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V章三合一 第二天一早,劉章駕着馬車…… (1)
第二天一早,劉章駕着馬車到蘇家,接走了蘇明月。
兩人商量,去京城必然會路過府城,在府城客棧休整半天。首先人馬都要休息,還有一些必需的物資也要更新一波,下面才好繼續趕路;其次,看看府城書店有沒有合适的相關書籍,如果有,兩人在路上可以繼續研究。
兩人計劃得很好,誰知就是在府城修整這半天,竟然就那麽倒黴的遇到何家一家。
這件事,首先是因為蘇明月。雖然新式棉布風潮已平緩下去,但是新式織布機推廣開之後,各家婦女幾乎無人不知道這織布機是蘇明月造出來。從某一種意義上來說,蘇明月是府城名人,雖然她自己不覺。
于是,府城沈氏布行的夥計喊出“明月小姐”之後,事情就有點不可控制了,布行裏面賣布的買布的,都知道那個改良織布機發明新式棉布的明月小姐真人來了。
圍觀名人就是群衆千百年來的好奇心理,一傳十十傳百,漸漸成了人潮之勢,
“看啊,那就是改良了織布機發明了新式棉布的蘇明月。”
“長得真好看啊,年紀還這麽小。”
“定親了不?”
“我三姑媽的侄子的鄰居是沈氏布行的夥計,他說蘇小姐定親了,是劉家書店的少東家。”
“那真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呀。”
“什麽呀。蘇小姐是沈氏布行當家人的外孫女,蘇小姐可是書香世家,據說,蘇小姐前未婚夫是讀書人,那才叫門當戶對。”
“這個我也知道。當時鬧退親還傳過好一陣的流言呢。”
“啊,是那個,我想起來,當時還有印象來着。可惜了,蘇小姐這等人才美貌。”
“可不是,要我說,這麽一個好兒媳,心肝都要後悔掉。”
“劉家書店少東家可真有福氣啊。”
“就是,兩人看起來也般配,男俊女俏的。”
蘇明月和劉章就站在議論紛紛人潮中心,尴尬的想往家裏趕。
誰料,那何能夫妻恰好就路過站在人堆中,何能呆呆的看着蘇明月,眼中晦暗不明。何能之妻忍不住了,氣極,大喊:“何能。”
一時間,人群中的蘇明月和劉章齊齊轉頭回首。隔着人潮,四人,兩兩相望,只是這仇深似海。
何能先是掩面欲逃,劉章怒視何能,蘇明月反而沒有太大情緒,何能之妻拉住何能,嚣張對視。
“走了。”蘇明月淡淡出聲,拉走了劉章,往家裏走去。
何能眼見蘇明月和劉章離去,居然放下袖子癡癡遙望。
“別看了,人家都不理你。”何能之妻氣急,直接将手中的包裹砸何能身上,“人家都不當你一回事,恨都不恨你,只當你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哈哈哈。”何能之妻嘲笑。
何能被戳中心中痛處,憤而甩袖疾步離開。只留下何能之妻一人站在大街上,滿臉狼藉的笑。随行丫鬟撿起滿地包裹,卻不敢向前。笑了半晌,何能之妻神色變幻,“走,我要回娘家。”丫鬟連忙跟上。
不知何能之妻回娘家說了什麽,晚上又回到了何家。
何母走出來冷冷的說,“出去也出去了,逛也逛了,鬧也鬧了。明天立刻出發京城。能哥兒的會試不能再耽誤。明天再不出發,你就別去了。”何母滿臉刻薄的說,說完也不搭理何能之妻的反應,轉身走回佛堂。
何能之妻目露憤恨,低低的說,“蛇蠍心腸的毒婦,日日念佛,也不怕佛祖收了你。”
原來,自成親之後,何母一直事事管教着何能,無論大小合适與否。何能之妻當時下嫁,其實就是看中何能這個一表人才,心悅他而已。誰知嫁過來後,原以為吃齋念佛好相處的何母,日日管教着,不讓兩人有獨處時間,時常訓斥何能之妻莫耽誤何能科舉讀書,婆媳矛盾逐漸加深。
這次上京趕考,何能之妻本想兩人帶着仆人出行,借此兩人獨處,多培養培養感情。誰知何母一定要跟着去,必定要三人同行。何能之妻認為何母年紀大身體不好,不需要去;何母認為何能之妻年紀小,不懂事,必須要有一個老人壓軸。因為這件事,何家吵成一團,烏煙瘴氣。何母自認讓步,讓何能帶何能之妻外出采購,誰料遇到了蘇明月,又爆發一頓争吵。
何能之妻明白何家絕不會撇下自己。這何家,但凡自家爹還是學政,何家就需要自己。但是這又有什麽意思呢?何能之妻苦笑,轉身回房。
次日,兩家馬車居然又遇上了。蘇明月和劉章車馬輕簡,後發先上,趕超何家,只留給何家一路灰塵。
馬車內,劉章坐立不定,猶猶豫豫,欲言又止。
蘇明月看他,他就躲開去,似乎在幹正事;不看他,他又這副情态。
“你有什麽,你就說吧?你不說出來,誰知道你想什麽呢?”最後還是蘇明月看不過眼了,先開口。
“那個、、、、、我就想問、、、、、”遇到前情敵,劉章自認人品能力比對方強千倍,但是突然的,心中有點不自信了,“你真的不在意了嗎?”
