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讀心
少女眼睫顫動頻率越來越快, 舒展的手指也動了動。
江霁目光牢牢鎖定冰棺，絲毫不敢放松，生怕一眨眼, 她就消失不見了。
原來她說的“有身體”……是這個意思麽？她其實有身體，只是靈神被困縛在了靈玉裏。
她到底是什麽來歷？江霁眸色漸漸幽深。
與此同時, 清夢終于重新恢複意識。
她纖長眼睫抖了抖，眼皮顫了顫，然後緩緩睜開，露出一雙烏黑瞳仁。
清夢睜開眼的瞬間, 一股濃重的暈眩感席卷全身，她恍惚中聽到一道聲音：“你是不是沒按時按量吃筋骨草？靈神才這麽不穩。”
她迷迷糊糊地想，那玩意兒的真正功效原來是穩固靈神麽？
她翻身坐起, 在她坐起的瞬間，冰蓋溶解般忽然消失, 讓她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清夢一手撐在冰棺邊緣，一手扶着額頭，打算先等那股暈眩感過去再說。
環繞在冰棺旁的水柱不知何時已經消失, 只剩下冰棺還懸在空中。
江霁立在原地，輕聲開口：“清夢？”
清夢恍惚中聽見有人叫自己名字, 應了一聲。她的暈眩感總算消減了些, 重新睜開眼，想要下去。
……看清冰棺到地面的距離後，她的動作就僵住了。
怎麽這麽高啊, 要是直接跳下去, 她會摔骨折吧。
清夢咬緊下唇, 退縮了。
江霁就是在此時上前的, 他仰着頭, 張開雙臂，眼眸倒映着粼粼波光，像盛滿了溫柔星星的宇宙。
他溫聲道：“跳下來，我接住你。”
清夢看着他的眼睛，蝶翼般的眼睫上下撲閃了下，然後驟然合上，長腿一跨，便越過冰棺，朝下墜落。
她被穩穩接到了一個牢固的懷抱裏，托着她的手臂堅實有力，絲毫未顫。
清夢睜開眼睛，便和一雙漆黑瞳孔對視。
江霁定定地看着她，沒有說話，也沒有把她放下來的意思。
清夢的心砰砰跳的很厲害，她輕輕拍了一下他的上臂，小聲道：“你，你快放我下來。”
江霁聽話地将她放下，然而清夢才剛腳踏實地，便再次被他從背後抱住。
江霁從後背将她擁入懷中，深深嗅聞着她發間清幽的栀子香，在她柔軟的發頂上印下一個輕不可聞的吻，低聲喃喃：“我終于能真正碰到你了。”
心底的那一個缺口，終于被補上了，多少個日夜沒有訴諸于口的思念與渴望，終于落到了實處。
清夢身體僵住了，感受着背後健壯身軀傳來的滾燙熱意，耳垂悄然攀上一抹紅，手搭上抱在自己腰間的一雙大手上，悄悄使力往外掰，她小聲道：“你先放開我啦。”
江霁難得耍賴，把下巴搭在她的頭頂上，閉着眼道：“不放，再讓我抱一會兒。”
清夢身體僵硬不管亂動，心裏也亂糟糟地一團，臉頰無聲無息浮上紅暈，掙紮的力度也小了些。
她妥協般小聲道：“就一會兒哦。”
江霁低沉“嗯”了聲，抱得愈發緊，但不會讓清夢感到難受，他把這個度控制的恰到好處。
如此過了一會兒，清夢覺得時候差不多了，剛想讓江霁松開，就發現自己的視線突然急劇降低。
她：？
江霁猛然感到懷裏一空，錯愕地睜開眼睛，眼前空無一人。
他的視線驟然沉了下去，眼中帶着風雨俱來的陰沉，剛想去找人，就感覺自己的衣袍角被扯了扯。
他低頭看去，看到了一只圓滾滾、毛茸茸的銀白小獸，額上有一個小鼓包，腦門上還有兩只迷你小角，左眼眼角下方有個銀水滴胎記。
見他終于看過來，小獸張開口，叫了一聲：“嗷嗚嗚~”
