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8)
皺皺鼻子道:“無容,這書能借我看看麽?”
曲無容一愣:“你底子全廢了,難道還想将武功練回來?”
海藍心下咳嗽,因為要讓柳無眉完全相信自己能醫治她,所以她并不是石觀音弟子這件事還沒讓他們知曉。
“不是,你記得我給你提過的一點紅吧?”
“……當然記得。”這幾日海藍除了陪她說話下棋,說的最多的就是一點紅,說他劍法怎麽怎麽好,人品怎麽怎麽優秀,做事怎麽怎麽認真……曲無容有預感,海藍又要喋喋不休了。
海藍道:“他喜歡練劍,我想讓他看看這書也是好的。所以……”
曲無容會意道:“你需要拿去就好了。”
“無容你真好!”海藍燦爛一笑,立馬換了副臉色,語重心長的說:“說起這一點紅啊,我的話就多了……”
曲無容:“……”
“一點紅小時候家窮,他爹又喜歡酗酒,一喝醉就打他。五六歲的孩子,瘦的像豆芽菜一樣……”
“你不是說他從小就父母雙亡麽?”
“啊?!呃……對對對,他的确父母雙亡,經常打他的那個是他……養父。嗯,是養父。”海藍心道,他養父不就是他師父麽,本來就不是個好東西。頓了頓又道:“寒冬臘月,家家戶戶都在過年,可他養父竟然讓一點紅光着腳去賣柴!一點紅窮啊,沒有鞋子穿,凍的發抖,可就是沒人出來買他的柴。他一路上都在喊:‘公子小姐婆婆老伯,求求你們買我一點柴吧!’,可是沒有人理他……”
曲無容不知怎麽,看着海藍樣子有點想笑,她問道:“可一點紅并不像是會去懇求別人的人。”
“他那時候年紀小嘛……”海藍咳了咳,繼續講述一點紅的凄慘身世:“天漸漸黑了,一點紅還是沒賣出去一根柴,他的腳被凍的像個饅頭。哎,實在是太可憐了……他走不動便蜷縮在一個牆角,想象着以前親人的溫暖,雪越下越大,天氣也越來越冷,一點紅漸漸閉上了雙眼……”
“他死了!?”
“當然沒有!”海藍跳起來道:“後來他被人販子拐跑,賣進殺手組織,成了現在的中原一點紅!!”
Advertisement
海藍看曲無容好像不為所動,不由叉腰道:“無容,你都不覺得他很可憐嗎?不覺得心裏有一種一種……嗯,很想對這麽一個身世凄慘的人一點關懷嗎?”
曲無容低下頭,海藍看不清她神色,只看見她肩頭一聳一聳的,頓時心花怒放,莫非她被感動哭了?!
“海……海藍……我長這麽大,從沒有人能把我逗笑過,可……可是你做到了……”曲無容極力忍笑,可還是憋不住,差點笑岔了氣。
海藍默然:“……”她很想扳着曲無容的肩膀猛搖:你就不覺得一點紅很可憐很凄慘很想把他摟在懷裏呵護麽?!
曲無容笑夠了才道:“海藍,一點紅到底怎麽招惹你了?”
海藍納悶兒道:“他沒招惹我啊。”
曲無容道:“那你怎麽老是說他壞話?”
海藍驚道:“我哪裏說他壞話了!”我可是每天不辭辛勞在你面前誇獎他一百遍啊一百遍!!
曲無容失笑道:“你還說沒有,每次都把人家身世編排的像是丐幫出身,前天說他父母雙亡流落街頭,昨天說他沒錢治病被人毒打,今天又說他吃不起飯被人販子拐走……”
海藍一想,好像确實有點過火了。
“但這并不影響他的人!他人還是很好的!”海藍義正言辭的道。
曲無容點點頭,正要說話,卻聽一個歡快的聲音喊道:“海藍!曲姑娘!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海藍一聽便知是宋甜兒,一邊轉頭一邊道:“甜兒姐姐,今天給我們做什麽糕點啊?”
宋甜兒幾步蹦過來,在她額頭輕輕一敲:“你就知道吃吃吃!”
“這不都怪你做的太好吃了麽?不然海藍會每次向你要吃的?”李紅袖這時也走了過來,手上挎了個籃子,裏面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海藍伸長了脖子問:“這籃子裏是什麽?”
