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邊疆戰事
平叛刻不容緩,領兵人選縱使再難定下來, 這仗總是要打的。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 這個燙手山芋竟然有人想要主動接手, 正是已經淡出衆人視線許久的平王慕容鈞。
沒有過實戰經驗, 然而皇家子弟哪個不是熟讀兵書?只要身邊有值得信賴的輔佐之人, 也并非不能勝任一軍之主帥。
慕容铎顯然十分樂意給自己胞弟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于是領兵人選就這樣定了下來:以慕容鈞為主帥,清平侯譚嗣同為副将,監軍則是近日來在皇帝身邊越發得寵的小曹公公。
清平侯之前也是百般推脫,本來見平王主動的往上沖, 正心裏偷着樂。哪知旨意一下來,自己卻還是沒能躲得掉,暗嘆時運不濟之外, 也只好認命。
他擇日便要帶兵南下, 臨走之前, 自有友人設宴給他踐行。而他竟然還主動做了一回東道主,卻是邀請了蘇仁前去。
席上酒過三巡, 清平侯便道,若是自己此行無法平安回來,請蘇仁務必照拂一二自己府內的侍妾潇潇。
譚裕同這人粗中有細,畢竟也是常年帶兵的人,若是連枕邊人有異樣都絲毫察覺不出。怕是腦袋都要被人偷割了去。
蘇仁聽他這樣說,知他已經将潇潇的真實身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卻還是留了她在身邊, 真情不似作僞,便應了下來,又勸他道:“你既已知道她是什麽背景,當可以放心才是。”
譚裕同苦笑一聲,“手段再高,也架不住有人擡出規矩來壓着,我在時尚不能保她一點委屈都不受。我若是去了一年半載都無法回來,她跟她腹中的孩兒,不知要渡多少道劫呢。”
蘇仁接了他遞過來的酒杯,其中盈滿了晶瑩的朱紅色,乃是自海外通商以來流傳開來的新鮮玩意兒,以花果釀酒,香氣馥郁入喉卻無苦澀之意,正是蘇仁偏愛的味道。他對譚裕同道:“你不用挂心,若她當真連個容身之所也尋不到,我自不會袖手旁觀。”
原本以為不過是幾句場面話,哪知不過月餘,戰報傳來:敵軍以百姓做誘餌,使楚軍中了埋伏,曹監軍當場身死。慕容鈞若率的主力兵馬勉強突圍,損失慘重。而清平侯所率的兵馬下落不明,生死難料。
戰事不順,朝中立時炸開了鍋,主戰主和兩派吵得不可開交。
主戰派自然還是堅持着從前的說辭,都道大楚的國威不可折損在此處,小小南疆夷民靠下三濫的手段僥幸占了點便宜,只要我軍重整旗鼓後能夠小心提防不再重蹈覆轍,定能勢如破竹,迅速将叛軍剿滅。
而主和派則認為,當年大楚對百越用兵,本是為了一統戰亂,效秦皇統一六國之壯舉。而戰後将士們屠城之舉實在有失仁義,甚至将百越皇族屠戮殆盡,這才激起了其部族的反抗之心。如今反賊們因有前車之鑒,知道就算投降也保不住性命,所以才會背水一戰不顧性命。此時應該懷柔招安,不戰而屈人之兵,方能彰顯上國風度。
主和派的說辭其實漏洞百出,多半站不住腳,然而卻起到了實實在在的作用——原本這事兒同蘇仁沒什麽幹系,但是衆口铄金,現下雖然大家明面上不敢說,但心裏怕是都默認那南疆遺民的叛亂與頑抗,都是由于蘇仁之前帶兵時殺戮太過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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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新年過的十分不愉快,南疆懸而未決的戰事壓在每個人的心上。
蘇仁倒是頗為沉得住氣,他在朝中權勢過人,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然而到頭也仍是個內臣,其權勢乃至性命都不過是龍椅上的人一句話便可左右,所以任憑他平日裏再嚣張跋扈,仍是一把能叫人放心的刀子。
但是若他手中有了兵權,那就大不一樣了。豈不之那史書上但凡宦官作亂都不能成事,就是因為手中無兵。起步知那千古唾棄的十常侍,那般權傾天下,也不過一代光耀,一旦軍隊嘩變,立時便被盡數誅殺。
慕容铎年紀大了,他自己積威甚重,倒是不怕有臣下弄權,卻少不得要為後人考慮。而他既然不能叫蘇仁有掌握兵權的機會,那勢必就不能再叫他上前線。
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慕容铎最終還是下令,命蘇仁繼任監軍之職,同時押運糧草前去協戰。
陳青鸾聽說這個消息後,十分自覺地開始打點行裝,南疆冬日裏溫度不算寒冷,然而卻是濕涼沁骨,少不得預備些輕薄又保暖的衣物,以及祛濕固元的藥物。
蘇仁冷眼看她裏外忙了一陣,嘆道:“若是我叫你別同我一起去,你定是不肯的了?”
