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你可背過?” (4)
要離開鍄京了,就此別過,恕不相陪。告辭。東羅,結賬,碧兒,漪兒,咱們走人!”
打了一個響指,帶上兩個俏婢,領頭往外而去,公子青的姿态,活脫脫回來了。
****
龍奕手上正夾着一個小籠包想吃,聽得這話,一呆,包子滾落,人,蹿出去攔住,俊面皆是驚疑之色:
“你要離開?這麽好看的戲,你不打算看下去?”
金淩打住,丢出一副雪白的牙齒:“不好意思。本公子沒興趣!今兒個,我就離開鍄京城,我要離的遠遠的!北北!”
語氣甚為輕快。
“……”
“北北”是什麽意思,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丫頭的心思真是難猜。
原以為,她鐵定不甘被這麽抛棄,原以為,她一定不會放過九無擎的,原以為,她肯定傷心欲絕好一段日子——女人,不都是這樣。現在發現,她根本就是女人,做了男人,脾氣也變男人了,做事,全不按女人的常規來,深的不得了,害他想獻殷勤都沒地方獻。
不不不,他可不想再把她弄丢了,這回,一定好好守着她。
“你去哪?我跟你走!”
龍奕心轉的飛快,前一刻還想湊熱鬧,後一刻已經改變主意,笑眯眯着,立誓要當一只打不死的蒼蠅:
“咱們去游山玩水好不好!”
“不要。我回家!”
她眨眨眼笑,一對小酒窩淺淺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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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好啊,算上我一個!”
“呃,我回家,你湊什麽熱鬧?”
龍奕不懷好意的笑:“我是你未婚夫啊!你腳上還有我皆的下聘信物呢……當然得跟你去見見長輩啊……”
金淩無語望樓頂,這人,還真是一塊甩不掉的牛皮糖。
堂堂一國少主,怎麽開口閉口瞎認未婚妻?
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她乃“殘花敗柳”之身。
“走了走了……”
一把抓起她往外而去,嘴上笑開着花,那舉動可親呢了——
金淩嘴角直抽,兩個大男人這麽拉拉扯扯一起出去,那鍄京城裏必生流言蜚語。
“喂,放手!”
她想救回自己的手,誰想他松了手,卻攬住了她的肩,湊過頭就往她耳邊低語了一句:
“演戲懂不?那東羅擺明了就是奸細。我們多親近一下,保管能把某人氣死!”
兩張臉孔,咫尺之距,眼底映着他狡詐的神色,正對她遞着眼色,面對這樣一張陽光似的笑容,她的神色微微恍惚了一下,因為這句話,不再抗拒。
“你确定你想娶我?”
演戲,誰不會。
她笑眯眯的問。
龍奕笑的更深,目光深深對上:“我确定!打算正式上門提親。怎麽樣?願不願意嫁?”
金淩嘴角直抽,不答,這可不能随便答。
龍奕也不逼,繼續問:“話說你家在哪裏?遠不遠?”
這事,他一直很好奇,究竟是怎樣的環境教養出了這麽一個聰明~慧心的可愛女子。
她眨眨眼,笑的無邪:“誰知道!”
轉身,一手反過來将搭到了龍奕肩上,另一手随意一指:“問東羅!他知道,他會帶我去的!是不是,東羅?”
****
杏衣,俊面,墨發,略帶邪氣的陽光微笑,是龍奕身上最顯著的特色,這個人,就像一抹燦爛的陽光,能不知不覺吸引別人的目光。
墨袍,狼面,烏發,滿身冰冷透骨的蒼桑,那是九無擎給人的第一印象,當深冷不見底的目光,微微泛起淺笑時,絕對可以颠倒衆生,迷了魂魄,醉了心房。
東羅知道這是兩種不同的人,從理論上來說,無論金淩跟誰站在一起,都是絕代的璧人。
但從感情上來講,他一直認定金主子是自己的女主人。那些日子,看到她倒在爺的懷裏嘻嘻哈哈,會讓他覺得這日子就該這樣的有滋有味,而現看,看着她和別的那個男人勾肩搭背,心頭那個氣怒,真是沒法說了。
他恨不能上前扁上一頓——九無擎的女人,你也敢沾。
可悲的是,他沒有任何立場去維護主子的屬有物。
一張臉,頓時拉黑,拉長,可他恁是不能發飙,一飙,保管就會叫人踢了。
這刻,聽到主子點名,他心頭正火,不由得楞了一下。
“喂,你在發什麽呆,我是問,我想回家你可認得路?”