李紅袖道:“上午我和甜兒去城裏集市逛了逛,看着有意思的東西還挺多,給你們買了些小玩意兒帶回來。”
海藍一聽拍手跳起來:“是禮物啊!”不管是什麽東西,有人送給自己都覺得很開心。
只見籃子裏有彩結絡、發釵、木雕、胭脂盒、面具……還有很多海藍不認識的精致工藝品。
“這面紗是給曲姑娘的。”宋甜兒從籃子拿出一方疊的整整齊齊的月白紗巾,遞給曲無容。曲無容心下也是極為喜悅的,誠心道:“謝謝。”
“哎,這個香囊……”海藍還沒說話,眼前一晃,香囊就被宋甜兒拿走了。李紅袖在旁笑道:“那是她給楚大哥買的香囊,別人可碰不得哦!”
宋甜兒聞言指指一根絲帶:“那腰帶你別說是你買給自己的!”
李紅袖啐她一口,笑着不說話。
海藍選了個菱形雕刻的玉石吊墜,吊墜底端垂着柔順的墨色流蘇,很是古樸莊嚴。
“這是什麽東西?”
李紅袖看了一眼道:“那是劍墜,買回來就是覺得好看,倒沒誰用的着着。”
海藍眨眼道:“這個可以給一點紅啊。”李紅袖笑道:“他那人怎麽會在劍上挂那東西,而且這劍墜要自己打絡子,太麻煩啦!你要就快拿去!”
海藍心道打絡子不就是系個結麽,這難不倒她。當即便自信滿滿的揮手道:“我可是大師級別!”
海藍選了一個青竹杯,又要了幾根絡子,拿着她的禮物回到房間。
她要趁一點紅回來之前,給他做一個霹靂無敵美的——劍墜。
可當她開始研究怎麽打絡子的時候,才知道這是多麽艱巨的一件事啊!那菱形的玉石頂端只有針孔大小的一個洞,可那絡子粗的像面條!海藍抓耳撓腮半天,只得将絡子撕的比發絲還細,然後五根為一股,搓成小細線,先做一個結。等打好了結,再用粗線來編繩子,海藍不會編那些複雜的花樣,就分成三股,直接編辮子了……
這本來就是一個精細的大工程,海藍估計也是太無聊了,竟然真的耐下心思打了一下午的絡子。
“海藍?你在屋裏麽?”
海藍揉了揉肩膀,連忙跑去給人開門,沒想到門外的人竟然是蘇蓉蓉。
“蓉姐姐!你回來了?他們也回來了吧?!”海藍心裏高興非常,提着裙子奔出去幾步,又慌忙跑回屋拿起桌上的劍墜,對蘇蓉蓉問道:“在大廳嗎?”
蘇蓉蓉遲疑的點了點頭。
海藍雖然覺得蘇蓉蓉态度奇怪,但也沒有細想,她太想看到一點紅收到禮物的樣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久等了啊抱歉抱歉!TAT!
存稿箱沒抽,是我抽了!昨天設成了早上8點,今天設的是2021年!!!
感謝坑娘、晴天、月舞、泥泥山山的雷,以及原原的長評~愛你們!
加上早上一更,所以今天五更了喲~~!
醫院的鐵通網不給力,不能回評,親們莫要霸王~等回來挨個回複~麽麽233333~~~~
☆、37、三四章
到了大廳,果然看見楚留香和李玉函正在說着什麽,胡鐵花在喝水,黃魯直和戴獨行坐在凳子上休息。
海藍又環視了四周一遍,覺得有點不對勁。她問:“一點紅呢?怎麽沒看見他?”
戴獨行和黃魯直垂首不去看海藍,而楚留香和胡鐵花都一副面有難色的樣子。
海藍心頭有不好的預感,上前兩步問道:“你們怎麽都不說話?一點紅人去哪兒了?”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海藍,你的預言很準确。我們确實在山城中遇見的戴前輩和黃前輩,蓉兒也确實救了我的命。你說我們會平安,可是……”
海藍緊緊攥住手裏的劍墜,一顆心似乎要跳出來,生怕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
“一點紅出了變故。”
海藍仿佛聽到心落進深淵,“啪”的摔碎。她一直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所有不按照原本進行的終究會出事,她當初就該拉住一點紅不要他去,不應該為可笑的郁悶拿他生命開玩笑。手心裏的劍墜像是炭,灼的她手心發燙。海藍好後悔好後悔,一點紅出事了,她怎麽辦才好?