陳青鸾笑道:“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問?”
她走上前,将指尖搭在蘇仁眉心上,撫平那微微蹙起的紋路,接着道:“我這次一定要去,不光是為了陪着你,也是在為我自己打算。薛老這去了小半年也沒回來,又正巧趕上戰事,我身上這毒的解藥,可是還沒着落呢。”
這話自然是借口,刀劍無眼,真到了戰場,哪有她一個女子四處尋醫問藥的機會?
蘇仁知她倔強,只要她當真打定了主意要去,旁人是無論如何都攔不住的。頗有些無奈地道:“也罷,如今你的身份也擺在明面上,留你一人在京城我也放心不下。只是雖然如今還沒傳開,可我接到的戰報上,戰況遠比想象中的還要糟糕,叛軍之中似乎有不少能人異士,絕非烏合之衆,這一路許格外小心謹慎才是。”
陳青鸾聽了此話,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派你上前線,卻連真實戰況都隐瞞不提。所以說皇上能放心叫你去,且不怕你借此掌控兵權,是因為他本就是要派你去送死麽?”
蘇仁唇角挑起一抹笑意,挑起陳青鸾的一縷秀發纏繞在指尖上把玩,同時道:“也不盡然,聖上還不至于昏庸到用百姓的性命來兒戲。只是我若監軍不利,便更能襯托出平王的好來。他如今身邊連個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便又想起這個弟兄來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是為了叫陳青鸾寬心。實則心如明鏡,皇帝此舉若不是有意為之,那邊是當真年老糊塗了。
陳青鸾又如何不知,慕容氏這二位天之驕子,兄弟阋牆不至于,感情卻實在說不上親厚。慕容铎此舉,倒像是在針對蘇仁了。
只是他若想要奪了蘇仁的權力,自有更簡單的方式,此舉與其說是宣戰,不如說是警告。
好在陳青鸾活了這小半輩子,最擅長的就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随遇而安習慣了,便也不去費神考慮那些根本沒法子求證的事兒,又将話題轉回到這一路行程上。
蘇仁将從前在南疆所經歷的種種危險,并需要注意的事項都同陳青鸾細細講了,“雖然我會盡量不叫你離開視線範圍之內,但是山路崎岖,若真遭遇了敵兵,情勢瞬息萬變,總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陳青鸾心知這一路的兇險定然不會少了,便将叮囑一一應下,二人直商議到天都黑了,卻迎來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來人一身黑色夜行衣,潛入廠督府竟也未被阻攔,就那麽靜悄悄地跪在了主屋門口。直到露珠端了宵夜過來才發現。
還不等那人摘掉面罩,只憑那一雙婉轉多情的眼睛,陳青鸾便認出來人正是潇潇,她跟在蘇仁身後出來,輕輕戳了戳前邊那人的腰,悄聲道:“你是不是早就發覺她來了?就叫她一直在外頭跪着?”
蘇仁回身拉住她不安分的手,低聲道:“夜闖廠督府,不直接要了她的命已經算我大度。若不是你那丫頭咋咋呼呼喊了出來,我還想叫她跪上一夜呢。”
陳青鸾瞥了他一眼,只見他推開門走出去的一瞬間,神色就變了,如同将所有的溫度都留在了身後,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潇潇也不言語,見了蘇仁只是不住磕頭,直到額頭都流了血,星星點點地滴在雪地上。蘇仁才冷冷地道:“你是知道規矩的,若是想要去救你男人,自己去南疆便是,又何必來求我?”
潇潇聲音很平靜,然而尾音卻帶着極難察覺的顫抖,“若我孤身前去,沒有情報沒有支援,怕是連他身在何處都找尋不得,不過白白浪費時間罷了。還請主父許我重回您麾下。只要能救出譚郎,我今後直到用盡了這條命,也絕不再退出影部。”
蘇仁連眼皮也不擡一下,只道:“你當這是你家後院,想出就出,想進就進?何況本督并不缺一把鈍了的刀。”
潇潇低垂着眼眸,又緩緩叩首,随後道:“屬下明白了。”說罷,起身将面罩重新帶上,轉身退入茫茫夜色之中。
陳青鸾望向她離去的方向,只覺那身影蕭瑟單薄,莫名有些可憐。直到感覺被寬大的衣袖擋在了身前,有人在她耳邊道:“夜裏風涼,回屋去罷。”
作者有話要說: 副本還停留在組隊階段
突然覺着其實潇潇好像拿的才是正經女主的劇本,都怪我是個不正經的作者,苦了她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