蘇明月放下書頁,認真的說,“我不會因為這種爛人爛事影響自己,停下自己的腳步了,擾亂自己的生活。當然,如果日後有機會,我會毫不猶豫的給他們回擊。”
劉章聽完,莞爾一笑。挺英俊一張臉,居然笑出了傻氣的感覺。
“你還有什麽要問的?”
“沒有了。”
其實,還想問問當初那麽多人求親,你為什麽選擇了我。不過,現在想想,問這個問題,好像是對你的侮辱了。
何家之事,就這樣過去了。有人深陷泥潭,有人已經找到了新的天地。
蘇明月和劉章二人一路緊趕慢趕,終于在臨近京城處,追上了蘇順和沈氏。
蘇順聽完蘇明月的分析,冷汗陣陣。他的确是在試圖改變自己的文風,如今看來,差點釀成大錯。
“章兒,月姐兒,幸而你們趕過來了,不然我今科,可能止步于此了。”蘇順說到。
沈氏聽完蘇順此言,心中也是後怕不已。
“順叔不必擔心,如今離會試還有時間。現在已經快到京城,待到了京城之後,先住到我家在京城的宅子裏,順叔可以專心将文風調整回來。”劉章說到,只恨此時只是結親,還不能叫岳父,“再就是,先前我爹已經派人快馬令京城及各處書店收集資料,料想應有所得。蘇順到時候可以早早準備,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如此便麻煩章兒了。”蘇順正想着去到京城再找客棧呢,但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現在又是加開恩科,估計已經客滿了。劉家在京城有宅子,這是最好不過。親戚間,有時候客套過了就是生疏。
入京城之後,劉章将所有事物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蘇順日日就在宅子裏,分析資料,修改文章。蘇明月便幫着他爹做分析,雖然做不出科舉範文,但是看和分析,蘇明月還是有一手的。
沈氏看着這父女忙碌,便在家裏照顧飲食,做好後勤。
如今對于劉章這個女婿,沈氏是滿意到不行。劉章本人條件優越,對蘇明月又是情根深種(是的,沈氏已經看出來了);劉家夫妻和睦人口簡單,蘇明月嫁過去之後安安心心過日子即可;劉嫂子又是和氣人,以後料想不會有婆媳問題。樣樣皆美,沈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
就在這忙碌而緊張的日子中,會試來了。
蘇順是第一次參加會試。劉章還專門收集了很多會試的注意事項,按照注意事項準備得妥妥當當的,親自把蘇順送入了考場大門。
蘇順進考場之後,沈氏、蘇明月和劉章在外邊是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蘇順出來了,回到家裏,良久,說了一句,“我覺得還行,都答出來了。”
沈氏不懂科舉,但是這答案,感覺有點不太靠譜呀。這可是會試,不應該這樣簡單呀。無奈,現在也沒有一個有這方面經驗的人,大家只能等了。
過了十日,放榜了。
劉章帶着仆人去看榜,沈氏蘇順蘇明月留着家中等消息。過了感覺很漫長而又短暫的一個早上,劉章帶着仆人騎馬回來,驚喜大喊:
“順叔,你中了。第四名!”