“他……他是怎麽死的?”海藍聲音裏帶着濃濃的鼻音。
楚留香揉了揉鼻子,道:“他從密室的門出來,我沒看清,朝他揮刀砍了下去。然後……”
“然後他就被你砍成兩半了!!”海藍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都是她的不好,不能怪楚留香下手沒眼睛,怪她明明能阻止卻放任自如!海藍坐在地上邊哭邊訴:“都是我不好……這都怪我!他不該和你們同去的……”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從一開始就不該來這裏!如果我不來這裏,一點紅就不會死了……”
“海藍?”
“怪我大意!我是千古罪人,殺人兇手……”
“……海藍。”
“一點紅你死的好冤枉啊,我對不起你……”
“……”
“你連老婆都還沒有,打了一輩子光棍,就這麽死了啊……”
“海藍,我沒有死。”一點紅心裏又暖又覺得奇怪。他剛換好衣服出來,就看見海藍坐在地上哭的萬分傷心,而內容竟然是他死了。
海藍瞟了眼他,頓時全身一愣。
一點紅以為她明白過來了,卻聽海藍猛然哭的更兇:“你陰魂不散啊!!”
“海藍,你看看我,我沒有死。”一點紅見海藍好像沒聽見似的,遲疑的拉過她手,說道:“我是人,不是鬼。”
海藍感受到他手掌的溫度,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是真的一點紅,他并沒有死。
知道了這點,海藍刷的站起身,頓時腦子也靈光了。
楚留香武功那麽高怎麽可能失手殺了他朋友?楚留香不是從來不殺人嗎?胡鐵花怎麽還挺歡樂的樣子?為什麽沒有一個人來解釋勸慰?
真相只有一個:她被涮了!!
正所謂關心則亂,這幫人就是專門看戲來的!
海藍狠狠擦了擦眼睛,朝楚留香咬牙切齒道:“楚留香,你不是說一點紅死了麽?”
楚留香清咳道:“老天明鑒,從頭到尾我可沒說一點紅‘死了’一個字。”
海藍怒道:“你還狡辯!你說他……他出了變故!”
胡鐵花湊過來道:“變故又不是說死了……”
“你這個幫兇!不許說話!”海藍氣狠狠的朝他一指。
楚留香微微笑道:“當時一點紅從密道的門裏出來,我的确失手朝他砍去,那刀也的确挨在他身上,只不過僅僅劃破了衣服而已。”
海藍仔細一想也懂了,搞了半天出來不見一點紅,那丫是去換衣服了!而楚留香和胡鐵花則是存心想騙她來着!
海藍那個氣啊!恨不得将楚留香和胡鐵花按在地上暴打一頓!可是她打不過!海藍覺得自己快要氣炸了,再待在屋裏她會忍不住咬人!于是海藍二話不說就朝門外沖了出去。
楚留香想拉住海藍賠不是,但海藍立即甩過頭道:“你再敢說一個字試試!”
于是乎楚留香識相的沒有再說。
女人很可怕,發怒的女人更可怕。
海藍一下沖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悶頭疾走。
心裏将楚留香和胡鐵花的祖宗十八的問候了個遍,就連黃魯直和戴獨行兩個都被她冠上了知情不報的罪名。
街上人來人往,海藍腹诽夠了,氣也消了大半。
正準備轉頭回去,卻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跟在自己身後。海藍先是吓了一大跳,随即瞪了一眼他,轉身朝前走,又不回去了。
一點紅不禁喚了聲海藍的名字。
海藍不理他,雖然知道一點紅在這件事也是受害者,但就是不想同他說話。女人心海底針,這話是誰發明的?海藍真想誇獎他。
一點紅走到海藍身邊穩住腳步,半晌才道:“……你為我擔心,我很高興。”
不知道一點紅說話究竟有什麽魔力,僅僅這一句,海藍的氣就全消了,心裏柔軟莫名。她表面裝作油鹽不進,心卻砰砰直跳。
一點紅遲疑了片刻,又道:“……你走的累不累?”
