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貴的符姐妹倆吃過晚飯才出門的,這……
姐妹倆吃過晚飯才出門的,這會兒都是飽飽的,青缈便讓桃符小人去打了些開水備着渴了喝。
青缈把屋子前前後後都檢查了遍。這間客房鄰街,推開窗戶就能看到外面,卻讓外面的景象吓得倒抽口冷氣。
此刻,街道上不見半分之前繁華熱鬧的景象,到處飄着黑霧,那些行人,有的散發着濃濃的黑氣,有的是行走的骷髅穿着破爛的衣服,還有許許多多身首分家的人。那些身首分家的,有些腦袋挂在脖子上,能看到清楚的縫痕,有些則把腦袋抱在懷裏或提在手上,脖子處則是刀砍出來的傷。那些傷口,有些齊整,是一刀砍下去的,有些則是皮翻肉綻,滿是骨頭碎渣子混着血肉,像是連續砍了好幾刀才砍斷。
有些像是吊死的,走路舌頭伸得老長,還朝着看來,咧着嘴笑,可那笑容陰森詭異,仿似要把人的魂勾了去。有溺死鬼,身上還挂着水草,走過的地方,地面一片濕噠噠的。偌大的街道,熙熙攘攘,竟全是鬼怪,幾乎看不到一個活人。哪怕出現幾只活物,竟然是人立而行的鼠、蛇、狐貍、狼、貓等。
青缈吓得用力地關上了窗,心髒怦怦直跳,對青靈說:“這……這哪是活人該來的地兒呀。”
青靈說:“所以不怕官府追捕呀。”
青缈:“……”竟然無言以對。
青靈也知道這地方不适合青缈待。她以前沒有來過,對幽街好奇,來了才發現真不是什麽好地方。
這裏的穢氣比朱紫大街還重,還有種讓她很不舒服的感覺。整個京城,找不到黑氣比幽街更重的地方,可一想,所以這裏才是幽街嘛。
青靈知道青缈害怕,對她解釋道:“姐,如果我們現在離京,無論去到哪裏,都會遭到律國公府派出來的人追捕,只有把這裏的事情解決了,以後才能有安穩日子過。你暫且在這裏住幾天,我打算進趟皇宮去找皇帝,告訴他律貴妃和國師勾結,騙他煉能吃死人的毒丹的事。”
青缈愕然問道:“你怎麽知道煉的是……陛下死了,對律貴妃有什麽好處?她又沒有皇子傍身。”
青靈說:“所以皇帝現在還活着啊。”
青缈拉着青靈在椅子上坐下,說:“你不熟悉朝堂之事,貿然前去,我擔心你出事。”她溫言細語地勸道:“律國公如今是兵馬大元帥,京城的兵馬全在他的掌控之中。陛下久不上朝,朝廷政令都是經宰相通過內閣發出,而內閣唯律國公馬首是瞻。青靈,即使陛下知道律國公居心叵測,只怕已是無力回天,難有自保之力了。”
青靈不以為然,說:“我自有法子。”
青缈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既然我離了家,跟着你來到這裏,往後,我也不再是什麽侯府千金,就跟着你學本事,修煉法術,走得遠遠去。天下之大,又不止一個大滄國。我們出了大滄國,律國公便奈何不了我們了。”
青靈原本不想青缈擔心,她沉默片刻,說:“可……就這樣走了,我心頭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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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缈不解,困惑地看着青靈,問:“為何?”
青靈說:“我跟國師鬥法,打散他的法相時,我看到他剖孕婦肚子取胎兒煉邪功,很多人遇害,所有他身上沾的穢氣才會那麽重。我想去國師府和宮裏看看,要是還有被他們擄去的孕婦,我想把人救出來。如果我沒有遇到,不知道有這事,也就罷了,知道了,不好見死不救。我這身本事是與生俱來的,老天爺賞的,也總得做點什麽,才對得起老天的這份厚待。”
青缈雖然擔心青靈的安危,可聽她把話說到這份上也不好勸,只說:“那你當心,莫要逞強。”
青靈笑着應道:“好。不過,我得先帶你去請平安符。”她說完,從包袱裏挑了幾錠金元寶,又問青缈要了手帕包起來,再把其餘的金銀細軟裹卷好,往床底下一塞,又覆蓋了層水霧在上面,招呼青缈:“走吧。”
青缈學着青靈的樣子,把鳳首箜篌也藏到床底下,再把垂下來的床單捋得平平的,把床底的東西掩蓋起來,說:“走吧。”她去到門口,又叮囑兩個化成正常人大小的木偶人:“小桃、小符,看好家。”
小桃應道:“好的主人。”
小符應道:“好的主人。”
随着姐妹倆出門,關上房門,兩個木偶小人便又回到櫃子上,恢複成了原來的模樣。
姐妹倆下樓去到客棧正堂,掌櫃一家三口正在吃晚飯。
朝悟道的兩條腿都踩在八仙桌旁的長凳上,跟抖腿似的晃悠着身子,啃着鹵雞腿,吃得滿嘴都是油。他見到小胖魚姐妹倆下來,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把雞腿啃得更用力了。
朝掌櫃客氣地打招呼:“出去啊。吃飯了嗎?”
