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殺了他!就怕那人發起狠來,六親不認……
第51章殺了他!就怕那人發起狠來,六親不認……
一下子, 好似天要塌下來一般,雲隆镖局亂作一團, 老夫人不知哭暈幾回。當屍首被運回來,老夫人終日以淚洗面,終究抗不過,一病不起。
好在十歌略懂醫術,身上又揣着絕無僅有的好藥,這才保住老夫人一條命。
整整一個月, 雲隆镖局仍走不出陰霾。沒了主心骨,镖師們萎靡不振,哪怕大少爺即刻接手, 仍改不了現狀。
十歌又何嘗不是呢?
幾年下來,義父待他們兄妹無微不至,十歌早已習慣義父的大嗓門, 甚至覺得這個大嗓門很能叫人心安。她喜歡看義父同別人介紹他們兄妹時,每每總是眉飛色舞,眼中仿若有星辰的模樣。
再也聽不見義父的朗笑聲,見不到他得意忘形的模樣, 心裏空唠唠的, 有諸多不舍。
十歌已經不知第幾次對着星辰發呆, 耳邊是丫鬟元雙哽咽的聲音:“小姐……已經亥時三刻, 您該歇息了……萬不能傷了身子啊。”
十歌坐于雕窗前的橫梁上, 頭靠窗棂, 眼睛失去靈氣, 被空洞取代,透過窗棂看着沉黑的夜色,兩只手抱着微曲的雙腿, 一動不動。
語調輕輕,透着些許無力,輕而緩道:“你們先下去吧,這邊不用擔心。”聲如莺啼,稚氣不再。
“小姐不睡,奴婢也不睡。”
元桃為主子攏好輕紗鬥篷,說的堅定。
片刻靜默後,十歌輕嘆一聲,這才挪動身子,由着兩個丫鬟攙扶下去,被仔細侍候着躺下。
十歌早廢了守夜的規矩,待丫鬟們退下她便起身,環抱住曲起的雙腳,頭枕在腿上繼續發呆。
殺害義父的兇手是幾年前劫過雲隆镖局的羅峰寨。那次羅峰寨三當家命喪義父之手,随後羅峰寨便潛伏雲隆镖局內外,用了四年時間,終于尋到時機下以毒手。
早該押镖歸來的哥哥得知此消息,命一衆兄弟先行歸來,自己獨身前往羅峰寨,勢要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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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義父走了一個月,如此漫長的時間,哥哥他……可還安好?
背地裏所有人皆言哥哥怕是已經殒命,可她不信,她堅信哥哥一定能夠平安歸來,就好似以往無數次走镖那般,毫發無損的回來。
哪怕回來即将面對大少爺的發難也無妨。
如今大少爺當家,他一口咬定義父之死是因哥哥而起,若哥哥回來,還不知會如何編排。
至于她這邊,大少爺尚不敢輕舉妄動,因他正觊觎自己名下的酒坊。酒坊沒了她,是再難運作的。
又過了十來日,整個雲隆镖局已基本篤定尹暮年再無生還可能。偏生,他卻在風雨交加的這一夜回來了。
電閃雷鳴中映出一道細長身形,蹒跚度步,向靈堂走去。
“三少爺回來了,三少爺回來了!”
有下人認出來人,立刻扯嗓子吆喝,接着便找來油紙傘,仔細護着主子去到屋檐下。
十歌得知消息趕來時,哥哥一身狼狽,正跪在靈堂前看着義父的靈位,笑得苦澀:“孩兒已經手刃仇家為義父報仇,義父一路走好。”
說罷,重重磕了三個響頭,一下重過一下,疲憊不堪的臉多了一道見血的紅印子,接着便又無言看着靈位。
好不容易盼到哥哥歸來,懸在心頭的大石終于落下,不知何時,十歌已經淚流滿面,她不忍上前打擾,只在旁靜靜侯着。
然而,各院皆已收到三少爺歸來的消息,不多久,大少爺領着一幫人闖入靈堂,将尹暮年團團圍住。
“你還有臉回來?若不是你,父親便不會與羅峰寨有所糾葛,更不會慘死!就是你害了他,來人,把這掃把星給我抓起來!”