海藍差點就說累啊!可她還是強忍着。
一點紅這次從袖裏摸出一把綴着寶石的匕首,道:“這個給你。”
“禮物?!給我的?你不早點說!”海藍接過匕首立馬傻笑起來。那匕首全部銀色,鞘上綴着紅色的寶石,海藍輕輕拔出,匕身光滑如鏡,邊緣更是能吹毛斷發一般。海藍愛不釋手的摸了摸匕首,朝一點紅笑道:“我很喜歡!”
一點紅見海藍不再生氣,也放下心,道:“這就是楚留香差點失手殺了我的那把匕首。”
海藍聞言一愣。
一點紅以為她又記起方才楚留香他們開的玩笑,正要說話,卻聽海藍失神道:“幸好你沒事。”不然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一點紅怔然,看見海藍低眉斂目的摸樣,竟然覺得很美。
于是他說:“你很美。”
海藍刷的擡頭,看着一點紅很是不可置信。她沒想到一點紅會對她說這句話,并且是真的。
“你……你對我說的?”
一點紅認真答道:“是。”
海藍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心裏說不上的滋味。不對啊,這話應該對曲無容說!不應該是自己,不應該是自己……可為什麽感覺非常好?!
海藍覺得自己有些失控,不知不覺腳下走的更快。
一點紅跟上她,莫名又想起那日在山城裏回想的事。沒有哪個女子在他心裏比海藍更好。當看見海藍坐在地上無助的哭泣,他會覺得心疼;而當他知道海藍是為他才哭的那樣傷心,他又覺得很愉悅。
于是一點紅又重複了一遍:“海藍,你為我擔心,我很高興。”
語氣沉着、認真,毋庸置疑。
海藍腳下一頓,然後走的更快更急。她想說自己沒有擔心他,可是海藍不喜歡自欺欺人。她如果不是擔心一點紅,怎麽會為他哭的那麽傷心?但她又為什麽擔心一點紅?海藍心裏越來越熱,她她不敢再繼續深究,她怕得到讓自己羞窘不接受的答案。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完全暗了。
兩人一路都沉默着。
海藍故意不去深想,只覺得自己需要找點什麽發洩一下情緒,現在她的腳很疼,她覺得自己發洩夠了。
“我們回去吧。”海藍說完,忽然看見一家藥鋪,于是她朝藥鋪走過去。
一點紅問:“你生病了?”
海藍嘟哝道:“我要買巴豆,毒死楚留香!”
一點紅淡笑道:“好。”
海藍本來想說你笑起來挺好看的,但她覺得今天說的已經夠多,不能再說了。
☆、38、三四章
海藍回到屋裏,看着手裏的劍墜發呆。
這東西她不敢送了。
一點紅今天對她說的話屈指可數,可是字字都敲在她心上。她在這裏應該是個旁觀者,可貌似自己影響了走向。她不應該去救柳無眉的,但是眼睜睜看着柳無眉悲劇的死去,她又于心不忍。說到底是她太心軟了。
還有各種各樣的事,大大小小都被她有影響……
海藍抓了抓頭發,懊喪的趴在桌子上。
她不知道這樣究竟對不對。好在無花死了,神水宮主石觀音都死了,楚留香這個主角沒出一點兒問題……是不是說明劇情可以被拉回正軌?
但是一點紅呢?這之後并沒有再提到他如何了,他應該是和曲無容過着神仙眷侶般的生活,自己只是這些形形□人中的過客。
海藍想到此處,莫名覺得鼻酸。
她不想讓別人忘記她,她也想融入這個世界。
可是自己從來不會饑餓、口渴,不會疼痛,沒有正常人所需要的一切,注定她是個異類。海藍從來沒有想過這麽多,可是今晚忍不住去想。她當然不會因為自己異于常人而自卑,而是她萌生想和這裏的人在一起的念頭……
海藍不敢再深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忌諱什麽。
第二日的時候,蘇蓉蓉來找海藍,準備給她醫治臉上的疤痕。
蘇蓉蓉看了看海藍臉上的傷,微微含笑:“痕跡已經很淺了,再用我的藥抹幾日,要不了些時候你臉上的傷痕就會全部消褪。”
海藍摸摸臉,喜道:“多謝蓉蓉姐!”終于不用當刀疤臉了,海藍自然高興。
蘇蓉蓉笑說:“這有什麽好謝的。”
海藍道:“當然要謝!而且不止一次!當初多虧了你在我腦子後面一針,我才做了那麽久的……半正常人。”說起來海藍便覺得冥冥中自有天定,若當時不是李紅袖和宋甜兒救了自己,自己恐怕在這世間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海藍這時候想起一事來,嘀咕道:“怎麽今早無眉沒有找我一起喝冬瓜湯?”
