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照顧
談以健還是站着沒動。
韓多朗意識到自己可能問錯了話,急忙說,“沒什麽,你不用回答我。你趕緊回去吧,呵呵,我要休息了。”
說着就閉上了眼睛,卻聽到了一個極晦澀的聲音道:“是我妹妹。”
接着門就被關上了。
就這麽一個問題,韓多朗有些煩悶的吐了口氣,她感覺和談以健之間的距離又變遠了。
談以健看到被撞到在地的韓多朗,心跳幾乎都要停止了。
但那一刻,他腦海裏卻浮現了另一副場景。
同樣的雨天,同樣慘白的臉。
談以琳,他的孿生妹妹,摩托車撞上了護欄,當場死亡。
那段被鎖住的記憶,就這樣清晰的逃了出來。
是的,還是不一樣的,那段場景更慘烈些,妹妹的脖頸扭斷了,頭部是朝後的,送上擔架的時候,被詭異的擺向另一邊,她的臉已經不是慘白,是青灰色了,唇部發白,完全是死人的顏色。
【哥,我去找你,有事情談】
談什麽呢?
那天他在咖啡館等到天黑,都沒有等到那個人。
他記起了。
雖然是極其糟糕的記憶,但忘記心痛的感覺,是最糟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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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午餐,韓多朗盯着自己被繃帶包裹的鼓鼓的腳背,露出來的腳丫子還挺靈活的。
“對不起啊。”韓多朗說。
“你在跟誰說?”
突然響起的聲音吓了她一跳,是周餘。
他換了身清爽的衣服,背上還背着把吉他。
“我在跟我自己說啊。”
“跟你自己?”周餘不解的挑挑眉。
“嗯,“韓多朗點着頭,“我弄傷了我的身體,我要向他們道歉。而且從前啊,我總是嫌棄他們,覺得他們不夠瘦,膚色不夠白,腿不夠長,腳又偏大,但現在我才意識到,他們健健康康,完好無損才是最重要的,為了我,他們已經足夠辛苦了。”
“哈哈,你真有意思!”周餘笑起來,“聽你這麽一說,我也應該對我的身體道歉。”
“嗯?”
“我經常節食。”周餘說。
“怪不得你那麽瘦。”韓多朗啧啧的搖頭,“我家樓下那位也經常不愛吃飯,都弄出胃病來了,簡直是……”
正說着,有胃病的那位進來了,手裏還拎着一個很大的果籃。
這禮數真是夠夠的。
“你怎麽在這兒?”談以健對周餘的出現很不滿。
“我要負起責任啊,直到韓多朗同學康複。”周餘取下吉他,伸手接過他的果籃,“真是客氣。”轉身很自然的問韓多朗:“給你削個蘋果?”
“行啊。”韓多朗點頭。
周餘進衛生間去洗蘋果了。
“你讓他照顧你?”談以健皺着眉。
韓多朗很無所謂的說:“他很閑啊。我老媽要照顧俊俊,我老爸要上班,大俠和朝已都要補課,大家都不可能一直守在醫院。”
“我——”
談以健還沒說完,韓多朗立刻打斷他:“你不上班?”接着又想到一件事:“完了,我還沒跟萍姐請假呢,我的一個月還沒到呢!”
“我跟她說了。”談以健說,“她說你表現很好,給你按一個月算。”
“Yes!”韓多朗興奮完又想起一件事,“車呢,電瓶車摔壞了吧,這下葉婷婷肯定不會放過我。”
“已經送去修了,沒太大毛病。”周餘洗好蘋果出來。“放心,都交給我。”
“謝謝。”韓多朗咔嚓咔嚓啃着蘋果。
兩個大男生就杵在韓多朗病床邊,氣氛還未僵化時,周餘朝談以健一揚頭,“這裏我來就好了,你去做你的事吧。”
“不用,我很閑。”談以健說。
“我才閑啊,我簡直閑得……”
——“哥!”
一個捧着花束的女生走進來,臉色不悅,“你哪裏閑了,你分明有那麽多事要做,吉他練了嗎,舞練了嗎,你應該跟你的團員在一起!”
好巧不巧,這女生韓多朗認識,就是她親愛的同桌,周令同學。
周令看到韓多朗後也是讪讪的,“對不起啊。”
“怎麽,怎麽是你啊。”韓多朗把蘋果吞了下去,什麽訝異。
但凡她韓多朗是個有點重要的人物,她都要懷疑自己的腳傷是這對兄妹謀劃已久的了。
“是我,這是我哥,他很忙的,一點都不閑,”周令不知道把花往哪兒擺,只好遞給談以健,“所以你住院期間,還是我來照顧你。”
“我闖的禍,我要自己負起責任!”周餘不滿的說。
周令一回頭吼他:“那比賽呢,不比了?歌也不唱了?”
