
她的聲音很沙啞，就像是生鏽的鋸子劃過老樹皮,來回拉扯發出的那種令人汗毛炸起的枯啞。
見她想要直起身子,溫雲茗連忙走過去扶住她，在碰到她的手時神色微怔。
房間裏是開了暖氣的，但是秋萍的手卻冷的吓人，不僅僅只是溫度低，而是一種植物生活在陰暗潮濕地區的那種生冷，幾乎沒有人的觸感。
不過兩天時間，秋萍的狀态更差了,要不是還有人的幾分樣子，溫雲茗幾乎覺得她就是一棵樹。
她沒有再浪費時間,抓着秋萍的手就将精神力注入了她的身體。
正如之前所料，她的身體裏一大半的細胞都變成了植物細胞，細胞壁的特征很是明顯,因為這些細胞來自于變異植物,連顏色都是灰敗的,它們肆無忌憚地游蕩在秋萍的血管裏。
不過短短半分鐘，她就看到幾個變異的植物細胞張開了嘴,吞噬了血管裏原來的紅白細胞,有些強大一點的甚至發生了細胞分裂。
溫雲茗的神色變得嚴肅下來。
林左是見識過溫雲茗使用異能的，她是他們夫妻最後的希望，所以在她拉住秋萍的手開始,他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她。
她肅然的神色自然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林左只覺得心中“咯噔”一聲，緊接着是鋪天蓋地而來的絕望，連帶着聲音都在發抖：“雲茗，秋萍……她的情況還好嗎？”
溫雲茗眉心微皺，并沒有說謊：“不太樂觀。”
就這四個字，就好像告訴一個囚犯他犯的是死罪一般，掠奪了所有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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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左的眼眶頓時紅了起來，他嘴唇輕顫，猛的轉過頭不讓秋萍看到他眼裏的淚。
相反的，秋萍卻是好像完全不覺得失望一般。
“阿左…”她眼神眷戀地看着林左的背影，語氣中滿是祈求與不舍：“你、轉過來，讓我再、看看你。”
要說她對這個世界唯一的眷戀，大概就是她的丈夫了，她只想在最後的日子裏能多看他幾眼。
林左本來還能把眼淚忍回去的，一聽到秋萍這話，已經在眼眶裏的淚水頓時掉了下來，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就像一個小孩子一般嗚咽，強忍着心中的痛苦。
他撲在秋萍床邊，拉着她的另一只手放在臉頰上，試圖用自己的溫度溫暖她。
他這副絕望的樣子讓秋萍心中也很是不忍，她的手指艱難地擦過他的眼眶，抹掉了那幾滴眼淚。
她的呼吸很輕，好像每一次都是煎熬，但她還是努力用沙啞的聲音說着話：“阿左，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幫我看看、十年後的世界……”
“不會的，你不會死的。”林左搖着頭，痛苦地低吼着，看得旁邊的溫雲茗都忍不住為他們的絕美愛情心傷。
不過，這個時候還是需要她出來煞風景一下。
在兩人互訴着愛意之時，她突然輕咳了一聲，用帶着歉意的聲音打斷道：“林夫人，你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
秋萍和林左皆是一愣，這會兒總算是想起來旁邊還有人，也不好意思再繼續說那些訣別的話了。
自從變成樹以後，秋萍确實經常口渴，不過她痛恨自己這副模樣，也不願意多喝水。
聽溫雲茗這麽問，她沒有再說謊，艱難地點了一下頭：“想……”
聽她主動說要喝水，林左頓時站了起來：“我給你倒。”
說話間他已經從旁邊倒來了一杯水，作勢就要去扶秋萍。