蘇蓉蓉道:“楚大哥從神水宮帶了解藥給她。”
海藍點頭道:“原來如此,這下她的毒就全解了!”
兩人對視一眼笑意盈盈,皆是心照不宣。
“這些藥膏你就按今天的方法抹就好,不等用完,傷痕就可全褪。”蘇蓉蓉一邊收拾桌上的藥膏,一邊說:“明早我們便啓程回去,海藍,你日後有時間可記得來看望我們。”
海藍一驚:“明天?這麽急?”
蘇蓉蓉看她一眼,眼裏全是笑意:“本來今天就準備走的,但是……楚大哥被人下了巴豆。”海藍忍不住大笑起來,撫掌道:“妙極妙極!”
“其實他是故意中招的吧。”海藍笑夠了便嘆然道。楚留香那樣的人,怎麽可能中她這種拙劣的伎倆。
蘇蓉蓉點頭道:“嗯,他說這樣你的氣就能消了。”
海藍聳肩說:“我其實睡一覺什麽氣都能消。”她是說真的,自己從來不記仇。
蘇蓉蓉離開後,海藍便去找宋甜兒和李紅袖告別。她們明日就要走了,畢竟相處這些時日極有感情。
不免又是一番叮咛照顧。
海藍頓時覺得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麽糟糕,她至少還有很多朋友。雖然不可能和他們一輩子待在一起,但能相識,也是人生中的樂事。
海藍從李紅袖和宋甜兒的院子裏出來,正好遇見曲無容。
“無容!”海藍下意識叫住她。
曲無容回頭見是她,便問:“你在這做什麽?”
海藍說楚留香等人明早離開,她去告別。
曲無容颔首道:“說起來我也該走了。”
“啊?你也要走?不多留幾天麽?”
曲無容笑說:“我當然要離開。以前在石觀音手下,不能随意到外面見識,現在恢複自由之身,天大地大,我想去的地方還有很多。”
海藍一想也是,但……
“無容,一點紅回來了你知道嗎?”
曲無容一愣,以為海藍又要長篇大論,忙道:“這與我沒有關系。”
海藍急了,說:“怎麽會沒關系呢!你可是……”
“我并不認識他。”曲無容皺眉,這是她這幾日對海藍語氣最嚴肅的時候。她并不笨,當然知道海藍每天在她面前念叨一點紅的原因,可問題是自己和這一點紅并沒有交集,更不會發生什麽。
曲無容覺得自己有必要給海藍講清楚,她說:“海藍,我知道你是為我打算。我曲無容是長相醜陋,但還不至于沒有人要。我喜歡一個人漂泊,不希望有他人介入我的生活。所以,海藍你不用再為我操心此事。”
海藍傻眼了。
曲無容這番話說得再清楚不過,她不用海藍拉媒,也暫時沒有這方面的打算。
“你……你覺得一點紅不合适?”
曲無容心下不解海藍為何總将一點紅和她說在一起。曲無容看了眼海藍,道:“我不會喜歡他,他也不會喜歡我。”說完曲無容頓了頓,頗有深意的說:“海藍,你這麽關心他,難道不是因為你自己麽?”
海藍聞言一怔,慌亂擡頭否認:“我不喜歡他!”
曲無容忍不住笑了笑:“我并沒有說你喜歡他,你否認這麽快做什麽?”
海藍垂下眼,臉色發紅,半晌不說話。
“無容,你什麽時候走?”海藍自覺無力改變,強扭的瓜不甜。待他們離開,自己倒也該告別柳無眉夫婦了。
曲無容道:“明天。”
“……也走的這般着急。”海藍知道挽留不住,便不再說這種話了。她從懷裏摸出劍墜,遞給曲無容道:“這個送你。”
曲無容看了一眼,怪道:“這不是你準備送給一點紅的劍墜?我不要。”
海藍一窘,打着哈哈道:“他不要這個,你不偶爾也用劍麽?拿去吧拿去吧!”
