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海藍卻沒想那麽多,估計以她智商也想不到。
她此時正在不停的回味兩個字:謝謝,謝謝,謝謝……
剛才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海藍心裏生出一股奇異的感覺,瞬間認為自己特別有禮貌。不禁想,要是誰能對她說這兩個字,可算是有面子了!
海藍走了很久,直到身後的小鎮再也看不見,腳下堅硬的泥土變成碎石,落日餘晖渲染着高低起伏的沙丘。
她走過了戈壁,再有些路,便是真正進入沙漠了。
若是正常人看見這一望無垠的不毛之地,早就心懷忐忑。準備儲存體力作長期鬥争了。但海藍不是,她朝着前方一聲歡呼,撒丫子朝沙丘奔去——
但是明明看着很近的沙丘,怎麽跑也跑不到。海藍郁悶的往旁邊的風化的岩石上一坐,看着夕陽緩緩落下。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海藍莫名其妙想到這一句詩,這是她這麽久以來在稀奇古怪的思想裏第一次想出這樣的句子。海藍立馬坐直了身子,抓住這種感覺,閉眼努力回想。
“北陸蒼茫河海凝,南山闌幹晝夜冰……”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鈎……”
“旗鼓臨沙漠,旌旄出洛畿……”
“……”
海藍不停的背詩,開始還和沙漠有關,後來亂七八糟各種五言七律。待她再也想不起其他詩句的時候,才睜開雙眼,天已經全黑了。
寒霜竟覆蓋了她的睫毛。
海藍揉揉眼,心裏好似被什麽東西塞滿了。她想起來好多詩句,這些都是她曾經的記憶。海藍站在岩石上,豪氣幹雲的一揮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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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堅持不懈,按照今天的思路去回憶,那自己脫離精神病群體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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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藍即使在沙漠裏孤身一人,生活作息也極其規律。
昨晚豪氣宣言之後,她便倒在岩石上睡了。早上依舊自然醒,看了看旭日升起的方向,海藍繼續她的沙漠旅行。
但她感覺自己好像又變聰明了一點。
因為她今早看見太陽的第一個想法不是“咦?太陽!”,而是“哇!東方”!于是海藍根本沒有思考自己該往哪個方向走,直接朝東方前進。
海藍哼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歌走了半天,突然想起自己往東方是幹什麽?她頓下步子,又記起自己是來沙漠尋找記憶恢複神智,不管哪個方向都不重要。
對,她是來給自己治病的。
看昨晚的成效,海藍立馬又開心起來。朝着太陽走了三日,除了浩瀚的沙漠和日益漸多的記憶,什麽奇特的發現也沒有。
這日,海藍找了棵快幹死的樹下坐着休息。此時沙漠的太陽最毒辣,幾乎可以瞧見滾滾熱浪。可就在這時候,沙丘那邊突然出現兩個黑點。
海藍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是兩個被曬得渾身發黑的人。
兩方距離并不遠,那兩個人顯然也看見了海藍。海藍見兩人湊在一起說了什麽,然後朝她不緊不慢的走來。他們雖然走得很慢,但海藍有種感覺,如果她調頭就跑的話那兩人會不顧一切的沖過來。
那兩人果真是朝海藍走來,随着他們越走越近,海藍也看清他們的長相。
那簡直不能稱為長相,因為你根本看不清楚他們的真實面容。他們衣不蔽體,太陽的暴曬,使他們□在外的皮膚全部長出紅斑水泡,更有甚者已經開始糜爛。
海藍只有通過他們的身高區分兩人。
兩人走到海藍三步遠的地方停下,高個子的人一雙眼睛陰鸷的盯着她,喉嚨裏咕咕作響,半晌嘶啞的開口:“把你的水和幹糧交出來,我們不殺你。”
如果在沙漠,真的将水和幹糧交給別人,這和自殺有什麽分別?但對于早死和晚死的選擇,正常人都會将水交出去。
可不要忘了,海藍不是正常人。
“我沒有水,也沒有幹糧。”
那兩人像是聽見了什麽最滑稽的笑話,他們雖然極其不想笑,可還是定力不夠。
“哈哈哈哈……笑話!進沙漠不帶水和幹糧?除非那人腦子有問題!”