說罷,即刻有人上前。
十歌趕在他們之前沖過去護在哥哥身前,哥哥如今頹廢喪志,竟然紋絲不動跪着,十歌憂心之餘,腦中想着應對之策。
若有必要,她不介意當衆使用錦袋,把這喪心病狂的人收進錦袋中。
大少爺雙目赤紅,狠厲決絕,透着血腥之氣,刻薄的唇角高高揚起,仿若鬼魅,他惡狠狠看着尹暮年後背。
這人怎不直接死在外頭?回來還得逼他動手!不過幾年時間,镖局內已有過半兄弟對這人唯命是從,雲隆镖局斷是再容不得這小子!
若非自己繼任得早,雲隆镖局怕是要落入他手中!如今他還憑一己之力鏟除羅峰寨,無論如何定要在弟兄們出面擁護他之前,将他除之後快!
思及此,大少爺揚聲道:“父親,孩兒今日便替您清理門戶。既是他害您殒命,我便叫他下去陪您。”
言罷,又是一聲命令:“殺了他!”
“我看誰敢!你這個孽障,你父親屍骨未寒,你竟聚衆滋事,我段家怎生得你這樣一個孽障!”
老夫人匆匆進到靈堂,好不容易養回點兒的精氣神,此時又被氣得面目發白。她舉起拐杖朝一幹弟兄指過去:“你們可知我飛兒最見不得兄弟相殘,你們就這般同他胡鬧?”
老夫人不減威嚴,喉底發出的聲音帶着寒氣,讓一幹人等面面相觑,再不敢有何動作。
大少爺咬牙切齒:“祖母,您當明辨是非,當年父親便是因他才改為走山路!”
“我縱是一把年紀,可我門兒清!你們還不快給我退下,莫要擾我飛兒清淨!”老夫人不欲再多言,想起兒子,忍不住哽咽。又見大家不肯動彈,她便拿拐杖敲打地面,怒聲道:“怎麽?還想氣死老婆子嗎?還不快退下!”
一時氣血逆流,老夫人踉跄幾步,幸得齊嬷嬷上前攙扶。
老夫人連連嘆氣,向門口揮手,再不願多看他們一眼,道:“把他們給我趕出去,我暫時不想見到他們。”
大少爺眯眼看着尹暮年背影,咬緊牙根,道:“走!”
呵!既然回來了,還怕治不了你?橫豎都在他的掌控中,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像是想到什麽,大少爺停下步子吩咐:“你們幾個留下看着。”
安排妥當後,大少爺方才離開院子。
大少爺離去後,靈堂大門立刻被關上。十歌正為老夫人把脈,生怕她氣血攻心,有個好歹。
“孩子,你們快些讓齊嬷嬷為你們易容,衣裳我也為你們準備好了,快些去換上,馬車已在偏門外侯着,我怕那孽障再對你們不利,你們需盡快離開這裏,另謀生路。”老夫人忽然反手握住十歌的手,說得急切。又塞幾張銀票在十歌手中:“日後沒了雲隆镖局庇護,一切當小心,照顧好自己。”
老夫人伸手撫摸十歌的臉,一雙眼睛早蓄滿淚水,卻倔強的不肯讓其落下來。
“祖母……”
十歌沒想到竟是以這樣的情勢離開雲隆镖局,她知道此時他們當離開才是上策。然,看着老夫人,心中卻有萬千不舍。
祖母真個兒疼了自己幾年,真的不放心留她在此龍潭虎穴,就怕那人發起狠來,六親不認。
“祖母,待我們在他處站穩腳跟,便來接您共享天倫。”
十歌跪下,扣了三個響頭。再擡頭,芙蓉面上淚珠滾滾。
事不宜遲,十歌轉身欲攙起哥哥,他卻仍然不動如山,十歌只好正顏厲色道:“哥哥,再不走我也将葬身于此。”
她知道自己是哥哥的軟肋,如今只有自己的安危方才能喚醒哥哥。
果不其然,尹暮年猛的一怔,終于自悲傷中抽回神,他向妹妹看去。