金淩笑燦燦的問,令龍奕陷入了深思。
東羅莫名的覺得不安:
“不認得!”
金淩笑的越發燦爛,一點也不見怪,反而好心的建議起來:
“那我要不要在這裏等你,你跑去再問問你家主子,具體該怎麽走?最終到哪個城,進哪個大院,找哪位叫爹?“要不然你幹脆現在就把藥給我。
“我吃了藥,什麽都記想起來了,我自己一定能回去的,就不必麻煩你千裏護送。憑着你東羅的能耐,留在你主子身邊,高官厚祿那必是享之不盡,可遠比守着我千裏奔波來的強。
“喂,不必驚訝的看着我。放心,你家主子都趕了我,我既便恢複了記記,也絕絕對對不會再跑回去死纏爛打。
“以後,有關他的事,我一件都不管,一件都不聞……包管如他願,徹徹底底消失在鍄京城……”
語氣絕對心平氣和,也絕對無情,話裏所透出來的味兒,更是深玄難測的。
東羅赫然發現:他跟的這個女主子,根本已經把爺的心思摸的很透:
她清楚爺派他過一的目的是什麽!
她也清楚他手上必帶着可以恢複她記憶的丹藥——
對,他手上有藥,那是爺花盡心血做成的。本來,爺打算等她回府就給她吃,以後兩個人一齊把朝中的事辦服貼了,再一起離開。誰曾想,事情就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問題。
“我們……可以慢慢的問路!”
東羅在心頭做了一個擦汗的動作。
這句話,傳達了兩個意思,第一,他的确是奉命送她回家的,第二,藥,他手上有,但現在,他不會給。
也就是說,東羅的心一心向着九無擎,雖然離開了他,但一切仍以他馬首之瞻。
這樣的結果,金淩并不意外:九無擎這是鐵了心想推開她。
她淡淡一笑,笑的輕飄,卻含着嘲弄之色。
“那就邊走邊問吧!”
轉頭看向龍奕,拍拍他的肩:
“喂,據說我家在九華,如果你走的開,可以陪我一起去玩玩,興許哪天你把我逗樂了,嫁了你也說不定……這世上,男人沒死絕,想想我年紀也不小了,是該嫁人了。哎對了,你介不介意當現成爹,要是不介意,就跟來,我一點意見也沒有……好了好了,出發,鍄京這鬼地方,我可一天也不想呆了……”
在錯愕了龍奕,氣傷了東羅後,她笑呵呵的揚手而去。
來到樓下,正要出門,迎頭看到一個虎背熊腰細眼珠的中年男子正在和店裏的人夥計說着什麽,金淩瞟了一眼,覺有點眼熟,那人看到她,投上一笑——一團和氣。
“喂,等等我!我去!你去哪,我就去哪……九華那地方,我一直就想去了,聽說那裏地大物博,我向往已久了!”
龍奕飛快的追了下去。
玄影也跟了下來,心裏苦:少主啊,那地兒遠,你遠游這麽遠不成的……
東羅臉色大變:這女人怎麽這麽善變啊?
逐子差點失笑:他家主子又在睜眼說瞎話了。
****
出樓鑽進馬車,碧柔和清漪一并坐在邊上。
對于這兩個人,她自也不認得,今兒個見面,她們高興的抱住着她又叫又笑,她覺是自己應該和她們是熟識,感覺上很親切,也不排斥。
“小姐,我們現在就要去九華嗎?”
碧柔好奇的問,馬車向前滾着,她掀一窗簾往外看。
“跟着走就是了!對了,兩位姑娘,基于本公子現在對你們的印象一片空白,兩位都自報一下身世來歷。旅途寂寂,輪着講故事解解悶!”
