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檔案

第16章

一路無話，莫紹然的車停在了公寓樓下。張思辰下了車，莫紹然也下車跟在他身後。張思辰住在19樓，他拿出鑰匙開了門，進屋後卻沒有關門的意思，莫紹然趕緊閃身跟進屋。他剛關上門，轉身就看到張思辰已經在看着自己了。

兩人就這麽隔着兩米左右，站在原地又開始對視，不知道過了多久，是張思辰先開了口：“你想怎麽樣。”張思辰的眼睛已經不複清明，而是蒙上了一層似乎是不解又似乎有點悲傷的東西。

莫紹然知道張思辰問的絕不是剛才自己拒絕他工作的事，而是他一直以來對張思辰所做的一切。難道自己的行為還是給他壓力了？他只能在心裏苦笑，你還問我想怎麽樣，小祖宗，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

“……你之所以會當警察是因為你爸殺了你媽還是你媽殺了你爸？”

……

莫紹然的眼睛在一瞬間睜大，張思辰低下頭不再看他，咬了一下嘴唇，向後退了一小步，才繼續說道：“你根本沒有什麽所謂的‘正義感’，當警察只不過是一個你自我約束的方法，你怕自己早晚也會去挑戰法律。你從小習慣什麽都做到最好，裝的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其實你只不過是怕別人看穿你。經濟獨立之後你馬上離開了養父母，因為他們的存在就像在無時無刻的提醒你小時候發生過的事，你想逃避他們。你習慣穿黑色，是因為你內心冷漠，想要自我保護。你右手戴表，是因為你喜歡控制一切。你總是笑，但那都是假的，你只不過是想通過這張面具來隐藏自己。你咖啡因成瘾，有輕微焦慮和睡眠障礙。你潔癖、四處招惹別人，其實是因為你自卑，而自卑就是某種意義上的自負，事實上你根本不屑和人交往。我說的有沒有錯？”

張思辰說完整個人都在顫栗，這可能是他說過的最長的一段話，但他卻根本不知道這些話是怎麽從他口中說出的。

張思辰和莫紹然一樣，都是從小就失去了父母，他也許比莫紹然幸運，因為他的父母只是死于意外。他又也許沒有莫紹然幸運，因為他是在別人的排斥和敵視中長大的。張思辰輕易看穿別人的能力是與生俱來的，小時候的他還不懂掩飾。可這個世界的人都是帶着面具活着的，誰不害怕被人一眼看穿，像沒穿衣服一樣赤裸裸的暴露在人前？所以當真有這麽一個人出現在他們眼前時，他們只能以最醜惡的嘴臉對待他來掩飾內心的恐懼。人們懼怕他，說他是怪物，張思辰終于明白了沒有人會喜歡自己，不會有人喜歡真實的自己的。于是張思辰漸漸地學會了把自己關起來，生活果然一下就變得簡單多了，他甚至還選擇了心理學專業，當他看穿別人的能力披上了那些專業名詞的外衣時，別人只會說他厲害。可心理學他學起來實在輕松的很，因為無聊他才又順便修了醫學。這些事張思辰永遠也不會說出口，現在，好像也沒必要說了。

一個人只有在做最真實的自己時才會遇到真正喜歡自己的人，張思辰是這樣認為的，所以莫紹然越對他好他越不安，他太急于找到莫紹然的弱點去攻擊他，這樣莫紹然也會厭惡自己了吧？不要再對自己好，21天就會養成一個習慣，等我習慣了你的好，有一天你離開的時候我會受不了……

這是莫紹然第一次親眼見到張思辰這種看透一切的能力，但這回他可沒有時間驚訝或者贊賞。莫紹然往前走了一步，張思辰馬上就退了一步。莫紹然快速又上了兩步，在張思辰來得及退後之前把人抱在懷裏，輕輕吻着他的發。張思辰剛才雖然是在直擊莫紹然的弱點，但莫紹然卻只感覺他分明是在撕開所有的外殼，把血淋淋的他暴露給自己。張思辰不是在傷害莫紹然，而是在傷害他自己。莫紹然好像不明白張思辰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說這些話，又好像已經完全明白了。