方才他一直處于出神狀态,并不知祖母已為他們兄妹做好打算,臨行之際,尹暮年忽而轉身跪下無言磕頭。
眼睜睜看着兩個孩子自面前消失,老夫人視線早已模糊,任由淚水滾落。
這輩子,怕是再也見不到這兩個孩子了。只盼他們能有個好前程,身體康泰,無病無災。
屋外電閃雷鳴,時而照亮漆黑的夜。細長的閃電像利劍,在空中耀武揚威。滂沱大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選在這種時候外出。
為躲避追查,老夫人準備的是一輛簡陋馬車,并吩咐景初和元雙元桃一起追随兩個小主子,此時景初負責駕車,窄小的車架內擠着四個人。
老夫人早先派來侍候的春實和秋實,十歌僅讓她們侍候半年便遣回去,如今的元雙和元桃是她按着自個習慣□□而出,對她忠心不二。
元雙接過十歌遞來的錢袋子,颠颠重量後打開一看,不由驚訝道:“大小姐該不是把所有積蓄都給了您吧!”
袋子內約莫有七八十兩銀子,是臨出門前,大小姐差丫鬟送來的。
大小姐平時雖不喜言語,但對她們家小姐是真個兒好,往日但凡小姐有個頭疼腦熱,大小姐一定前來親自看護,無言,卻無微不至。
今夜變故來得突然,十歌一路回憶四年點滴,只覺身體好似被抽走一部分。無論是分離,還是生離死別,都如此叫人心傷。
要是能一生順遂,不經歷這些該多好?
十歌輕嘆一聲,回頭向哥哥看去,見他無精打采,便道:“哥哥,你需得快些振作起來,這一路怕會有不少追兵,我們只能指望你。”
尹暮年聞言,只輕點一下頭,應和一聲:“嗯。”卻是再沒有後話。
他知道自己需振作,可義父待他如親子,這幾年又随義父走南闖北,早習慣了義父的存在,有義父在,自己便無需故作堅強,義父是他的榜樣,是他的後盾。
再讓他緬懷幾日吧,他不想輕易收起這份心傷。
十歌哪裏不知道哥哥需要時間去面對,起初她也是心傷得連話也不肯說。不過有件事還是得跟哥哥說一聲:“哥哥,去皇城之前,我想先去一趟玄劍宗看看宵哥哥,也得回冉呂鎮看看大家。”
尹暮年略一思索,微點頭:“嗯,也好。”
大少爺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他們會拐去玄劍宗,縱是追去,有義兄在自不必畏懼。
事實上,只要出桀城便再無所畏懼。雲隆镖局中,會聽從大少爺命令對自己不利的,也就那麽些人。
身在雲隆镖局他或許沒有勝算,出了桀城便大不同。一旦出桀城便存在各種變數,哪裏是大少爺能掌控的。大少爺不可能任何事不做,僅叫他們來圍捕自己。
聽得小姐的打算,元桃不無擔憂,忍不住提醒:“小姐,老夫人雖說會為咱們争取三日的時間,但大少爺終究會發現。待大少爺發現公子和小姐已離開镖局,定會派人追去冉呂鎮,您若回去,豈不是把自個往虎口送?”無論如何,她定要護好小姐才行!
十歌淡然開口:“無妨,冉呂鎮他做不得主。”
此事十歌并不憂心,冉呂鎮是闫老爺的地盤,闫老爺自會護他們周全。
只是,有一點不明。
幾年來,無論他們發出多少書信,仍得不到回音,像石沉大海一般。
為何會如此?
十歌哪裏會知,他們送出的書信全被府中幾位少爺半路攔截。冉呂鎮中,沒有一人知曉兄妹二人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