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
總統套房內, 奧西的啜泣聲猛地停了下來。
他拉起被子收好腿,把自己更隐蔽地裹進小小的空間裏。
“……出去。”
小惡魔還沒發現自己的異樣,他只是下意識不想讓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暴露在其他家夥的眼裏。
軟弱又可憐, 一定很醜。
事實上,從母親永遠地離開後, 奧西就再也沒有在外人面前掉過一滴眼淚。
他總是傲慢地站在高位冷漠注視着下方, 理所當然地接受着別人的敬畏。
今天阿斯莫德的态度,奧西早就有所預測。因而,低落且憤怒的複雜情緒也只是爆發了一瞬,短暫得在他躲進被窩前就已經全部整理好了。
他會這樣, 是因為身體太疼了。
有了這種從四肢百骸鑽心一般的疼做對照,之前偶發的讓他眼前一黑的痛苦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冷汗一滴一滴從額角滑落, 可疼痛卻愈演愈烈,甚至模糊了奧西的神智, 連德拉克進入了房間也沒有聽到。
直到對方的手隔着被子摸了上來, 奧西才倒吸一口涼氣,止住了哽咽。
他知道, 能進這個房間的, 除了他,就只有那條魔龍。
德拉克收回手,轉身給房間散了個氣。
不消片刻, 迷幻神智的氣息盡數被空氣裝置轉換成正常的清新空氣。
“一會兒沒見, 又受什麽委屈了?”魔龍确認了躺在被子裏的就是奧西這只小惡魔,“讓我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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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了床邊, 看着一動不動裝鴕鳥的奧西:“你哥讓你回去, 所以你們吵架了,現在才躲起來在這裏哭?”
德拉克耐心的等待着小惡魔的回複。
被窩裏的奧西動了動, 聲音悶悶地從床被間傳出來:“……他說我在星際丢惡魔族的臉面。”
與其讓德拉克知道他是疼哭的,不如讓他繼續誤會下去。
德拉克挑眉,“諾西藥業在本次廣告的投入不比尤文集團少,發了狠一樣和我争最大投資商的身份,轉頭又和你說覺得丢臉?”
他篤定道,“估計不是覺得你丢臉,而是對我有所偏見,遷怒了你吧。”
這倒的确可能是真相之一。
魔龍拍了拍被子,低聲安慰:“好了,別哭了,都怪我。”
奧西沒說話,因為新一輪的疼痛又模糊了他的意識,他咬緊下唇,不想發出任何聲音。
德拉克發現被子下的身軀有所顫抖,他皺眉道:“你先出來,裏面沒有空氣。”
魔龍估計小惡魔是在壓着聲音掉淚珠子。
“……奧西?”
久等回複卻未收到反應的德拉克這才發現另一種不對勁。
當即,魔龍一把掀開被子,但沖面而來的美貌瞬間讓他精神一晃,連帶着古井無波的心神也蕩了蕩。
被窩裏的奧西果然是如他剛剛猜測那般已經轉化為成年體。
可又與德拉克想象中不同。
因為無論是纖細嬌小的骨架,還是華貴明麗的五官,都與另一位現存的成年魅魔截然不同。
剛化出成年體的小惡魔像是在經受什麽巨大的痛苦那般,渾身虛汗。柔軟的黑色發絲黏黏糊糊地貼在白皙光潔的臉頰,一雙如閃亮寶石般的紅眸中閃爍着痛楚的水光,就連那形狀姣好的唇瓣,也有幾個鮮血淋淋的咬痕。
想來應該是痛極之時自己咬的。
德拉克緊緊皺眉,轉頭便找到醫療器械托着奧西的下巴對着那幾道傷口噴上藥:“你到底怎麽了?我去叫醫生——”
随着被子的掀開,清新的空氣進入小惡魔的肺部,喚醒了他的一些神智,同時,坐在床邊的德拉克的存在變得尤為清晰。
那蓬勃的力量,若是能靠近,再多吸一吸,似乎能緩解身上的痛苦。
見德拉克就要離開,奧西順從心意,朝德拉克伸出雙手:“不要醫生。”
幼崽态的小惡魔做這個動作會十分嬌氣可愛,帶着小幼崽自由的一股稚态,可換做成年體,便又是另一種效果了。
坐在被窩裏渾身赤.裸的冰肌美人眼尾挂着一抹紅暈,精致鎖骨随着動作微微變換位置,露出深陷的骨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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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被這梨花帶雨的美人用那雙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沒有誰能夠拒絕他的請求。
可事實上,那兩只胳膊在空中伸了好一會兒,也沒有得到魔龍的回應。
當即,狀态低迷的惡魔眼眸一眨,挂在眼眶中的淚如珍珠一般從臉頰滑落:“不抱我嗎?”