曲無容卻不相信她這套,反說:“那我更不要了。”
海藍沒轍,只能郁悶的将劍墜收回去,搞半天這玩意還成了雞肋。
“明天我送你一程吧。”海藍說。
曲無容道:“送在山下便可。”
海藍點點頭,擡眼道:“無容,你以後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盡管來找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在所不辭!”海藍說着還拍了拍胸口,一副義薄雲天的摸樣。
雖然曲無容來找她幫忙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曲無容還是說:“有你這番話,我安心不少。”
海藍舒了口氣,只要曲無容不推辭,她也安心不少。
她雖然對曲無容十分愧疚,卻也不至于如此承諾。但若要說還有其它原因……海藍也不願去想了。
翌日一大早海藍便起了床。
胡鐵花昨天夜裏便已經離開,而楚留香也帶着蘇蓉蓉、李紅袖和宋甜兒走了,海藍還是沒去送成。好在曲無容并不着急趕時間,海藍還來得及送她。
李家的別院也是依山而建,現下正是深秋,滿目楓紅。
海藍走在山徑上,竟然覺得心情非常舒暢,哪怕是在這離別之際。
曲無容率先開口道:“我準備先回關外一趟,将一些罂粟花種子帶給無眉。這樣她也就不必每年在外高價收購了。”
海藍點點頭:“她的毒雖然全解了,但是罂粟花留在她身上的瘾解不了。”
曲無容這時方轉頭看了海藍一眼,道:“她其實并沒中毒。”
海藍怔了怔,打馬虎眼道:“哈?是麽?原來沒有中毒啊!”
“你知道的。”曲無容好笑的道:“你以為我們會相信你是石觀音弟子這種話?”
海藍愣道:“你們難道不信?”
曲無容道:“本來相信的,但是無眉那日聽見了你和楚留香等人談話,就不信了。”
海藍也想起那日,咽了咽口水:“她早就知道了?”
曲無容道:“是,所以她感激你。”
海藍撓撓頭發,嘆息道:“她沒當場把我殺了便好。”
當時楚留香等人肯定知道柳無眉在偷聽,也不揭穿,也許正是因為是柳無眉親耳聽到的,所以她才更加深信不疑。倘若今日曲無容不說,海藍永遠都不會知道。
跟這些人比智商,海藍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
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山腳,曲無容頓下步子,轉過身道:“好了,你回去罷。”
海藍“嗯”了聲道:“那你一路小心……保重。”
曲無容不知想到了何事,擡眼緩緩道:“海藍,我知道你也許有預言的能力,但你要明白,人定勝天。并不是什麽都必須按老天的安排,也可以按自己的心。”
☆、39、三四章
曲無容走了。
可她說的話海藍還清晰的記得。曲無容肯這樣對她說話,心裏也是将她當做朋友了吧?海藍這樣一想,無論對這話理解多少,都是滿懷感激的。
海藍回到別院,樹蔭重重,頓時覺得四周冷清了許多。就在一天之前,這院子裏還歡聲笑語不斷,天下無不散之筵,這道理海藍明白。
悵然什麽的不适合她的性子,海藍深吸了一口氣,拍拍胸口昂首闊步朝柳無眉的院子走去。
李玉函正在和柳無眉下棋。
柳無眉執起一顆白子落下,轉了轉眼眸道:“海藍,你不會也來向我們道別罷?”
海藍笑笑,說:“你猜對了一半。”
“那還有一半是什麽?”
海藍道:“我是要走,但卻在明天。”
柳無眉頓了頓,看向李玉函。李玉函這時轉過頭對海藍道:“這麽着急?你想住幾日都沒關系。”
“我也想多賴幾天的。”海藍心裏莫名覺得難過,嘆道:“我喜歡熱鬧,可你們都走了,這別院冷冷清清的,我住着也沒意思。”
柳無眉和李玉函明白了海藍的心思,他們也不會因此強求。只道:“你既然要走我們也留不住,但日後有機會随時來找我們便是。”
海藍揚臉笑道:“沒問題!我以後可是要走遍所有地方!”
李玉函不知想到了何事,突然說道:“既如此,紅兄便可和你同行了。”
“啊?他……他還沒走?!”海藍心裏又開始慌了。她明明可以很鎮定,但是聽見一點紅名字就立馬亂了陣腳,海藍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病了!