清夢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副幼年麒麟模樣，她也不知道該問誰，眼看江霁要往前走，不想被踩到的清夢只好豎起身體，用兩只毛茸茸前爪拉住他的衣擺，出聲彰顯存在感。
“星河弟弟，是我啊。”那句奶聲奶氣的叫聲翻譯一下就是這個意思。
江霁低着頭，小獸仰着頭。
一人一獸對視了好一會兒，江霁才遲疑開口：“清夢？”他難得用上了不确定的語氣。
清夢心裏一松，心想他果然能認出我，遂高高興興晃了晃那片衣角，叫道：“嗷~”是我哦。
江霁蹲下.身，把她抱起，用小臂拖着她，語氣裏有些困惑：“你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
不過是閉了個眼，你怎麽就由人變獸了？
清夢心道我哪兒知道啊。
現在靈玉已經碎成粉末，她就是想問女音，都不知道去哪裏問。
就在她這個念頭冒出來時，她的腦海裏突然響起一道聲音：“你呼喚我的時候，我能感覺到。”
清夢：？！
她驚訝道：“你……？”你為什麽可以在我腦海裏發出聲音？
女音：“因為你喊我了。”
……唔，好吧。
清夢接受了這個解釋，想到她心心念念關注的問題，立刻問道：“我為什麽會變成這副模樣？”
女音：“因為你靈神不穩，為了能最快地讓軀殼與靈神适應，只能先變成幼崽模樣。記得每天三頓筋骨草，這樣才能恢複得更好。恢複的好的話，大概一天長一歲，沒多久就能重新恢複人身，不用太擔心。”
清夢了然應聲，又問：“那我的人身怎麽和我之前不一樣？”
她穿過來的時候，明明是大波浪長卷發，可是她剛剛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頭發變成了烏黑順直發。
女音沉默片刻，道：“這才是你本來的模樣。”
她沉聲道：“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将你偷走的，但現在你既然已經回來，該知道的總是會知道，也要學會接受。”
這句話信息量太大，清夢好一會兒沒說話。
江霁見她睜着眼睛發呆，好笑地颠了颠她，和聲問：“怎麽了，想什麽這麽出神呢。”
清夢仗着自己現在是幼崽形象，毫無心理負擔，安然趴在他懷裏，接受着他的順毛，舒服地眯上了眼，道：“嗷嗷嗚嗚。”
江霁……聽不懂。
他皺着眉看着她，想了會兒，低頭和她商量：“現在我聽不懂你說話，我們先簽訂一個臨時契約吧，方便交流。”
清夢不疑有他，想了想，覺得這樣确實不方便，便同意了，點了點頭，問：“嗷嗷嗚？”那要怎麽做？
江霁拿出青梧劍，把它縮小成刻刀大小，往自己掌心劃了一個愛心，又拉起清夢的爪子，在她掌心也劃了一個愛心，然後把兩人手掌疊在一起，湊成了一個“心心相印”的模樣，用靈力順着傷口湧出，進入了她的體內。
靈玉順着傷口進去，順着血管而上，來到了心髒外圍。
淡金色的靈力分成一道道極細的線，編制成了一個心形的圈，将她的心髒圍住。
清夢體內的仙力也順着傷口湧出，也繞着江霁的心髒圍成了一個心形的圈。
兩個光圈成型的瞬間，江霁才将手掌移開，先是給清夢止了血，敷了藥，然後随手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跡，渾然是不打算管的模樣。
清夢瞪了他一眼，扒開他手指，回憶着剛剛仙力湧出的感覺，笨拙地用仙力給他治傷。
江霁笑着看着她，眉眼柔和。
等雙方傷口都處理完畢後，清夢一邊感知着心髒處傳來的酥麻感覺，一邊問道：“這是什麽契約啊？感覺奇奇怪怪的。”