如泣如訴,就連窗外漂浮的晚雲,都忍不住停在窗口,想要代勞。
奧西收回手,控制不住地擦了擦眼淚,垂眉,抿唇,看着像委屈到了極點。
德拉克喉結滾動,眼眸深沉地看向床上的殊麗無比的魅魔:“奧西,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麽樣子嗎?”
不安分的惡魔已經完全聽不進魔龍的話,他的腦海中只留下緩解疼痛的深層渴望。見德拉克久久沒有動靜,他幹脆利落地從被窩裏爬進了魔龍的懷中。
接觸使奧西從德拉克處獲得的力量成倍增長,他把眼淚擦在魔龍的衣襟上,垂着腦袋,心中翻滾的渴望越發強烈。
他想要再靠近一些。
德拉克溫香軟玉在懷。
他有些頭疼地按住仍舊不安分,想要把手探進他的衣襟以求更大面積接觸的奧西:“醒醒,你是又發病了嗎?不行,還是得去看醫生。”
德拉克一動,懷裏的美人就開始掉眼淚,雙手還緊緊攥着他的衣服,細弱的聲音斷斷續續。
魔龍一時聽不清,他僵着手臂,心裏說了一聲抱歉,随即将手心貼在惡魔光滑細膩的背部和肩部,固定住不太安分的惡魔,偏過頭湊耳去聽。
“只有…通過契約的力量轉換才能幫到我……”
“不要走…我只要你陪着……”
德拉克忍不住身體一震,擡眸看向奧西,卻見到那鴿血色眼眸中滿滿的依賴。
奧西的話觸碰到了德拉克自己也說不清的最隐秘角落,兩人間牢固的契約發生了細微的改變,一股更加強大的力量透過契約的契口朝奧西傳送而去。
剛成年的惡魔死死抱着德拉克的腰,緊緊皺起的眉頭微微舒展,總算在一片沒有盡頭的痛苦中獲得了片刻的安頓。
而被他抱着的魔龍,卻顯而易見得心亂如麻。
這個夜晚,過得非常混亂。
中途似乎來來去去了許多陌生的氣息,奧西卻記不清到底是誰來過。
第二天睜開雙眼,他發現自己還在德拉克的懷中,只是已經穿上了一套高級蠶絲做成的睡衣,渾身上下疼痛徹底地消失了。
他剛剛一動,便感覺一條火熱的胳膊占有欲十足地環着他的腰,溫暖的氣息從魔龍的胸膛傳至他冰冷的身體,有一股讓奧西眷念的溫度。
昨天夜裏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朦胧地翻滾。
想起的同時,奧西臉頰就像被火燒了一般,從眼尾紅到耳朵,紅得越發豔麗。
他、他他他他……昨天又哭又鬧的……太不像話了!
僅僅是回想,奧西都忍不住頭皮發麻。
他小心翼翼地擡起德拉克的手臂,心中祈禱德拉克不要這麽快蘇醒。可好不容易挪了一點走,魔龍的聲音便從上方傳來。
“總算醒了?”
聲音如常,聽不出喜怒。
奧西摸在德拉克手臂的手一僵。
“……還不放開。”
“抱、抱歉。”
奧西像觸電一般收回手,拉着被子迅速縮到床角,埋頭躲進被單,紅着臉不敢看德拉克。
他這輩子,真的從未如此丢人過。
在聽到德拉克聲音的一瞬間,無論是戰場還是父兄,都已經被奧西丢在腦後,唯一留下的,便是清晰可見的羞恥。
他不做聲了。
“唉,你這家夥。”
魔龍眼底有着顯而易見的青黑,他深吸一口氣道:“清醒了就來算算昨天的賬單。”
他看向小惡魔的眼神絕對說不上和善,“誤工費、醫藥費還有額外的一半總統套間費,全都算在你的債務中。”
德拉克冷着一張臉,“幼崽和成年體的粉絲受衆截然不同,你這副樣子,我要怎麽和星際人解釋?”