青靈說:“吃過了。”她的視線落在胖呼呼滿臉福相的龔廚子身上,禮貌問好:“龔大廚好。”
龔廚子笑眯眯地朝青靈姐妹拱手,“小魚姑娘,箜篌姑娘好。”
青缈:“……”露出一個溫和笑容,喚道:“龔大廚好,我姓青,喚我青缈便是,這是我妹妹青靈。”寒暄過後,她跟着青靈走出客棧,便感覺一股寒意襲上心頭,想到在樓上看到的景象,不由得打了幾個寒戰,雙手抓在了青靈的胳膊上。
青缈釋放出水霧裹覆在姐姐和自己的身上,隔阻開街上的“行人”以及四處飄散的黑霧穢氣,沒一會兒便來到了算命攤前。
算命的瞎眼先生正在撥弄桌子上的幾枚銅錢。他大概有五六十歲,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灰色長袍,衣服上還打着補丁,但姿态從容,透出幾分潇灑和消散意味。他的面容清矍,隐約有青松的蒼勁之感,只是那雙微睜的雙眼中只剩下渾濁的眼白,使得他又多了幾分落拓。
青缈上前,福身一拜,道:“老先生好。我們姐妹二人想求平安符。”
算命先生的聲音淡淡的,“她用不着,你需要。十顆地靈珠一塊符,可保你在幽街平安無事。”話音一頓,又補充句:“入塔不算。”
青缈不解,問:“塔?”
算命先生說:“菜市口的那座,入塔者生死自負。”
青缈心說:“我們只住店,不逛塔。”她想到滿大街的妖魔鬼怪,恨不得待在客棧裏不出屋。
青靈托着打包好的金元寶,問:“地靈珠是什麽?給金子行嗎?”
算命先生說:“可以,一顆地靈珠千兩黃金。”
青靈拿金子的手一頓,問:“多少?”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青缈也呆住了。什麽符價值萬金?把母親留下來的財産連同西寧侯府打包賣了,都湊不出萬兩黃金。
算命先生從旁邊的小盒子裏拿出塊桃木符放在桌子前給她們看是什麽符,一副東西就在這裏,愛買不買的态度。
青靈:“……”她的視線落在桃木符上,只見桃木牌子有一團青木之氣,而刻出來的符紋則有龍鳳缭繞,散發出五彩光澤。它形成一個直徑約三尺的淡淡的彩色光罩,籠罩住方寸之間。她拿起牌子便感覺到一股蓬勃的生機,仿佛讓人置身在清晨的雲霧山深處修煉。
貴,确實有貴的好處。
可萬兩黃金!自己帶的金子連個零頭都不夠。
青靈問:“敢問老先生,地靈珠怎麽賺?”
算命先生說:“做買賣,拿東西找人換,替人做事賣命,或者在天地二氣交泰之時,塔門開,進塔尋珠。”他的話音一頓,說:“下月十七,塔門開。”
青缈悄聲對青靈說:“我們走吧。”這看着就不靠譜,還很危險。為了買一塊平安符,不至于。
青靈瞥了眼旁邊的牌樓。她神魂出竅來了很多次,都讓算命先生扇回去,他的道行本事遠在自己之上。這麽貴的符,算是花錢保命。自己不在的時候,青缈多少還能有點個庇護之物,而且出了幽街,這符也用得上。
她想了想,說:“老先生,我賒賬行嗎?等到塔門開,我去尋地靈珠,再來付錢。你看我們姐妹住在幽街,進出都得從您這裏過,您不用擔心我們跑了,是不是?”
算命先生說:“可以,賒欠翻倍,超過兩月,每月再加一枚珠子的利錢。超過兩年,拿你姐姐來抵。”
青缈聽不下去,拽着青靈便要走。
青靈應道:“成!”
算命先生颔首,說:“拿走吧。”
青靈便把桃木符挂在了青缈的腰上,說:“拿好,別丢了。”
青缈怒視青靈:這麽貴的平安符也買?