因為仙力使用不熟練，她還不會透視，看不到圖案。
江霁心裏門清，雖然知道這是道侶結契的契約，但他卻含混過去：“普通的感知契約罷了，不必在意。”
清夢揉了揉心口，胸腔中突然出現了一股不屬于她的情緒，然後一道熟悉的嗓音在腦海中響起。
“她好可愛啊。”
“毛茸茸的，手感好好。”
“我好喜歡抱着她。”
……
清夢：？？？
她緩緩擡頭朝江霁看去，看到了他眼角眉梢的滿足。
她心裏出現一道雖然聽起來不可思議但目前看來好像就是事實的猜測。
為了印證這個猜測，清夢試探性地在腦海裏講了一句話。
“他抱得好緊，我好難受。”
下一秒，她見到江霁眼中出現掩藏極深的些微慌亂，抱着自己的手臂也松開了些，熟悉的嗓音再次在腦海中響起。
“啊，我抱得很緊麽。”
“得送一些。”
“我改了我改了，千萬不要生氣啊。”
“她什麽時候能多喜歡我一點呢。”
……
這下，清夢可以肯定了。
也許是因為這個契約，她現在竟然能聽到江霁的心音了。
她瞅着江霁的神色，見他好像沒有意識到這件事，便假裝不經意地随口問道：“星河弟弟，你是第一次連接這個契約麽？”
江霁點點頭。
猜對了。
清夢繼續問：“那你知道這個契約有哪些作用麽？”
江霁對于道侶契約的了解僅限于可以互通語言，随時随地進行心念傳音，還能感知到對方情緒，其他的并不是很了解，便謹慎地回答道：“大概知道。”
早知道當初就仔細看看了，江霁懊悔地想。
他當初初看到這部分內容時，因為沒有喜歡的人，覺得自己短期內也不會有，便對這部分內容看的極為草率。
現在想來，這個決定也十分草率。
那就是不完全知道了。
若不是時機不對，清夢都想笑出來。
這不就是讀心術麽！她終于也有讀心術了。
清夢笨拙地嘗試用仙力包裹住自己，不透露自己的想法，試探性地又冒出幾個念頭，比如“啊呀我快要掉下去了”、“想再往上去一點”，江霁卻無一反應。
很好，實驗成功，現在只有她能聽到星河弟弟的心聲，他聽不到自己的了。
清夢眯着眼，兩只前爪扒拉着江霁的衣袖，用來防止自己掉下去，惬意開口：“星河弟弟，你對這個世界怎麽看？”
是時候檢驗一下，到底是系統出錯，還是他真的是個白切黑了。
江霁不知道她為什麽忽然問這個問題，謹慎開口：“與我無關。”
是真話。
清夢傾聽着他的心音，卻只能聽到這樣一些內容：
“世界關我何事。”
“她才是我的世界。”
“這個問題好奇怪。”
……
清夢心虛地咳了咳，沒再試探他，而是調出了系統面板。
自從靈玉碎裂後，她就發現平板面板轉移到了她的腦海裏，只要她心念一動，就可以随時調出來查看，而倉庫裏的物品，則是全部轉移到了她的芥子空間。
——我竟然也是有芥子空間的人了。剛發現這點的時候，清夢十分感慨。
【任務四十五：進入楓林，尋找水月劍。】
楓林？因為兩人之間已經簽訂契約，她說的話他聽不懂，清夢索性直接用心音和江霁溝通了。
“星河弟弟，你有看到周圍有楓林麽？”因為腦海中的暈眩感一直存在，所以清夢一直避免大動作，也就一直沒怎麽注意觀察過四周。
江霁一直有在觀察四周，聞言坦率地搖了搖頭：“沒有。”
“那難道不在這裏麽……”清夢一邊想，一邊繼續道：“那我們再走走吧，可能在前面。”
江霁“嗯”了聲，繼續大步往前走。
只不過每走幾步，他都要問一句：“這個姿勢可以麽？這個姿勢舒服麽？需要調整麽？”
清夢只要回答地簡短，就會聽到他委委屈屈的心音。
“她怎麽又不怎麽搭理我了。”
“她是不是嫌我煩了。”
……