手還沒碰到人，溫雲茗已經伸手止住了他。
“林隊等一下，我來吧。”她從林左手裏把那杯水接了過來，握在手裏許久沒動作。
林左是個聰明人，看到她的動作，心中已經有些點不确定的想法。
“這是……”他聲音都在顫抖，好像絕境的人突然又看到了光。
見他這般，溫雲茗也沒有多解釋，只道：“林夫人的情況不太好，但也不是完全沒救，之後你們可能都得按照我的治療方式來，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
“雲茗你的意思的……秋萍還有得救？！”林左睜大了眼。
他驚喜地手都在抖，忙不疊地點着頭，怎麽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好，以後都聽你的，只要你能救秋萍。”
“太好了秋萍！”他喜極而泣，死死地拉着她的手，語無倫次地傳達着這個消息：“你不會死，雲茗可以救你，你有救了。”
可能是被他的喜悅傳染，秋萍也笑了笑，艱難地點頭應聲：“好、我一定、配合。”
話是這麽說，但溫雲茗看到她的眼底并沒有太多高興的情緒，有的只有欣慰，許是因為又看到了林左高興的樣子。
其實不是不能理解，秋萍身體發生這一兩個月以來，她親身感受着自己身體的變化，從輕微不适到無法動彈，最後自己的四肢開始異變。
這期間不是沒有人說過她還有救，她也不是沒有高興過，但是高興過後永遠是更深的絕望。
她不是不相信溫雲茗有能力，她只是不相信自己還能好，不過林左難得這樣笑，她舍不得打擊他。
溫雲茗沒太介意秋萍的想法，将不少精神力融入水裏後，她貼心地拿出一根吸管放入水中，然後遞到秋萍嘴邊：“這杯水要喝光。”
秋萍嗯了聲，含住了吸管。
這杯水并沒有什麽不一樣的味道，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秋萍覺得自己的嗓子不再那麽幹澀了，她忍不住喝的快了起來。
不過半分鐘，這杯水就見了底。
林左還是第一次看到秋萍這麽配合，以前他苦苦哀求她才會喝半杯。
他有些欣喜地上前，關切道：“萍兒，怎麽樣？”
秋萍有些怔神，沒有說話。
她還在品味那杯水，以前喝再多她都沒什麽感覺，所以之後索性不喝，但是這杯水好像一下子解了她的渴。
感受着嗓子裏的清涼，她心中終于重燃了一絲希望。
從她的表情裏溫雲茗就知道這杯水是有效果的，她擡手又往秋萍挂着的營養液裏注入精神力以後，才對林左道：“以後林夫人喝的水、包括注射進她身體裏的營養液都需要經過我的手。”
林左當然沒有異議，只顧着點頭。
其實溫雲茗的精神力對秋萍幸存的那些細胞是沒用的，她能這麽清楚地知道秋萍的情況是因為那些變異細胞的存在。
在秋萍喝下那杯水以及注射入含着精神力的營養液以後，她的身體裏已經潛移默化地發生了一點變化。
那些細微的綠色的精神力在她的身體裏游蕩，碰到人體細胞時便繞過路，一旦遇到變異細胞，則是快速圍攏将它包裹成一個球。
有了那些精神力的包裹，那些變異細胞哪怕路過了人體細胞也沒辦法再吞噬它們。
當然，這還只是第一步。
這邊林左還在關心秋萍的身體情況，另一邊溫雲茗已經把站在門口當守衛的兩個異能者叫了進來。
剛剛房間裏的情況外面的人也能看到，這兩個異能者一副責任重大的模樣，鄭重地問：“溫小姐，需要我們做什麽？”
“按住林夫人的手腳，等會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松手。”溫雲茗面色有些嚴肅，分明只是個比他們年輕很多的女人，但說的話就是不容置疑。
兩個異能者不敢怠慢，立馬走過去摁住了秋萍。
這兩個異能者都是力量型異能者，他們的手好像有千斤重，秋萍頓時就動彈不得。當然她本來就已經沒有了腿腳的知覺。