柳無眉微微笑道:“他本來昨晚和胡鐵花一起離開的,但半路又折了回來,說是等你。”
“我有什麽好等的……哈,嗯……等我幹什麽……”海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些什麽,胡亂嗯嗯啊啊了幾句。擡眼一看柳無眉笑的一臉促狹,海藍當即轉過身道:“我這就去問問他!”話未說完,人便逃似的跑了。
別院裏有很大一汪湖。
而海藍此時便站在湖邊,她覺得很亂,但不知是腦子亂還是心亂。秋天的湖水已經很涼了,海藍剛好覺得可以給自己清醒清醒,于是她縱身跳了進去。
冰冷刺骨的湖水對她來說沒什麽感覺,海藍悶在水裏,努力平複心神,心裏終于好了些。
她對一點紅維護,對曲無容愧疚,幾日的焦躁,不正是因為這樣自己對一點紅有了邪念麽!?其實答案很顯而易見,只是海藍下意識的逃避。
如今點明,倒不那麽糾結了。罪過罪過……海藍心裏默念了幾遍,想不起自己什麽時候看上的一點紅。
也許是第一次相見他救了自己?
也許是他護送自己的路上?
也許是在那水潭中?
也許是很久很久以前,他還不知道自己的時候?
……
湖底很安靜,很合适沉思。
海藍起初是腦子有問題,可她腦子好了并沒有忘記那些點點滴滴。她表面一直不在乎,可私心裏比誰都維護一點紅,都關心他。哪怕是給曲無容拉媒,也是真的希望兩人在一起,雖然那時候心裏會不舒服,但只要看着他們開心,自己這點不舒服壓根兒無所謂。
海藍仔細想了想,自從和一點紅相處,她就莫名主動的對他好。除了因為自己知道他的身世,那一點點同情心泛濫,更多的是……對他真的有好感吧。
海藍從懷裏取出那把銀色的小匕首,想起那日一點紅對自己說的話,心裏怦怦直跳。他那種性格種人,肯對自己說那樣的話,是不是代表也對自己有感覺?!
海藍正要細想,卻忽然聽見嘩啦一聲,她心下一驚,以為這湖底有水怪!正要浮上去,便被人一把拉住胳膊給提到水面。
一點紅身上也被湖水打濕了,兩鬓的頭發濕漉漉的。
海藍眨了眨眼,覺得這幕似曾相識,立馬便想到在水潭那日,兩人也是這般狼狽。
一點紅問道:“你跳湖做什麽?”他緊緊抓着海藍胳膊,連自己也沒察覺。
海藍看着他愣了下,然後笑了。
曲無容不稀罕一點紅了,她稀罕!
海藍這時方有些明白曲無容臨走之前說的話了。自己雖然知劇情,但更重要是自己也為其中一份子,自己不是旁觀者,而是身在局中,與誰都沒有分別。這般一想,海藍心裏頓時豁然開朗!
是了!既然如此,她為什麽偏要和自己心意過不去?
她喜歡一點紅,喜歡就是喜歡,真心喜歡。
海藍喜歡他和別人無關,對于自己的心,她從來都看得明白,一點紅要是也喜歡自己,那就再好不過了!
一點紅見她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好像失了魂,不由擔憂:“海藍?”
海藍被一點紅喚了聲回過神,卻又愣愣的盯着他。
……不就是表白麽!
一點紅看她好像并不願說,也不強求,正要讓她回房免得着涼,海藍卻一把将他手握住——
“來!跳湖!”
說完就拖着一點紅咚的跳進去。
……
海藍回到湖裏頓時覺得踏實多了,扭頭看一點紅,而一點紅也看着她,那眼神分明就是出什麽大事了?!
海藍咬了咬牙,下一刻就伸手摟住了一點紅的脖子。
她感覺四周的湖水都在發燙,不過誰也不會發現她在臉紅。
一點紅渾身一僵,任由海藍挂在他身上,也不知是呆了木了,沒一點反應。海藍心裏急了,她都這麽不矜持了一點紅還不明白麽?!于是她終于忍不住捧着一點紅的臉,湊上前親了一口。
又快又淺。
可就是這麽做了。
海藍忽然記起一點紅和自己不一樣,這湖水怕是冷的要死,一邊責備自己粗心大意,一邊忙将一點紅推上岸,可她自己又差點滑進去,好在一點紅不發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