每當這時，清夢就會眼皮一跳，立刻調出平板面板進行人物屬性查看。
于是她終于弄懂了江霁過山車般的心路歷程。
“我只是關心才問得比較頻繁，為什麽不理我嗚嗚。”心情值減五。
“我召她煩了麽？”心情值減三。
“就不能多和我說說話麽。”心情值減二。
“我想聽她的聲音。”心情值加一。
……
清夢覺得自己像是聽話劇似的，江霁一個人就能演一局。
他的內心怎麽這麽豐富啊？
清夢實在克制不住，擡起頭，探究地看着他。
下一秒，聽到的心音再次發生了變化。
“她看我了！”
“她果然關心我！”
“她果然關注我！”
“她果然在乎我！”
“她果然心裏有我！”
清夢：……
啊？可是她只是擡頭看了他一眼啊？
清夢的目光從江霁玉白的臉上轉移到了通紅的耳垂上，目光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江霁不明所以地問：“我耳朵怎麽了麽？”
清夢聽到的心音和他的問話完全不是一回事。
“看我耳朵幹嘛，那有什麽好看的。”
“看我臉啊。”
“想看別的地方也不是不行。”
……
？
星河弟弟的思維未免太跳脫了。
清夢言簡意赅地提醒他：“你耳朵紅了。”
話音剛落，清夢就看到江霁白皙的臉龐一片片變紅，連帶着脖頸和鎖骨也染得通紅。
抱着她的雪白手背和玉白骨節甚至都染上了粉紅色。
果然害羞了。
清夢饒有興趣地看着江霁，心想，害羞的星河弟弟真有趣，真好看。
如果他的頭頂有煙囪，想必現在已經冒煙了吧。
清夢繼續半沉浸在腦海中，聽着他驚慌失措的聲音。
“我耳朵紅了麽？”
“她會發現……麽？”
“完了，我臉脖是不是也紅了。”
“一激動就全身發紅的毛病到底什麽時候能好啊！”
……
清夢聽到這裏，慢悠悠開口：“其實我覺得紅紅的你也很可愛，不必刻意做出改變。”
腦海中的熟悉嗓音驟然一停，然後又繼續絮叨起來。
“真的麽？”
“她說我可愛。”
“可愛就可愛吧，好歹是個正面評價。”
“希望不久後，能聽到她說喜歡我。”
“唉，她到底什麽時候能喜歡我啊。”
清夢心道你怎麽這麽執着，十句話離不開喜歡。
江霁的直球打的太快太多，她有些招架不住，藏在厚厚軟毛下的臉也紅了起來。
還好有着茸毛遮擋，沒人能看出來……
才怪。
江霁眼力過人，稀奇地盯着清夢腦袋和身體毛發的交界看，甚至空出一只手輕柔地撥了一下，稀奇道：“你的皮膚是本來就是粉紅的麽？”
清夢差點炸毛。
她感覺氣血瞬間沖上腦海，如果她現在是人身，一定臉紅的快滴血了。
“對！我就是粉紅皮膚！”清夢幹脆順着他的話說了下去。
然而她回答的太快，反倒讓江霁起了疑心。
這人用修長手指撥了撥其他地方的毛發，語氣裏多了一絲笑意：“可是你背上的皮膚不是。”
他篤定地下了結論：“你也臉紅了。”
與此同時，清明的腦海裏驟然響起了歡呼聲，若不是條件限制，她甚至懷疑這人能炸個煙花特效出來。
“她也臉紅了！”
“這是不是說明她也對我有足夠好感！”
“她……她是不是也有點喜歡我！”
作者有話說：
江霁：狗狗撒歡.gif
（俺努努力，争取明天能把加更的最後萬字奉上~quq）
感謝在2022-08-19 00:06:09~2022-08-19 20:56: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星空下的紫羅蘭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