林左不知道溫雲茗要做什麽，但他沒有任何質疑，“需要我做什麽嗎？”他問。
想到等會可能會發生的事，溫雲茗搖了下頭，“等會林夫人可能會比較痛苦，林隊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林左沒想到她會這麽直白地問自己，他毫不猶豫地走過去幫着扶住秋萍的頭，堅定道：“沒關系，我要看着她。”
見他堅持，溫雲茗也沒再多說什麽，她轉頭對秋萍說了一下她等會要做的事，讓她有心理準備。
面對未知的痛苦誰都會有恐懼，然而讓她意外的是秋萍竟然只是溫和地笑了笑，好像完全沒把痛苦放在眼裏。
也是，她本身的痛苦就不少了，一個在死亡邊上徘徊的人又怎麽會害怕痛苦？
溫雲茗不再多說什麽，她重新覆手在秋萍身上，這回，她的精神力源源不斷地探入，極具侵略性。
人的血管相互聯通，因此她沒有将精神力拓展開去，而是直接攻擊心髒周邊的那些變異細胞。
變異細胞是狡猾的，它們好像知道溫雲茗要幹什麽，一下子你撞我我撞你的變得活絡起來，然而并沒有太大作用，它們大部□□上剛剛就包裹了幾絲精神力，這會兒更是直接被一股更強大的力量裹住。
這股力量不斷地收緊，直把它們勒得喘不過氣，它們拼命地縮小身體，到最後沒法再變時被那股力量攪得粉碎。
“啊——好疼。”就在溫雲茗絞殺那些變異細胞時，床上的秋萍疼得眼眶通紅，脖子上都爆出了青筋。
她的手腳本來已經不受自己控制了，但是這時候變異細胞們察覺到危險變得活絡，帶動了她已經異化的四肢。
“啪，pia”的幾聲響，四肢上的柳條抽在了那兩個異能者的手上，還有一個屁股都被抽了好幾下。
“嘶。”他們疼的倒吸一口冷氣，但想到溫雲茗的叮囑，也不敢松手。
那個被抽了屁股的異能者可憐兮兮地吸了吸鼻子，“好懷念啊，我媽以前就是這麽拿樹枝抽我的。”這熟悉的感覺，沒想到到了末世還能體會一把。
話是這麽說，他手上也沒敢放松，屁股卻是不動聲色地換了一個方向。
秋萍已經沒有其他感覺了，只有疼痛，她渾身上下都是痛的，好像什麽死死地纏住她，絞肉機一般攪着她的身體。
她的身體好像在發燙，她很想逃，但是又有人用力地摁着她讓她動彈不得。
她低吼着，神智不清地喊着痛，最後甚至用牙去咬自己的舌頭。
林左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就要把手塞到她嘴裏，幸虧祈瑾手疾眼快地把他拽了回來。
他眼神很冷，帶着警告地看着林左，語氣不耐：“你想溫雲茗再多救一個人嗎？”
秋萍本質上也算變異者，被喪屍咬一口會變異，被她這樣的變異者咬自然也是一樣。
林左吓了一跳，頓時回過神來道歉道，“抱歉，我太着急了。”
祈瑾懶得再和他多說，随手遞了塊毛巾給他。
林左心中感激，想對他笑笑才發現他根本沒在看自己……
他又一次覺得這個孩子比很多小孩，甚至是很多大人都要成熟，這根本不是一個孩子該有的心智。
來不及多想，他的思緒又被秋萍的叫聲吸引走了，他不敢多想，連忙将毛巾塞進了她嘴裏。
“萍兒，你再忍一下。”他心疼地擦去她額頭上的汗，而秋萍根本沒聽到他在說什麽。
這次的治療持續了将近二十分鐘，一直到秋萍喊得嗓子都沙啞了，溫雲茗才收回手。
因為一次性使用的精神力多，她的臉色微微發白，連嘴唇的顏色都淺了很多。
看她這幅樣子，祈瑾皺了下眉，他從芥子袋裏拿出了一瓶水，擰開了遞給她，清冽的聲音裏一絲他自己都沒發覺的關切：“沒事吧？”
溫雲茗接過水喝了一口，有些疲憊地搖了搖頭。
因為閉目養神，她沒注意到祈瑾始終站在她身邊，生怕她暈過去似的。
——
秋萍再一次恢複意識是在一小時以後，她緩緩地睜開眼，第一眼看到守在床邊的林左，溫雲茗坐在另一邊。
“阿左。”她輕喚了聲。
聽到她的聲音，林左猛地站起來湊過去，一雙手在她臉上來回摸了摸：“萍兒，你覺得怎麽樣？身上還痛不痛？要不要喝水？”