明明沒有喝酒,蘇順卻有一種暈暈乎乎的酒醉感,聽到的好像是真的,又好像是夢話。一切仿佛在夢裏,多年夢想,就這樣實現了?
而旁人,則是狂喜湧上心頭,大家都是心有期待,但從來沒有敢想過,居然有第四名這樣的好成績。
沈氏眼眶通紅,“相公,你做到了。我知道的,你能做到。”我的相公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他曾答應過要為我們掙回這個公道,我相信他會做得到。
蘇順被沈氏話語拉回現實,他知道沈氏說的是什麽,也是眼眶微潤,歷經艱難,多次波折,兒女被折辱,連自己也曾否認過自己,想要屈服于這世俗,如今終于一雪前恥。
兩夫妻兩兩對看,皆是眼眶微紅,既為父母,也是夫妻。一時之間,外人竟然不忍插話。
劉章悄悄挪到蘇明月身邊,低聲說,“我看過了,那何能沒有中舉。”
蘇明月悄悄眨了眨眼,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真好。不是嗎?”
劉章跟着咧開嘴傻笑,“是的,真好!”
一切盡在不言中。
接着有報喜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衆人醒過神,笑着迎上去。今天可是個大好的日子,萬萬不能再流淚,從此只有笑着過好每一天。
而平山縣,喜報要來得稍晚好幾天,喜悅卻未曾少了幾分,因為人多,熱鬧更增三分。
蘇祖父自不必說,對于科舉和複興家族已經成為執念,如今兒子代替自己完成了這個願望,鞭炮已經燒了三遍,整日紅光滿面,比自己考中還要高興。
只不過,蘇祖父心底還有一個隐秘的奢望,這會試第四名,如果沒有意外,殿試是不會出什麽問題的。但是,萬一,殿試發揮的好,三甲有望呢?這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只差那麽一丢丢了。
想到這裏,蘇祖父覺得自己心跳都在加快,血液都要燃燒起來了,但是這個隐秘的念頭,是不能宣之于衆的。老學究蘇祖父,違背了自己君子不語亂力怪神的原則,趁着無人的時候,悄悄去蘇祖母的佛堂燒了三炷香,祈求諸天神佛和祖宗保佑,一定要保佑自己兒子這臨門一腳,跨進去。
相比于蘇祖父還有顧忌,蘇祖母就毫無包袱了。
“卻,老頭子還說我。”蘇祖母自然看到多出來的三炷香,只不過沒有當面拆穿蘇祖父,“嬷嬷,記得提醒我,每日對祖先的香火不能斷。”蘇祖母對着祖先牌位雙手合十,心中叨念,“蘇家列祖列宗在上,保佑我兒蘇順,殿試順利高中,最好能奪得三甲。來日必定備上三畜重重酬謝。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而上次流言中站蘇家的一衆人等,個個覺得自己當時英明神武料事如神,站在了正義的一方。如今蘇秀才,啊,不,蘇進士高中,個個出門都在炫耀自己當時是如何慧眼如炬,嫉惡如仇,跟蘇進士站成一團。其中,以蘇族長為最,這都是他帶領族中衆人有功呀,尤其當時為說服各大族聯合,廢了老鼻子力氣,如今平山縣各大族長,誰不贊自己一聲先見之明。
而蘇家親近的人家,蘇姑媽憑借大哥的功勞,已經快要在婆家橫着走了。自從蘇順中舉,蘇姑媽挂在嘴邊的話就是,“飛哥兒,翔哥兒,好好努力,跟着你舅舅學。你們可都帶着蘇家的讀書種子呢。”蘇姑媽公公婆婆含笑點頭,可不是嘛,這個媳婦真的娶得太值了,人都說外甥似舅,這飛哥兒翔哥兒長得多像舅舅啊,讀書也好,眼看着就有希望改換門第了。
說起娶媳婦,文書家太太和章氏,最近是碧水縣最受妒忌的中年婦女了。這就咋這麽會結親家呢。無數當家太太懊惱,當時自己就是慢了一步請媒人上門,不然蘇家兩位姑娘,哪一位娶回來都值了。也不看看自己兒子行不行。
萬事萬物都是雙面的,有人歡喜,自然就有人憂愁。
自從蘇順會試高中,何能名落孫山,何家已經陷入一片死寂好多天了。