“全中！思辰，我還以為你根本就不在意我呢，沒想到你這麽了解我。我原本還擔心家裏的事兒怎麽跟你說，現在看來我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莫紹然說到這兒輕笑了一下，接着說：“可你有一件事還沒看得太清楚，就是……我有多喜歡你。思辰，我所有的陰暗面、弱點，現在你都看到了，你是不是……不可能接受我了……”莫紹然越說越變得小心翼翼，甚至連擁抱也變得小心翼翼，他放輕了力度，輕到張思辰随時都可以掙開。但事實上，他已經有了把握。

張思辰的确是太急于去找莫紹然的弱點，以至于他終于失誤了。他沒有想過，如果莫紹然已經擺脫了曾經那些陰暗的、誘惑的想法呢？如果他可以把自己從當年巨大的陰影中脫離出來呢？如果他可以因為張思辰而變成沒有弱點的人呢？莫紹然不能控制小時候的自己多多少少被那些不幸留下了一些痕跡，但他早已經不是當年的自己了，他發現張思辰說那些話的時候，自己居然平靜的像是在聽別人的事，自己塵封在心底多年，幾乎遺忘了的不敢觸碰的角落，一下被張思辰就那麽戳到了，然後自己才發現，原來不過如此。他剛才全部的注意力只放在了眼前的張思辰身上，他甚至觀察到了張思辰每一個微微顫抖的尾音，每一次手指攥拳的沖動，他全部的感受只在于心疼幾乎處于懸崖邊緣的張思辰。至于其他，莫紹然一點也不介意自己的愛人完全的了解自己，自己已經把命交給他了，優點、缺點、心、靈魂，總之不管什麽，他也可以全部都交給他。現在的莫紹然，足以讓張思辰毫無顧慮的和他在一起，在他面前做自己。

張思辰發抖的身體漸漸平靜下來，他突然覺得很可笑，自己傻的很可笑，莫紹然笨的很可笑，而他也真的笑了出來。又過了好久，張思辰擡手輕輕地回抱住了莫紹然。這一刻，莫紹然知道，他的思辰再也逃不掉，再也不會逃了。莫紹然近乎狂喜般的鎖緊手臂，力道之大幾乎把人揉進身體。緊接着捉住張思辰的唇就是一個深吻，分不清是誰的舌在挑逗着誰的舌，直到兩人的呼吸都亂了，心也亂了。

兩個人加起來一共才說了三次話，而且這話題看起來突兀而不完整，似乎還有太多需要交流的東西，但它到這裏就是結束了，它已經沒有必要再繼續，莫紹然明白它是如何開始的，張思辰明白它是如何結束的。

“我跟你去酒吧，不會有事。”

“思辰，今天對不起，我不是想跟你吼。我就是……我知道你不需要別人保護……我……”莫紹然頭一次着急的連話都說不利落，他怕思辰誤會，思辰也是男人，不比自己弱，讓他躲在自己身後根本就是折辱他。

正在莫紹然急的語無倫次時，唇上突然傳來羽毛掃過般的觸感，是張思辰吻了他。

“別多想，我會一直在。”

張思辰現在已經不需要再用什麽心理學，或者是自己的能力去分析莫紹然，他只是單純的懂他。莫紹然的笑意控制不住的放大，再放大，抱着張思辰不肯撒手，直到張思辰因為把臉埋在莫紹然頸窩而變得悶悶的聲音傳來。

“很晚了，你……”

莫紹然二話不說把張思辰拽到了卧室，關了大燈只留下臺燈，一下倒在大床上，從背後圈住張思辰，又耍賴般的在他後頸蹭了兩下。

“思辰，我好困呀，別說話了，睡覺吧。”

張思辰輕輕嘆了一口氣，擡手把臺燈也關掉，最終還是閉上了眼睛。他以為自己會失眠，沒想到背後莫紹然有節奏的呼吸，和他環在自己頸上和腰間的手，讓他幾乎喪失了再去思考些什麽的能力，很快就陷入沉睡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本人今天絕沒有打算再更，可我現在總算明白了什麽叫“寫着寫着小說裏的人就活了”m(_ _)m總之這章就這麽碼出來了……非常順暢。基本沒打磕,這章兩人的感情總算是明朗了,但跟我之前設想的很不一樣,但我還是決定直接就放出來了,因為我想他們兩個就是這樣兒的。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清楚看明白- -……

然後關于小莫同學的事我以後可能會在番外裏放出來，寫清楚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