但魔龍在意的并不是這些雖然麻煩但是還是能處理的事情,它們只是不太重要的鋪墊。他最在意的,是另一件似乎無法調和的事。
這件事,德拉克幾乎快想了一整晚。
“我如果沒有記錯,你和我的契約并未有時限說明,而如今你已經變為成年體……你不會立即就要奔赴中域戰場,把爛攤子留給我吧?”
成年體?
亂糟糟的記憶總算找到一條能拉出來的繩頭,奧西倒吸一口涼氣,把臉從被子中擡起,伸出手舉在半空匆匆瞥去。
白皙細膩,纖長有致,這不再是他那還帶着一些圓潤的幼崽手掌。
奧西睜大了眼眸,不可置信道:“我……成年體了?”
雖已預料到這天會提前,但奧西真的沒想到,竟然就在昨天。
一切都像做夢一樣。
可剛認真去感應現在這具成年态身體,奧西眼底的喜悅就變成了深深的疑惑。
不對,明明已經是成年體了,可體內的魔力怎麽還和幼崽時期一模一樣……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床角的美人憂心忡忡,竟然也不在意自己是否衣衫整齊,坐在被子裏便折騰起魔法。
黑色的暗魔力在手心亮起,一會兒化作箭,一會兒化成刃,可越展示,它的主人就越較勁。
在德拉克視線裏,奧西在确認自己變為成年體後就神思不屬,一心一意在練習魔法掌控力,做着上戰場的準備。
既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也沒有再看他一眼,一副過河拆橋的模樣。
【他肯定會丢棄你的。】
【睡夢前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你的。】
另一半魂魄又在身體中叫嚣,德拉克氣壓更低,幹脆利落再次對自己下狠手,熟練地把人魂敲暈。
涼意在屋內蔓延,奧西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心涼具現化了,直到被德拉克拎着翅膀放在眼前,才驚覺涼意來自旁邊的龍族。
“德拉克,我的身體還是有問題,你能幫我找個醫生看看嗎?”
“我的問題你還沒……”
“你快去!”
德拉克:……
昨天晚上的事情仿佛再次複現,迎着奧西的目光,魔龍說不出什麽拒絕的話。
德拉克站起身,冷着臉穿上衣服,拿起光腦朝陽臺走去。
待奧西穿戴整齊,昨晚來替小惡魔看診的大陸醫生便敲開了這件價格不菲的總統套房的門。
來人是一位氣質端莊的男性惡魔,一頭标志性的黑發長長垂在腰際,面容粗犷狂放,膚色較深,有一股健康的美。
“奧西殿下,真高興,又見面了。”
他一進屋,便熟絡地将奧西抱了個滿懷,渾然不理會在一旁臉色更加難看的德拉克。
還沒等魔龍下手分開兩只惡魔,奧西就自己推開了擁抱他的男性。
不知為何,感覺有些不舒服。
“您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伍德,在您小時候,我還抱過您。”伍德笑意滿滿地打開醫療包,“昨天晚上也是我來給您開退燒藥的。”
伍德,奧西母親的一位朋友,在母親去世前不久就失蹤了,一直沒有音訊。
據母親說,伍德應是惡魔族內最好的醫生。
奧西凝視着這位男性惡魔,細細打量了許久,總算從那眉眼裏看出了一絲熟悉。
他略有吃驚:“你怎麽變得不一樣了?”
印象中,伍德五官雖然俊美,但因為血統混雜的緣故,皮膚偏向吸血鬼有些蒼白,毛發卻和狼人族一樣十分茂盛,是一個極其割裂的存在。
他不受各族接納,但卻憑着厲害的醫術游走在惡魔和其他黑暗生物間,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
“這有什麽,星際的整容業發達,現在這副模樣,我就很喜歡。”伍德點了點自己的光腦,“多虧大陸和星際的裂縫開了,我在這邊又學了許多科技和藥學,現在融會貫通,生活過得還行。”
光腦中,一排又一排的醫學類資格證書金光閃閃。
“要不是昨天被這位龍族老板抓到了,我說不定還在別的地方巡診呢!要我說,見到您就是緣分。”
奧西不再糾結:“那麻煩你看看我為什麽已經有了成年體,體內的魔力卻和幼年體的時候一樣?”