何母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燒香,煙霧缭繞,快要看不到人,何能之妻已經不往那個方向過去,過去就被嗆着。而何能也把自己困在書房當中,不斷的寫寫畫畫,形容癡狂,如困獸之鬥。何能之妻倒是試着安慰何能幾句,比如還年輕呀,一次失利不算什麽呀,然而毫無回應。這何家,越來越讓人感覺到窒息,似乎想要把人逼瘋。
但是,衆人的悲喜都跟蘇順無關,如今,蘇順正為這99步之後的最後1步:殿試,做準備。
畢竟,是會試第四名呢,說不定,努力一把,就是三甲。世人都知道頭三名叫狀元、榜眼、探花,有幾人知道第四名叫傳胪。
這種焦慮之下,蘇順是夜夜失眠,眼冒血絲,但是精神極度亢奮,感覺就是可以再寫三百篇。
深知蘇順前科的沈氏和蘇明月見此焦慮不已,深怕蘇順繃不住。誰還記得,蘇順當年是一個考秀才都緊張到有考場綜合症的人。這萬一,殿試上緊張了,萬裏長征毀于一旦啊。這可沒有後悔藥可以吃的。
“爹,做你自己,我們分析過了,做你自己是對的,新皇就好你這口。不要緊張,千萬不要緊張。”蘇明月鼓勵道,“實在不行,你就深呼吸,再深呼吸,就當上面是祖父在考你功課。記得,不是皇帝,是祖父。”蘇明月壓低聲音悄悄說。
蘇順已經忘記追究蘇明月此等言語大不敬之罪了,眼帶希冀的看着自己的女兒,仿佛在說:“這真的可以?”
蘇明月重重點頭,用眼神堅定的表示:“可以的。就這樣!”
帶着女兒的洗腦,蘇順出門殿試去了。留下蘇家母女眼巴巴張望,此等關鍵時刻,劉章肯定是要護送蘇順出門的,路上決不能出一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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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這是這是殿試前十名的文章。”
“拿上來,我看看吧。”
“幾位主考官都看過了,排出名次了。”皇帝一邊翻閱考卷,一邊漫不經心的問到。
“是的,幾位大人都對比過了。”
皇帝不再說話,随手拿過考卷,慢慢翻閱。待全十張卷子全看過一遍。皇帝停下來,思考了一陣,手執朱筆,落筆在第一張卷子寫下了标記。
正欲順着往下寫,忽而又停頓了一下,慢慢地,把第四張卷子,提到了第二,朱筆落下。
最後,按着順序,在原來第二後來第三張卷子上做下标記。
半盞茶後,吩咐到,“可以了,封起來,拿出去吧。”
命運的那一頁重要篇章,就這樣,被寫下了定論。
金銮殿唱名。
“一甲第一名,羅平耀。”一名年近四十的進士,随着指引出列,跪在禦道左邊。
“一甲第二名,蘇順。”蘇順深呼吸,衣袖掩蓋下,雙手緊緊握拳指甲扣肉,臉上卻一片嚴肅絲毫不顯,跟随指引,跪在禦道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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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十年寒窗苦讀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知。
日夜讀書不倦的辛勞,半生郁郁不得志的苦悶,女兒被折辱的痛苦屈辱,父親沉重的期許,娘子希冀的眼淚,好像都在這金銮殿唱名一刻,如同被潮水洗去的舊日塵埃,一切煥如新生。
蘇順在這種如夢似幻的喜悅中,在這種不似人間的漂浮感中,度過了他曾經連想都不敢想的一天。
“爹,你太棒了。真的太棒了。”回到家中,蘇明月的喜悅笑語把蘇順拉回人間。
做到了。值得了。蘇順露出了一抹真實的輕松的笑容。
許是放松了心神,蘇明月露出了久違的小女兒神态,圍着蘇順不停的說,“爹,你跟我說說殿試之後是什麽樣的吧?”