周餘的氣焰小了下來,“那,那倒不是。”
周令表示有話和韓多朗單獨說,把倆大男生趕了出去。
韓多朗驚訝的問:“你哥是,練習生嗎?準備出道啊。”
“有公司簽他們就好了,我倒不用這麽操心了。”周令一副經紀人的語氣,“現在他們有了幾個作品,就必須争取多登臺多露面的機會,最近市裏有一個樂團的比賽,很難得,他們準備要參加,如果表現好的話……”周令又嘆氣:“我好像給我哥太大的壓力了。”
韓多朗想了想好像明白了:“所以你之前攢錢是為了你哥啊。”
“當然了,雖然那點錢只能算是杯水車薪,但有總比沒有的好啊。”周令說,“在舞臺上唱歌是我哥的夢想,我一定要盡全力幫他。”
韓多朗好像認識一個全新的周令一樣,不禁脫口而出道:“那你的夢想呢?”
周令笑得很得意:“給明星當經紀人。”
哦,那他們的夢想就是連在一起的了。
之前聽周令說了那麽多大道理都沒用,現在以她自身舉例才讓韓多朗感覺到觸動。
有夢想好像也不錯哦。
自己是不是也要找一個夢來想想呢?
“怎麽啦,”周令看到韓多朗的神色,誤會了:“是不是覺得很好笑啊,所以我才一直沒有和同學說嘛,總覺得我哥還沒有出名,這樣說出來就有點丢臉。”
“不會,我覺得你挺厲害的。”韓多朗對她豎起大拇指:“佩服。”
周令放下心來,“我哥那人就有一點不好,遇到挫折和壓力就喜歡躲,你看這一次也是一樣,他剛好以照顧你為由,不願意去練習新歌,明明時間都那麽趕了,真是要氣死我!”
哦,怪不得周餘那麽熱心呢。
“其實你們都不用來照顧我,”韓多朗說,“你就監督你哥去吧,不用來醫院了。”
周令很不好意思,“真的,不用嗎?那面包店的工作,也是我——”
“我可不怎麽好照顧,你會被我逼瘋的。”韓多朗笑笑。
周令強拉着一臉不情願的周餘離開,臨走時,周餘還加了韓多朗的微信。
談以健一直在旁邊盯着。
直到韓多朗在他面前揮手,他才回過神來。
韓多朗露出傻笑:“我想吃甜筒。”
甜筒買回來了,韓多朗吃,談以健就抱着手在一旁坐着。
“你請假了嗎?”
“我辭職了。”
“啊?”韓多朗捂住胸口,“不會是為了我吧!”
談以健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包含着“可能嗎你想太多”之類的信息。
“是我想太多。”韓多朗笑笑,“那是為什麽?你不是面包狂人嗎?”
“我不是。”談以健頓了頓,“就是不想做了。”
哦,說是特別喜歡面包,但在面包店也沒瞧見他嘗一個面包。
“談以健,你休學的這一年,有想做的事嗎?”韓多朗問他。
這可把談以健問倒了,他只是想停一停,并沒有确切想過做什麽,雖然閑下來的時間也令人發慌。
韓多朗吃完了甜筒,把外殼扔了,拿紙巾擦着手,“那換一個問,你是從小就想當醫生的嗎?”
“不是。”談以健說,“我沒想過。”
“沒想過都能考上醫學院啊,真厲害。”韓多朗嘟囔着,“你應該也是那種想做什麽都會成功的人吧,我這樣的才可憐,資質平平,又胸無大志。活了十七年,連個目标都沒有,更別提夢想了。”
談以健沒有接話。
韓多朗又自顧自的說:“可能這次住院也是一個好機會吧,能讓我好好想一下自己要做什麽。”
“想做的事,一件都沒有嗎?”談以健說,“你從來,沒有為你的以後想過?”
“環游世界算不算?”韓多朗笑笑,“我就想過這麽一個吧,我很喜歡現在的一切,喜歡學校,喜歡我的家,喜歡和朋友們在一起,還有喜歡……”韓多朗咳了咳,“反正我比較安于現狀。”
談以健想起韓多朗的家,和她生活的環境,她有這種想法也不難理解了。
“哎,待會再想吧,我想睡午覺了,下午朝已還要帶試卷給我做。”韓多朗往下躺了躺,“行了,你走吧。”
“我,去哪兒?”談以健似乎很迷茫的看着她。
你沒有其他事可以做嗎?
韓多朗差點脫口而出這句話。
“那個,你可以回家休息啊,我覺得你睡得太少了。”
“我不困。”談以健說。
“那你,你……”韓多朗“你”個半天,臉都紅了,才嘟嘟囔囔的說,“你還真要在醫院照顧我啊。”
“不行嗎?”談以健挑起濃眉,“你幹嘛這種一點都不相信的語氣。”
“我,沒有。”韓多朗輕輕搖頭,又飛快躺回床上,“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