海藍一本正經的點點頭:“對啊對啊,我腦子有問題。”
那矮子說:“能在沙漠裏,獨身一人,依舊衣着光鮮,絲毫不顯疲……疲态,你若不是有充足的的水和幹糧,怎……怎麽可能?”那矮子好像真的不行了,眼皮沉重,說話有氣無力。
說話之間,兩人都發現海藍身上果然沒帶任何水和幹糧,她甚至連一個包袱都沒有。
那矮子悲從中來,突然靠在高個子身上,高個子被他差點壓趴在地。高個子惱怒的一把推開矮子,那矮子卻像個麻袋般,砰的倒在地上。高個子明顯愣了愣,然後踉跄着探了探他鼻息。
“死了……他死了。”高個子想哭,卻一滴淚都流不出。
海藍睜大了眼,嗫嚅道:“死了?他……為什麽會死?”
高個子刷的看着她,一字字道:“沒有駱駝,他累;沒有衣帽,他曬;他沒有水,他渴;沒有幹糧,他餓……你知道他是怎麽死的了吧?”
海藍被他眼神駭的後退兩步,她忽然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只蘆花老母雞。
高個子突然陰測測一笑:“可我不會步他的後塵了……我會吃了你的肉,喝你的血,撕下你身上的衣服。”
海藍不知是被吓傻了還是沒反應過來,或者說……她根本沒能理解高個子話的意思。
“你是壞人?”
高個子站起身,說:“我曾經是一個好人,可在這沙漠裏為了生存,我已經是壞人了。”
海藍猛然記起宋甜兒李紅袖臨走交待她的話:遇見壞人就跑。
于是海藍轉身就跑,即使是跑,她也選的是東方。
高個子本來也是奄奄一息,可能是求生意志太強烈,他竟然也發狂猛追,而且從步伐來看,竟是個練家子。
海藍自然是跑不過。
她被高個子掐住脖子,按在地下。其實并不是很痛苦,可是海藍看見那高個子張開嘴想咬破她皮膚喝血的時候,還是被吓住了。她推不開高個子,只能雙腳亂踹,高個子本來就體力透支,這一下不防,竟被踢中命根子。
“嗷——”高個子慘呼一聲,倒地不起。
就像壓在駱駝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顫巍巍伸手摸了摸死去的高個子,即使死了皮膚也是滾燙的。海藍又知道了恐懼和死亡這兩個詞語。
“沒有駱駝,他累;沒有衣帽,他曬;他沒有水,他渴;沒有幹糧,他餓。他是累死的、曬死的、渴死的、餓死的。”海藍無意識的重複了那句話,并且給出了答案。她擡頭看了看灼灼烈日,呢喃道:“為什麽這些,我都感覺不到。”
她所感受的疼痛只有頭痛,那還是自己強迫自己去想。但其他的,再未有過。如果不是這次的沙漠之行,海藍絕不會有這些認知。
在船上即使被宋甜兒李紅袖無視,但一日三餐高床軟枕沒有虧待過她;在鄭翦家,也是将她好生伺候;在馬車途中,吃不盡的糕點水果,也沒有什麽不對勁。
而她吃東西、休息、睡覺并不是身體的需求,而是她自然而然的記憶認知。就像一臺機器,按程序工作一樣……
海藍在沙漠中呆立了良久,她想不通其中關節,如果硬要強迫自己,頭又會痛,何必這樣折磨自己?有的事情,強求不來。
海藍搖搖頭,将死去的兩人埋起來,繼續一路東行。
作者有話要說:求無情的馬克~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