蘇順擡起正欲撫摸小女兒腦袋的手,尴尬停在半空中,然後轉回來,虛掩口唇,輕輕咳了咳。
怎麽辦,太緊張了,忘記當時是怎麽樣的了。只記得跟着狀元,聽從指引做了好多事,但是做了什麽事,真的忘記了。
十幾年的夫妻了,沈氏對蘇順不可謂不理解,一見他這小動作,含笑解圍到,“月姐兒,不許再纏着你爹。今天累了一天了,改天再說。”
到了第二天,蘇順終于找回了記憶,像女兒描繪了殿試當日盛況。無非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道盡繁華。
考完殿試之後,也不是立馬完事的,還要再競争上崗,目标:翰林院。不過三甲就是走流程了,基本內定。準備考試這段時間,蘇順也不放松,蘇明月就從這種忙碌的狀态釋放出來了。
空閑下來之後,蘇明月就想搞事。這天,蘇明月拿出一疊書稿,找到劉章說,“想賺錢不?”
劉章的眼神亮了。
殿試後第5天,中舉的進士還在準備競争上崗,落榜的舉人已經準備收拾行李回家,下次再戰。就在這個時刻,京城劉家書店,重磅推出,科考文章分析集。
“揭開今年恩科的秘密,為你解說頭三名如何獲得皇帝青眼!”
“新皇新風氣,帝師潛邸文集,你值得擁有!”
“在正确的道路上前進,才能到達金銮殿!”
“十年寒窗,三年科考,不要讓你的汗水白流!”
要多浮誇就有多浮誇,要多吸引人就多吸引人。
讀書人們紛紛斥責,沒有文化,粗俗,敗壞風氣,有辱斯文,但是擋不住心動啊。
誰都知道,先皇好華麗文筆,因此一大批文人都把文章寫得花團錦繡。誰料,今年恩科,這些文章一個沒中。貼出來的模範文章,個個都是結構嚴謹、言語樸實、內容豐富。聰明人都看出風向已經變了,但是到底是什麽風向,資料太少啊。今年貼出來的文章,進士們早早的摘抄下來了,但是心裏沒底。如今劉家書店這一出,簡直就是直直擊中讀書人的核心需求。
許多放下面子的讀書人先沖進去了。
帝師文集?這個必須要!學了就是跟皇帝同一個老師。
今科文章合集?這個自己摘抄了,咦,還有批注,字字句句言之有物,肯定是朝廷哪位大臣匿名寫的,必須要!(蘇明月:小女子我,謝謝!)
文風對比?這是什麽,一打開,全是先皇時期和今年恩科文章風格對比,此等秘籍,馬上塞進懷裏,誰也搶不走!
先進去文人瘋狂采購,端着架子的見此也不再端着了。怎麽的,大家都是在同一個起碼線上,考場上可不會因為你不買而多幾分。別人有自己必須也有,決不能因此而落後。
不到一天,劉家書店存貨售罄。還有更多的讀書人紛紛趕來。舉人只是讀書人金子塔的中端,下面最大的還有秀才們呀。京城的秀才還特別多。還有很多書商,也反應過來跟着搶購,這轉手賣到各地去,就是來自京城的絕密資料,不要太暢銷哦。
劉家書店搞起了預售制度,每天只能提前銷售1000本,每天都有讀書人搶不到,瘋狂怼書店掌櫃:“你們怎麽開門做生意的,有錢還買不到貨了!趕緊上架。”反正買不到書,他們是絕對不會離開京城的。
掌櫃被罵得是又痛苦又快樂,“這每天都上1000本了,實在太暢銷了。都怪小店預估不足,已經讓工人們趕工的。馬上,馬上。”
讀書人們一聽,已經有1000人搶到了,自己卻還沒有,不行!落後了!接下來一天來三趟。
這一時洛陽紙貴,自然進入了某些有心人的眼睛。
瘋狂采購的都是還有希望的舉人,考上了就是天子門生,可是往屆的人才怎麽辦?先皇的天子門生?
早朝。
“啓奏陛下,京城近日有劉家書店公然打出新舊文風對比,揭秘今科秘籍等資料,意欲挑撥今上與先皇關系,敗壞陛下名聲,望陛下明察。速速将那劉家書店主事之人拿下,以正風氣。”都察院禦史上前,正氣凜然啓奏到。
“哦,有這等事。”高高端坐在上的皇帝漫不經心的問,“拿上來我看看。”
立刻有那太監端着托盤将書本送上,這時候,都察禦史能搶到劉家書店的樣書,也是做足了準備功夫的。
皇帝拿過書本,随意的翻了一翻,“我看也沒有什麽挑撥之言嘛,這歷屆科舉文集,不是一向都是你們這些讀書人喜歡的嗎?”