伍德從随時攜帶的背包裏掏出醫療儀器對着奧西的手背“滴”了一下。
奧西只覺身體裏的魔力被儀器吸走了些,下一刻,儀器上方的指針來回晃蕩,一大堆看不懂的字符自動生成一頁診斷報告。
伍德仔仔細細看那份報告,可越看,眉頭就皺得越深,最後竟看向守在一邊的德拉克:“患者的情況有些複雜,可能需要單獨和他說,不知龍老板,您是否可以回避?”
奧西的視線也挪到德拉克身上,他正想說德拉克不是旁人,可以留下,那頭龍就轉身離開了房間。
“別有什麽花招,昨天安排守護你的龍族還圍繞在空中,你跑不掉的。”
奧西眨了眨眼,略微感覺到了一些抱歉。
雖然一開始是因為自己太過震驚而沒有回複德拉克,但後面,他的确在有意回避這個問題。
畢竟,也不能說過河拆橋,只是事情有輕重緩急,他也不能舍本逐末。
待德拉克徹底離開,奧西才緩緩吐出一口悶氣:“伍德,你說吧。”
——或許之前身體的疼痛也能在這裏得到解答。
伍德拿出一根棉簽:“您舔一舔。”
奧西:“……?”
惡魔不明所以,但想到一些醫生的确有奇怪的檢測方式,便也照做。
潔白的棉簽頭靠近紅潤的唇瓣,被微微探出的柔軟舌尖輕輕舔過,微微沾上柔軟口腔裏的濕潤。
伍德一臉嚴肅地接過棉簽,又從醫箱中拿出另一瓶顏色奇特的滴液,僅取半滴,往濕潤的棉簽頭一滴。
轉瞬,一股奇特的香氣從棉簽頭散發而出,不知是果香還是花香,但伍德卻臉色大變。
他皺眉,立即用火燒毀這根棉簽,神色極其複雜地看向穿着簡單白襯衫的黑發美人。
“奧西殿下,”醫生預期沉重,“您……”
奧西眨了眨眼,皺起眉:“請說,難道我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嗎?”
對這個結果,他倒是沒有什麽意外。
畢竟從小就體弱多病,曾在惡魔|島請了無數醫師也找不出任何問題,這本來就很奇怪。
他一直都覺得是早有問題,只是父兄不想要他知道後傷心所以才一直瞞着他。
這樣一想,哥哥明明前期行為也支持了他想在星際成名,見面卻堅持讓他回惡魔|島的理由就有了。
可能真的活不了多久,所以哥哥就滿足他的所有願望,盡量讓他開心。但是又因為他是惡魔王族,所以不能客死他鄉,才……
奧西冷靜問道:“我還能活多久?”
臨死前要把欠德拉克的錢還上才行,他真的是一條好龍。
伍德到口的話被吓得收了回去:“小殿下,您可不要亂說。”
他無奈地看着這一晃就長這麽大的惡魔道,“您的身體沒什麽問題。”
奧西追問:“那為什麽會經常性的胸口和四肢軀體俱疼痛?”
“唉……”伍德打量了一圈,又用儀器測了測有沒有監聽,待環境安全後,才緩緩道,“奧西殿下,您也是幸運。”
“這一切的問題,都出在你的身體上。”伍德拿出一瓶藥遞給奧西,“您認為您是什麽生物呢?”