看着他焦急的樣子，秋萍先是笑了笑，緊接着眼淚就唰地落了下來。
“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林左吓了一跳，急得手足無措。
秋萍搖了搖頭，她轉過頭看着溫雲茗，含着淚水的眼睛裏盡是感激，說話的聲音裏有了幾分力氣：“雲茗，謝謝你。”
林左愣在原地，過了好幾秒才欣喜地拉着她的手：“是不是身體好轉了？！”
秋萍含着淚點了點頭。
她的四肢依舊是樹的形狀，但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又能動了，連呼吸都輕快了，好像一塊壓在自己身上的大石頭被挪開。
剛才的疼痛是真實存在的，疼痛過後就是涅盤重生的痛快。
林左不知道有多久沒看到妻子這樣真心的笑容了，他幾乎覺得這一刻死了都值得。
“雲茗。”他深深地看了溫雲茗一眼，走到她面前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萍兒的命是你給的，以後只要你說一句，我林左做牛做馬都在所不惜。”
秋萍看着自己的丈夫跪下，眼中心疼劃過，卻是什麽都沒說。
“林隊！你這是做什麽。”
還是溫雲茗面色一變，連忙去扶人，見他曲着一條膝蓋不肯起，她拉了一把旁邊的祈瑾，催道：“快幫我一下。”
祈瑾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拽着自己衣角的手，随即移開視線，手指一動。
林左一個大男人的力氣自然是比女人和孩子要大的，但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的腿好像不受控制似的自己就直了起來。
不等他細想，溫雲茗就扶住了他，同時告訴他：“林夫人身體裏還有很多變異細胞，但是不能一次性殺完。”
那些變異細胞也是秋萍身體的一部分，所以她剛才才會那麽痛，如果一次性殺完變異細胞，她身體裏的紅白等細胞就會沒辦法完成她身體的生存功能，她的器官也會衰竭。
見林左神色擔憂，她又解釋：“我控制了很大一部分變異細胞，五天以後做第二次治療。”
而這五天就是秋萍身體裏人體細胞生長的時間，沒有了變異細胞的瘋狂吞噬，那些好細胞就能正常分裂。
對于溫雲茗的治療方式，這幾個人是似懂非懂的，但是沒有一個人覺得她是随便說說。要知道秋萍就是證明她能力最好的證據。
“都聽你的。”林左客客氣氣地道：“你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這個需求當然是指任何事。
要是讓別的人看到，估計要大跌眼鏡，要知道此時對溫雲茗畢恭畢敬悉聽尊便的男人不是別人，是一個基地的領導人，是差點死在喪屍手裏都沒有一絲懼怕的隊長。
林左顯然是給了溫雲茗很大的特權，但她并不太在意這個，她随意點了點頭，指了指另一張床上的劉奶奶。
“你們先幫我去按着她，老太太的情況比林夫人還要不好。”她率先往那張床走去。
聞言，林左三人不敢怠慢，連忙跟了過去。
劉奶奶身體本就沒有秋萍強壯，再加上感染嚴重，身體裏将近三分之二都是變異細胞。
她早就意識不清，還是多吊了兩瓶營養液才把精神力輸進去一些。
想着老人承受能力差，溫雲茗絞殺變異細胞的時候精力更加集中。
好在方才有了經驗，她使用精神力更加熟練，分秒間就攪碎了幾個變異細胞，沒給劉奶奶造成多大的痛苦。
當然沒感覺是不可能的，從劉奶奶那張蒼老的臉上滑下的淚痕可以看出，她依舊承擔了很大的痛苦。
摁着她的幾人于心不忍，可也只能給她塞上毛巾，無奈地移開視線不再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