“再說,莫非愛卿你認為朕與先皇關系是如此輕易受到挑撥和誤解的?”皇帝直起身子,問到。
“陛下,臣不是這等意思。”都察禦史忙跪地請罪。
“是這個意思也沒有關系,”皇帝淡淡到,“朕自問與先皇之間,父慈子孝,經得起世間考驗。”
誰會懷疑你跟已經入土為安的先皇之間是不是父慈子孝,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煩了嗎?人走茶涼,這句話對皇帝來說也是一樣的。都察禦史已經冷汗淋漓,連連磕頭請罪。
“來人,把都察禦史扶起來吧,我也沒說什麽。朕不會輕易因為幾本書堵民間之口,這豈不是顯得朕心虛,随他們去。當然,都察禦史也有聞風議事的權利,朕也不是那等昏君。”
都察禦史松了一口氣。
“不過,朕記得都察禦史是先皇三十六年的狀元吧,果然是對先皇一片忠心耿耿,想必對先皇是十分了解。這樣吧,把都察禦史調到史館裏修先皇文集,什麽時候修完了什麽時候出來。成全都察禦史與先皇的一片君臣情深。”
夭壽啊,去修書,還有什麽前途,就是被打入冷宮啊。先皇在位近四十年,修完出來黃花菜都涼了。
“臣,謝陛下恩典。”原,都察禦史,今史館著書郎,含淚叩謝皇恩。
“陛下英明。”衆位大臣見此,立刻明白皇帝心意,紛紛高呼。
“退朝。”
退朝之後。
丞相家。
“管家,立刻派人去劉家書店,把他們現在正熱銷的幾本科舉文集,給我買一套回來。”
“好的,老爺。”
副相家。
“來福,立刻派人去劉家書店,把他們正熱銷的科舉文集,全給我買一本回來。”
“是的,老爺。”
同樣的對話,發生在吏部尚書家、禮部尚書家、、、、、、能上朝的,能體會聖意的,都發出來如此指令。
除了兵部尚書家。
“老爺,我看各位大人都派人去買書了,我們也要不要?”
“不用。那都是那些文人們的事,跟咱們無關。把我的大刀拿過來,我再練上兩場,這一日不練呀,自己就知道,三日不練,對手知道。”
“好的老爺。”
而此時,劉家書店。
“什麽,你說你們書店沒有現貨了?你知不知道我們老爺是誰?說出來吓你們一跳,趕緊把存貨拿出來,我們就要一套。”
“這位老爺,我們書店是真的沒有存貨了。今天的1000本已經賣完了。”劉家書店掌櫃陪着笑臉,為難說,手下暗暗塞過去一個錢袋。這京城,随便掉下個磚頭,砸下的都可能是一個官,掌櫃也算是見多識廣。但是,最小的一個官他們這些商家都得罪不起。錢難賺啊。
“我告訴你,我家大人可是當朝宰相,還不快把你們老板叫出來。”來人卻沒有收,左顧右盼,見無人注意,壓低聲音小聲說。原來此人正是宰相管家,管家想不到自己出門連買一本書都買不到,還得搬出宰相大人的名頭。
劉家書店想不到這次砸到官是個官頭頭,這掌櫃的确是要頂不住了,忙請來人稍等,匆匆忙忙派人去請劉章。
掌櫃派人來到時,劉章正跟蘇明月在商量供貨和款項的事情呢,這幾日生意好,要聯系加緊印刷,還要計劃接下來全國各地鋪開的事情。
聽完來人将情況說明,蘇明月沉吟了一會說,“這個特權口子不能開,京城的官多,給了這個特權不給那個特權就是得罪人,而且給了人家可能也不領這個情。所有的官員來了全給了我們又不能馬上供得起貨。”
“那可是宰相。”沈氏在旁邊聽着,憂心忡忡的插話到。這可是朝廷最大的官,商戶出身的沈氏對官府有一種天然避讓的心理。
這種心理劉章也有,沒有什麽特殊的,士農工商,商人雖然有錢,但是社會地位并不算高。
“以前遇到這種暫時供不上貨,我們一般都會說一些好話,然後送上禮物,一般都可以處理好。”劉章皺着眉頭說,“但是這次掌櫃專門來請,很可能就是以往的手段都不行了。”