奧西毫不猶豫答道:“魅魔。”
他是魅魔,和阿斯莫德一樣。
血脈來源于母親。
伍德搖搖頭,“對了,但也只是對了一半。”
迎着奧西疑惑的視線,伍德長嘆一口氣:“現在這代的孩子都不知道‘隐性魅魔’這種生物了。”
“這在曾經可是會讓天使族聞之變色的一種特殊惡魔,因而,若是被天使發現有隐性惡魔出生,他們會傾盡全族之力對其進行抹殺。”
“同樣,惡魔族也不希望有隐性惡魔降生,所以,幼年的隐性惡魔往往會死于其父母的手中。”
奧西皺起了眉:“伍德叔叔,你是想說,我是隐性魅魔?”@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對。”伍德點頭,“您可以通過剛剛那瓶藥劑再次确認。将其塗抹到腹部,若發燙後有特殊魔紋浮現,您的身份就無疑了。”
奧西握着藥瓶,對伍德的諱莫如深趕到不解:“隐性魅魔……這個種族有什麽問題嗎?”
伍德不答反問:“殿下知道千年一度的光暗之戰是為了什麽嗎?”
“正常生物争鬥,無非是為了資源和權力,但惡魔族和天使族位于不同的島嶼,彼此間也不存在過多的深仇大恨,為什麽每千年必要爆發一場戰争呢?”
這些問題,奧西從未想過。
伍德嘆口氣:“因為光暗要得到平衡。殿下可知道,在伊蘭特大陸能夠吸收和消耗光元素和暗元素的,只有天使和惡魔兩個種族。”
“換句話說,戰争帶走了兩族的生命,卻讓伊蘭特大陸迎來更久的平衡。”
空氣中的光元素和暗元素向來是淩駕于其他所有元素,若是讓其中一種元素壯大,整個伊蘭特大陸都會迎來元素失衡帶來的大吞噬和大爆發。
屆時,所有的作物都會枯萎,海水倒灌,就連土地也會裂成一片又一片。
生靈塗炭,物種滅絕。
雖然很不公平,但事實上,和平總是靠鮮血來維護的。
奧西握緊了藥瓶:“……你說的都是真的?”
事實上,大部分惡魔族的子民也并未了解到這更深一層的真相。畢竟,天使和惡魔這千年的戰争,就像刻在兩族身上不斷重複的詛咒。
到了今天,重重鮮血疊加,就算最開始沒有仇怨,戰場上也足以結下世仇。
若是誰與天使為伍,便是背叛黑暗的叛徒。
世代的仇恨凝成的生物本能,讓惡魔對光元素有一股天生的厭惡。因為這種厭惡,整個惡魔|島乃至于黑暗生物島群都集中在伊蘭特大陸千裏深淵之下。
那裏黑暗元素濃厚,幾乎見不到光元素,是最适合惡魔生活的區域。
聽到奧西的質問,伍德嘆了口氣:“我知道是因為我活得比您的父親還要久啊……小殿下,別忘了我身體裏有數種黑暗生物的血,其中就有永生的吸血鬼。”
“一般情況下,我是不會和任何魔族說這些話的,要不是因為您是她的兒子……”
伍德眼眸裏劃過一絲懷念,但下一瞬又變得十分嚴肅。
“隐性魅魔成年後會有發情期,這對天使而言是一場浩劫,因為來自于隐性魅魔足量的發情氣息會勾起所有生物內心最底層的欲.望。”
“天使是潔淨的種族,若內心的欲.望在外力的引誘下肆意生長,他們就會經歷一場堕天,再也無法使用光元素。而同樣,惡魔不希望見到這樣的場面,因為堕天使脫離了光暗的陣營,他們的存在會使得光暗失衡加劇。”
伍德鄭重道:“奧西殿下,我已經在星際安家立業,不會再回伊蘭特大陸趟這場渾水。但請您切記,您的身份非常危險,一旦暴露,就算是你父親,也不可能救下你。”
其實目前對奧西而言,最好的做法,便是像他一樣隐姓埋名,藏在這截然不同的星際中。
看着臉色逐漸蒼白的惡魔,伍德将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轉而回答起一開始奧西的問題。
“奧西殿下,按照惡魔族的說法,您現在是進入了成年前的不穩定期,這意味着您處于模糊的外形狀态,随時可能切換成年體和幼年體,但從最根本上,您還是屬于幼年體,因此體內的魔力并未得到增長。”
現在不比從前,幾乎沒有小惡魔會像奧西一樣在成長上營養有所缺失,導致陷入這種情況。
至于是個體特例還是知情人故意延緩小惡魔發育,就不是伍德該去判斷的了。
“我這裏有兩種藥,一種吃下後可以恢複半日幼崽态,另一種則可以穩固您的生長,吃哪種,就看您了。”
“但我必須提醒您,維持成年體,勢必會加重身體偶發的疼痛。因身體變化時,細胞處于過于活躍的跳躍狀态,它們會拉扯您的神經,造成越來越痛苦的症狀。”
“最好的辦法,要麽就是一直吃藥維持着幼崽态,要麽是盡快度過發情期,成功催熟身體。”
奧西接過藥,緊緊抿唇,“伊蘭特大陸沒有醫師想過制造藥物,讓隐性魅魔的發情期可控嗎?”
