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陰影
50
韓多朗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醒的時候宿舍的燈還亮着。
宋雯雯和王惜若還沒回來，她從床上下來，葉希娟還是如往前一樣種在了自個電腦前，腰板挺得筆直，鍵盤啪啪作響。
韓多朗擰開瓶礦泉水咕嚕咕嚕灌了幾口，放在上鋪的手機響了。
“喂？”一出聲都把她自個給吓着了，嗓子啞得不行。
談以健也很快問道，“怎麽，感冒了？”
“啊沒有，就是——”韓多朗捏了捏嗓子，咳了幾聲，“用嗓過度。”
“你回宿舍了？”
“對啊。”
“喝酒了？”
“呃，就喝了一點點，”韓多朗有點心虛，走到穿衣鏡前觀察自己的臉色，除了眼睛有點腫之外都還好，剛要撤退，突然發現手腕處空空如也！鏡子裏沒有，她再仔細檢查下自己的手腕，沒有！韓多朗驚得尖叫一聲。
那端的談以健也跟着緊張起來：“怎麽了？”
“啊，沒事，就是，就是……”韓多朗四處翻找，急匆匆對電話那邊道，“我剛剛看到一只臭蟲好了我要睡了明天拜拜再見！”
什麽鬼。
談以健一頭霧水，想再打電話，可看看時間，還是算了。
他此刻正站在女生宿舍樓下，視線一格一格的向前爬，可惜看不到他最想看的那一間。
Advertisement
小騙子，不是說每天都要見嗎？晚安吻還沒給呢。
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手機，末了還是塞回兜裏，算了，談以健覺得自己也該做個大度的男朋友，明天再加倍補回來就好了。
一向淡漠的俊顏卻添了一層暖色，在路燈下已經晃得人挪不開眼，可惜這暖沒有維持太久，，他剛剛轉身，一個瘦小的身影從黑暗裏走來，定格在他面前，微笑裏帶着眷念，一如往常。
“談哥哥。”
那瞬間，談以健忽然有些清醒，仿佛那些昏暗，那些無力，那些拉着他不見天日的力量，從未遠離過他。
只是暫時被現在的幸福阻隔在外，但随時都會狡猾的溜進來，打亂一切。
“我完蛋了！啊我完蛋了完蛋了！”短短幾分鐘，韓多朗已經爬完了床，翻遍了抽屜，甚至沒放過宿舍每處的犄角旮旯，卻依舊沒找到她的寶貝。
手串丢了。
定情信物，談以健送給她的定情信物丢了！
問葉希娟，說沒有看到。
等宋雯雯回來打電話給KTV的前臺，去他們的包廂查看過去，也沒有。
打電話給徐俠正，甚至讓徐俠正聯系了那位司機師傅，還是沒有。
宿舍走廊和樓梯來來回回跑了十幾趟，地上連張紙片都沒有，幹淨得詭異。
一晚上的時間都快搭進去了，還是毫無收獲。
韓多朗要絕望了。
“又不是多值錢的東西至于嗎。”徐俠正在電話那端打了個哈欠，“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丢了傳家寶呢。”
“我是打算留着當傳家寶的。”韓多朗的腦袋櫃子邊有下沒一下的磕着，“那手串對談以健也很珍貴，我怎麽辦，他會不會一氣之下跟我分手……”
“哎得得得，你有點骨氣行不行。要不然，去買個一模一樣的混過去喽，反正那東西又不是定制的，買個同款還不簡單。”
韓多朗瞬間看到了希望，身體都坐正了，“對哦，應該會有同款。”
“對啊，所以別瞎找了，明天我幫你在網上看——”
“但這樣不太好吧，總覺得是在騙人。”韓多朗長長的嘆氣，她這個人一說謊就露餡，與其心裏一直裝個疙瘩，倒不如直接說清楚比較好，“我還是老老實實的認錯吧。”
女生的心思真是多變。
徐俠正翻個了白眼，懶得管了：“随便你吧。”
挂了電話，韓多朗趴在桌上狠狠跺了幾下腳。
“他，怎麽說？”葉希娟走過問，“有找到嗎？”
韓多朗有點奇怪，葉希娟屬于一直活在自己世界的人，幾乎很少參與宿舍的讨論，也對其他事漠不關心，今晚上倒是一反常态。
但韓多朗現在也沒心思猜那麽多，自己的問題已經夠要命了，她雙手托着自己的臉，了無生趣的回答，“我，完，了。”
“沒那麽嚴重吧。”宋雯雯貼着面膜從衛生間出來，兩只手來回往胳膊上搓着，“就認個錯撒個嬌呗，再不行就哭給他看，我家那位最受不了我哭。”
她坐在韓多朗邊上給她支招，韓多朗悶悶的答應，基本上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早上的咖啡館沒有幾個客人，咖啡的香氣混着靈動的輕音樂在空氣裏緩緩流淌，談以健獨自在窗邊的座位，陽光在玻璃窗上恍了一下，他回過神，才發現自己一直在盯着門口的那簇綠植。
正準備收回目光，玻璃門被推開了，一個深藍色連衣裙的女孩走進來，她朝談以健笑了一下，直徑走過來，“你還是喜歡提前到。”
舊相識的語氣，他不喜歡。
這次的見面，他也不喜歡。
只是……
他頓了頓道，“你說有多朗的事要告訴我。”
“嗯，畢竟也做了這麽多天的舍友，我發現你的小女友是個挺有趣的人。”王惜若淡淡笑着，又看着桌面上的菜單，“喝點什麽呢，我沒吃早飯，點塊蛋糕吧，談哥哥，你要什麽？”
談以健道：“你直接說她的事吧。”