“有這種潛規則的嗎?”蘇明月對這一行不是很了解,不過,既然有潛規則,那可以試試換換湯不換藥,“我們可以問問,要不要贈送宣傳?就是,宰相過來我們這邊買書,必然是有什麽目的,不可能只是關心一下今年科舉。可惜我們沒有人,探不到朝廷上的消息。不過探不到也可以直接問,有什麽需要的,我們配合他們。世間所求,無非名與利,既然不收利,那就給名。”
“這也行。”劉章貫徹了自己所說的,誰有理就聽說的,一路琢磨着回書店了。再不回去,估計管家都要等到發飙了。
果然,見到劉章面,管家陰陽怪氣的來了一句,“劉東家,可真是貴人事忙,要我們好等啊。”
說要發火為難人吧,其實做到宰相管家這種角色,已經不會輕易為這些小事影響自己家大人的名聲了,不值得,自己家金尊玉貴的名聲,豈能為這些商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玷污。說不生氣吧,宰相門前七品官,管家真的好久都沒有試過這種要等候的滋味了。
“管家老爺,真是讓你久候了。”劉章含笑賠禮說,“實在失禮,剛好在聯系供貨的事情。這真的是沒有料到大人還需要這些書,不然我們肯定是提前備上的。別說一套,十套八套都行,但是現在,真的是沒有貨了。”
管家料想不到自己等了這麽久,居然到頭來還是這樣一個結果,心裏頭的怒火已經壓抑不住了,“劉東家、、、、、”
“不過管家老爺,別着急。我想着,宰相大人需要購買這本書,肯定不是單純想看看書裏寫了啥。宰相大人這種地位了,或者有其他需求?也許我們劉家書店可以盡上一份心力,比如,幫忙宣傳一下大人的觀點?你覺得怎樣?不如,你回去彙報一下?”劉章打斷管家的怒火,問到。
管家見劉章這麽篤定,自己反而不篤定了。多少年來,宰相從來沒有說特地要買一套書,多少書店向大人約稿,多少舉子向大人投遞過文章,以求到大人的一句青睐,大人從來都沒有做過。如今,居然要買一套科舉文集?這劉家書店的東家說的又有些許道理。
事有古怪,必然有蹊跷。
管家暫時先咽下這口氣,決定回去先跟大人彙報再說。如果老爺動怒,再來收拾這劉家書店不晚。
“劉東家,咱們先回去彙報大人。”
“好的,這套書,我們明天一定給你留一套。”劉章送走管家。
“東家?”掌櫃憂心忡忡的問。
“先看看情況再說。”
管家回到宰相府,迅速跟宰相大人彙報了這件事。
“他們說,可以為我宣傳宣傳?只要我按照他們的預售制度,等到明天?”宰相疑惑的問。
“是的,大人。”管家低頭恭敬的回答。
“唔。”宰相摸着胡須,微微擡頭沉思,半盞茶後,發話到,“既然沒有貨了,我們宰相府也是奉公守法的人,明天再讓他們留着吧。”
“是,老爺。”管家松了一口氣,幸虧,自己沒有一氣之下拒絕劉東家。
宰相都拒絕了,其他副相、各部尚書大人當然不在話下了。一律同樣說詞,最後還來一句,宰相府現在在排隊哦,其他府邸管家、下人無話可說,自家大人官位比宰相高嗎?沒有!那自己就乖乖排隊等候吧。
次日,劉家書店優先将各個官老爺家的全套書優先供上,還不忘大力宣傳,看到沒有,宰相大人府也十分認同我們這套科舉書籍的權威性,大家買到就是跟宰相大人讀的同一套書。
面對衆人問詢的目光,管家微笑着點頭承認,還不忘宣傳自己家遵紀守法,昨天已經報名預售,絕對沒有利用特權插隊購買。一時之間,宰相大人在來購書的學子中名聲大震,當然是美名。
得到當朝宰相和衆位大人的認可,市場對這套書的需求更加旺盛了。衆多的書商已經沒有辦法大批量購買轉售了,沒辦法,每天只有一千本,買多幾本,都會被那些書生罵死的。
不過沒有關系,書商們決定自給自足,自産自銷,于是,盜版出來了。
“東家,怎麽辦,最近京城已經有其他書店盜印我們的書籍,供貨比我們快,價格還比我們便宜一點啊。這如何是好?”掌櫃來彙報的時候十分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