伍德笑了:“那您的母親大概是做過的,不然,發情期會在成年體出現的同時爆發,可您并不是。所以,或許可以想想,王後生前給您吃過什麽藥。”
“隐性魅魔數量少,對他們而言,殺了就殺了,很少會有富有仁心的醫師去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伍德開始收拾起行李箱,“另外,其實也不用特意去治療。”
“大概和某個特定的家夥一起度過十幾二十次發情期,再通過某個契約達成生死同心,這可怕的體質就從群體攻擊變成單體固定攻擊了。”
奧西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伍德的意思,就是讓他找一個長期床伴進行綁定嗎?
“殿下,診金付給我,我回頭也替您找一找記載那份契約的魔法書。”
伍德拿出光腦讓奧西付款,心中回想起曾經看到的那本書——書名為【惡魔契約書】,據說曾出現在惡魔王室的藏書室內。
奧西拿出挂了德拉克副卡的光腦利落付了款,待伍德離開後,他就開始心情複雜起來。
床伴……床伴?
黑發的漂亮惡魔赤.裸着雙足站在鏡子前,伸出手去觸碰鏡中自己的臉頰。
他是曾聽說過這個詞的,肮髒又可怖,在惡魔高層鮮少提及。
據說,只有魔力水平較低的惡魔才會沉湎這種肉.欲所帶來的快樂。
難道他要去找一個低級惡魔?
中域戰場,深淵惡魔王再也等不下去了。
漫長的惡魔陣地邊界已經被他走了幾百幾千遍,帶信的信使從未給他有意義的回複。
想到小兒子的身份和身體,擔憂無比的巴穆特再也等不了輪換的自然到臨。
他通過魔法陣召見了位于惡魔北島的大領主,通過君王的強制令要求他看護好中域戰場,自己則是雙翅一振,飛向伊蘭特大陸,朝着暗元素積聚的地方探尋而去。
巴穆特只有這一個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兒子,可不能出任何差錯!
伍德離開後,奧西又恢複了正常的生活。
中域戰場傳來消息,天使和惡魔要迎來長達連年的休戰期,各自回去整頓磨刀。
因為戰事出乎意料不太吃緊,奧西便将兩種藥都試了試。
穩固生長的藥,說白了就是止痛藥,味道竟然和哥哥公司裏那種一模一樣。
維持着成年态,奧西也不好繼續替德拉克完成暴富的心願,因此若是有工作,他還是會吃另一種藥。
而這種藥的效用就立竿見影,幾乎是在咽下的瞬間,奧西就恢複了幼崽态。
幼崽态的他擁有漂亮的犄角,圓潤的小身體,以及可愛的翅膀和尾巴。
星際人非常喜歡他這副模樣,就算直播喝水,德拉克的錢兜也嘩啦啦進金幣。
換言之,奧西背負的債務不會越滾越大,反而因為直播帶來的盈利,挨在德拉克身邊的感覺越來越舒服。
身體雖然會感到疼痛,但是吸一吸德拉克,居然比吃藥還管用。
一來二去,小惡魔便習慣重新維持幼崽态,只有在家休息的時候,才恢複成年态,養一養身體,争取早日度過這段成年前的波動期。
“走進歷史”的導演文森中途來了好幾次,和奧西确認後期的行程,預計最早是下個月開錄紀錄片。
他給奧西定的穿梭時間是四千年前。因為穿梭拷貝設備上的技術問題,具體落地在星際還是大陸得進了全息倉才能确認。
因而,這段時間內,奧西除了直播,便是在補歷史。
彌生作為他的老師,給予了小惡魔充分的肯定。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唯一讓奧西困擾的,便是德拉克莫名其妙的眼神。
從成年體那晚開始,只要德拉克出現在奧西方圓百米內,那雙黃金雙瞳便會定格在小惡魔身上。
可最可怕的是,德拉克不說話。
而且,因為奧西晚上不吃藥,會變成成年體,所以德拉克也不再和小惡魔睡在同一張床上了。
這讓迫切想要吸龍的奧西分外憤怒,可德拉克似乎忙于和皇室周旋稅率的大事,談到了關鍵時刻,所以總是不着家。
小惡魔想找魔龍談談,也找不着。
這天深夜,驅魔人林免正在公司被壓迫着練習唱歌,房間便被一臉寒霜的奧西推開。
林免嗓子裏的歌聲卡住了。
他身上的惡魔定位器開始發瘋一般地冒煙。
“無恥的惡魔,你怎麽一下子長這麽大?你是不是又去吃人類的靈魂了!”