王惜若卻擡手招來了服務員，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和兩塊芝士蛋糕，“這是他們家的招牌。”
談以健已經要準備起身了，“如果你沒有多朗的事告訴我——”
“不這麽說你會答應和我見面嗎？”王惜若道，“你現在是打算過新的生活，舊的事，舊的人，你一點都不關心了嗎？”
談以健微微蹙起眉，剛要開口，桌面的手機響了，看到來電顯示，就像是悶熱難耐的房間裏吹進了一陣涼風，讓他心裏好受了一點。
“談以健，中午一起吃飯吧，我下午沒課。”
聲音不像平常那麽有活力，甚至帶了點小心翼翼。
“好。”談以健道，“你怎麽了？”
“呃，沒怎麽呀，那個，我請你吃烤肉吧，我們學校附近有一家超級好吃的烤肉！”韓多朗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愉快些，“中午見啦。”
見面應該會問明白。
談以健這麽想着，就挂斷了電話。
咖啡和蛋糕已經上來了，王惜若用叉子小口小口的吃着，“韓多朗嗎？”她偏頭用觀察的目光看着他，“接她的電話，你的表情都不太一樣了。”
“惜若，”談以健忍耐着，“你到底想說什麽？”
“吃嗎，果然很好吃。”王惜若遞了一叉子蛋糕過去，被他偏頭躲開，她眼底的失落一閃而過，她自嘲的笑笑，“你幹嘛這樣，挺吓人的，陪我随便聊幾句都不行嗎？你和她在一塊兒，也都這麽着急？”
王惜若見過很多次的，韓多朗在宿舍和談以健打電話，每天都見面的人，抱着手機還能聊那麽久，而且大都是些沒營養的廢話，可她明明記得，她的談哥哥最讨厭這樣消磨時光。
他的時間比金子還珍貴，從來只用來學習和充實自己。
每學一樣東西，他都目标明确，不會受到任何人的幹擾。
任何人，包括他的妹妹。
“我記得以琳也跟我抱怨過很多次，說哥哥是天才，冷血，自己一個人在孤島上生活也沒有關系。”王惜若輕輕笑了一聲，“如果以琳看到這樣的你，肯定也會吓一跳吧。”
“你大概沒什麽事要說。”談以健很快站起身，他擋住了陽光，對面的人又置于一片陰影中。
王惜若反應極快的抓住他的手腕，“我真的很好奇，韓多朗知道以前的你嗎……或者說，真正的你。你說如果她知道，她還會這麽傻傻的喜歡你嗎？”
談以健看着她，那冰冷的表情讓他心驚。
他印象中的王惜若不是這樣子的，她和談以琳的關系很好，她是第一個喜歡來自己家做客的人，那麽冰冷的房子，她卻總是笑得很開心，每次和他說話的時候，也總是紅着臉，不敢看他，有些手足無措。
那份喜歡他的心思，他再遲鈍，也能察覺到。
只是他不在乎，從前是，現在也是。
但她的改變卻讓談以健不得不在意，她的好朋友死了，極大可能是自殺。
她覺得一定要有人為談以琳的死負責。
于是在談以琳的葬禮上，她走在他身邊輕聲道，“你妹妹再也吵不到你了，你開心嗎？”
那個被稱之為“家”的地方，從冰窟變成了監牢。
談以健只能逃走。
他不會讓過去的事情影響自己，他就是要過新的生活，他就是要抛掉過去的一切。
談以健把那只手一點點從自己的胳膊上拽開，他不會讓別人再把他拉回去。
“你想做什麽，只管去做吧。”
“你不擔心她離開你啊。”
“你還不配讓我有這個擔心。”他說。
王惜若的眼睛閃過一絲狠厲，“至少得試試啊，她如果是個正常的女孩子，應該都受不了你。”
走出咖啡館的時候，外頭的陽光曬得談以健微微發昏，他得靠在旁邊的牆才能站穩。
其實如果可以，他寧願一直僞裝下去。
過去的自己，真實的自己。
其實他也不清楚，那算不算是真的自己，但那種狀态的确維持了太久，他的血也冷了太久。
而他在韓多朗面前，血卻是熱的，他假裝自己和其他人并沒什麽不同，他假裝自己的家庭問題再常見不過，常見到她不需要知道，不需要去了解。
多朗其實也是好奇的吧，但為了自己，她一直沒有問，沒有打聽。
如果她知道，她會接受嗎？
呵，如果她是個正常的女孩子。
談以健在她學校南門的拐角處等，這兒比較隐蔽，按韓多朗的說法，是第一眼可以瞧見自己的男朋友而不是周圍其他身影的好地方。
等待也是戀愛的一部分，如果你恰巧有個愛墨跡的女朋友，那會變成很大一部分。
從前如果有約定，談以健會提前到，但那是為了禮貌，而現在，只是因為他想等。
沒什麽別的計劃，就為了等你吃飯，這樣的一天已經添了足夠的亮色。
不用擡頭，他就能認出韓多朗的腳步聲，匆匆響亮，每個踏在地上的聲音都是個愉悅的音符，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接着是擁抱，韓多朗喜歡跳到他懷裏，喜歡給他大大的擁抱，喜歡用臉貼着他的身體，喜歡在耳邊叫他的名字，“談以健。”
這一刻，他無需再假裝，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也同樣喜歡。
這些甜蜜的日常，都是他的勇氣和底氣，讓他可以抛下顧慮往前走。
過去沒有關系，真的沒有關系。
他抱緊了懷裏的人，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更晚啦，後天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