青靈抱拳,說:“老先生,告辭啦。”牽着青缈的手送她回客棧。
她走出一程,估計算命先生聽不到了才說:“進廟燒香,入寺拜佛。你一個沒有道行的人來到這裏,總得拜拜碼頭求個平安。”她指向青缈的桃木符,說:“這個拿到外面真能抵萬金。它是一個護身罩,戴在身上,邪祟難以近身。反正錢財都是身外物,那麽多錢都撒了,也不怕欠個萬把兩黃金什麽的了。”
青缈無語了,悶悶地跟着青靈回了客棧房間。
青靈不耽擱,說:“姐,我出去辦點事,順利的話明早回來,不順利的話,過幾天再回。”
青缈的心又懸了起來,想說跟她一起去,又想起自己沒本事,只能點點頭,說:“你當心。”
青靈說:“等我回來教你吞息吐納修煉。”說完,連大門都懶得走,翻窗縱身一躍,從三樓跳下去,穩穩地落在街上,又朝青缈揮手,便朝着街頭方向跑去。
她把姐姐安置妥當,沒了顧忌,收斂了裹覆在身上的水霧,待避開青缈的視線,便拐進客棧旁的小巷,堵住一個蹲守她們姐妹倆的肥耗子。
青靈在肥耗子還沒有發現她之前,已經一個箭步蹿過去,一腳踩在耗子的尾巴上。
肥耗子的尾巴被踩,扭頭便去咬青靈的腳,卻見到一團朦胧水霧白光驟然出現,吓得它的眼睛一立,身子猛地往旁邊一蹿,又讓被踩住的尾巴拽住摔了個五體投地。
旁邊棺材鋪的房頂上,房梁上,小巷的角落裏,大街上,到處都是老鼠,僅一眼看過去就有好幾十只,吱吱吱吱叫喚着,在說話。
青靈聽着老鼠叫,聲音到了腦海中,自然而然便懂了。一群老鼠在商量着救鼠,以及要不要攻擊她。
二樓的一扇窗推開一條縫。
朝悟道坐在窗口邊,嚼着鹵肉看着巷子裏,津津有味地看着下方的一幕。老鼠多,堪稱幽街一霸,偷竊打劫樣樣都幹,小胖魚在雲霧山裏,成天攆這個追那個,兇殘着呢。這會兒一鼠一魚兩大害對上,樂得看好戲。
青靈在西寧侯府,不願多事給自己惹麻煩,不好施展神通,平時都是跑到雲霧山裏修煉,這會兒在幽街沒了在西寧侯府的束縛,又沒有姐姐在身邊管着,立即撒起了歡。
她悄無聲息地釋放出水氣,精準地沾在整條巷道裏的所有老鼠身上,然後施展神通。
一瞬間,所有的水氣化水球把老鼠裹在了裏面,托得它們飛到空中。
老鼠正在交頭接耳,突然裹進了水裏,擡眼望去,四面八方除了水還是水。那些水飄在它們的周圍,卻并不往口鼻耳朵裏灌,仿佛只為困住它們。
老鼠們瞬間明白,是中了那只肥羊的法術,當即拼命撓着周圍的水,游動着意圖脫身。然而,它們一掙紮,那些水當即灌向了口鼻中,緊跟着便天旋地轉,自己不受控制地在水裏飛快翻滾。
巷道裏,數百個西瓜大小關有老鼠的水球飄到空中,轉得跟陀螺似的,甩得裏面的老鼠一個個跟着像急馳的馬車一樣來回翻滾,卻怎麽都掙紮不出。
青靈操控數百顆老鼠水球,讓它們在巷子裏飛出飛去,滾來滾去,撞來撞去,直到這些老鼠都快悶死、溺死了,才收了神通。
一只只老鼠從空中摔到地上,暈頭轉向地癱在地上,有些往外嘔着水,有些則是直接轉吐了,還有些躺在地上,喘着氣,腦子只剩下暈暈暈……
被青靈踩着尾巴的老鼠看到巷子裏的慘狀,再感覺到頭頂上那道不懷好意的目光,驚恐地擡起頭,見到對方燦然一笑,緊跟着一顆水珠裹住了自己。
肥老鼠吓得發出聲:“放我出去……”下一瞬,它便飛到了空中。
青靈把關有肥老鼠的水球當成蹴鞠,玩着各種高難度的踢球動作,一路小跑蹦跶着出了幽街,直到來到西大街中間,這才轉身對着牌樓一記投球遠射,把裹有老鼠的水球踢回到幽街。
她收回水滴,将裏面沾上的黑氣去除掉以後扔進腦海裏的大海中,翻身上了房頂,朝着國師府跑去。
肥老鼠并沒有傷着,但在大街上連續滾出去好幾十米才停下。它踉跄着爬起來,卻是天旋地轉眼冒金星肚子直痙攣,實在沒忍住,哇哇大吐,吐完之後再白眼一翻,躺在地上,癱在那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