雖然林免經過了一系列教育,對星際社會中的惡魔有了新的看法,但從小根深蒂固的觀念哪有這麽容易改變?
他深惡痛絕地看着容貌越發奪目的成年體惡魔,當即就要拔出自己的驅魔手.弩,可卻提前被奧西用魔力捆了個結實。
奧西卻比他還要兇:“我要是害人早就進星際警署了,我問你,德拉克在哪裏?”
林免愣了愣,他的确沒有在奧西身上看到冤魂留下的血煞之氣,但轉頭又對奧西的話感到無語:“你找那頭摳門的龍,怎麽會找到我這裏來?”
奧西找了個地方坐下:“波西亞都和我說了,德拉克每晚都要來監督你的學習進度,你不告訴我,我今天就守在這裏等他不走了。”
林免:“……”
其實奧西說得沒錯,最近德拉克每天晚上都要來他這裏。但是,那頭龍只是想從最了解惡魔的驅魔人手中知道更多深淵惡魔王族的信息罷了。
奧西道:“我知道你也欠他錢了,但我們兩個都欠他錢,為什麽最近他的注意力全到你這裏了?”
小惡魔根本不能理解,自己這是故意被德拉克躲着了。
“難道說,德拉克覺得你身上的商業價值比我高?”奧西來到林免旁邊,揮了揮惡魔定位器所帶來的水汽,“你最近是在練習唱歌嗎?”
林免頭皮炸開,身體裏條件反射的警覺讓他想要逃走,但總歸還是忍住了。
“……對。”
這是同事,不是能喊打喊殺的惡魔。
這是和他一樣凄慘的負債人,要友善。
就在奧西說話當口,門口又來了一個熟人。
——黑眼圈極重的吸血鬼諾爾。
他也是剛剛從加班中脫身,現在正飄飄悠悠打算下樓喝個咖啡,可誰知就聽到了奧西的聲音。
不太大的錄制室內,三名欠債的齊聚一堂。
諾爾對奧西觀感極好:“小奧西,你怎麽忽然長這麽大了?”
吸血鬼極其喜歡漂亮的事物,成年體的惡魔無疑滿足了他的需求。
當即,準備喝個咖啡就回去睡棺材床的吸血鬼不走了。
奧西轉頭,在見到諾爾的時候,一直刻意不去想的事情又浮現回腦海。
噢,床伴……吸血鬼,恰好是魔力卡在低級惡魔間,身份卻比較高貴的黑暗種族。
諾爾不知道對所謂的肉.欲快感感不感興趣呢?
奧西眼睛一亮:“其實我本來就成年的,幼崽态才是不正常的狀态,前段時間總算恢複了正常。”
諾爾點點頭:“明白了。剛剛好像聽你說想要唱歌?”
聽諾爾這樣一說,奧西總算找到了可以交談的對象,他當即把林免和價值論那一套拿出來和諾爾說了一通。
坐在一旁的首席驅魔人努力壓下皮膚上激起的雞皮疙瘩。
林免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坐在兩名黑暗生物中,聽他們談笑風生。
“所以,我今天就在等德拉克。”奧西理所當然,“他已經很久沒陪我睡覺了。”
坐在一旁的一人一吸血鬼瞳孔地震。
諾爾震驚完,倒是若有所思。
怪不得德拉克對奧西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