金淩笑呵呵的說着,心裏則在咕嘀:
現在就去九華?
怎麽可能呢?
****
皇宮。
禦書房外,九無擎聽了劍奴的回禀:公子青已帶上自己的人,離城而去,同行還有龍奕。
哎,那塊牛皮糖又出來了,還和以前一樣的黏人。
二個月前,在龍奕準備離開鍄京府時候,九無擎曾支開金淩和他談過。
龍奕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噼裏啪啦扔下一番話:
“不管你是用了什麽法子,叫這鬼丫頭迷了心眼,有一點,你最好想清楚,你要是敢傷害她:我龍奕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跟你說白了吧,若不是不想惹她不高興,就算硬搶,我也會把她搶過來。
“可惜我舍不得她難過,只好暫時放手。
“但這并不代表我放棄了。
“九無擎,你給我聽明白了,雖然現在她是你的人,但不見得一輩子都是。你若有那大丈夫氣概,就好好護緊了她,別給我一點點機會。
“只要哪天我占了先機,我肯定不會再放手!
“在我眼裏,事上一切都比不得一個她。如果她肯跟我走,江山算什麽,皇權算什麽?”
嗯,什麽都不在乎的龍奕,當真癡迷上了淩子——奇怪的癡迷,就好像自己對她的癡迷是一樣的吧!
他曾問:“為什麽喜歡她?”
龍奕瞪:“這關你什麽事?”
後來,他卻讓人捎來了一句沒頭沒腦的信,信上寫了一句話,畫了一個圓:
“一雙人,一個家,一生一世!”
九無擎明白了,這不務正業的少年,和他一樣:認為和自己喜歡的人,組建一個溫柔的家,便是人生最大的圓滿。
這是龍奕最最向往的東西,江山名利與他而言皆如浮雲,所以,這個人,真的能做到為金淩放棄一切,只要金淩願意接納,也許,他會是她另一個歸宿。
如今,機會來了,那個人便霸着不放了。
九無擎揮揮手,令劍奴下去,站在丹樨臺上望着碧空如洗,輕輕吸了一口氣,閉眼,依舊覺得心頭的鈍痛,自她離開,到現在,自以為麻木,但終究還是能了。
她走了!
沒有認出他是誰!
帶着深深的恨意離開。
走的很爽快。
這樣也好,有這樣一個他陪在你身邊,我便是死了,九泉也無憾。
他睜眸,天上的白雲化作了伊人模樣。
一場帝王業,只為卿——
十年生死不如,只圖你——
這輩子,他最大的心願,就是活着回去見她一眼,哪怕只是偷偷一眼。老天還算開眼,有生之年,實現了她這樣一個願意,得以與她有了那樣一段緣,他已知足已。
而今,他唯一的期盼是:她能平平安安的他噓了一口氣,進禦書房。
房內兩個侍墨的宮婢侍在邊上,兩個內侍靜靜的侍立,一身太子裝的了曦兒伏在龍案上怔怔的看着手上的奏折,眼裏全是憂思,稚嫩的臉上,擔着不屬于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沉重。
他心下突然有些心疼,可他不得不這麽做,他是帝王子,想要好好的尊貴的生存下去,就得擔起這樣一個擔子,反之,就死亡,或是被人賤踏的苦難日子。
作為帝王,即要仁,又要狠,曦兒是仁有餘,狠不足,這性子還得多磨多練。
****
拓跋曦在走神,為父皇的病擔憂不已,也為那不可觸摸的前程憂慮。
近來國事繁雜,他覺得這日子過的甚為無趣,遠不及以前的逍遙自在。登基日子已經定下,可他依舊沒有做一國之君的心理準備。這一切來的太過匆匆。
剛剛禮部人甚至還提到了他大婚的事。
“現在就大婚太早了!”
他悶悶的拒絕,憋屈着。
曾經,他問過九哥:怎樣的姻緣才算完美。
九哥答了一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他跟他說過一個故事:一個帝王為一個奇女子,罷卻後宮,專寵一身,生死契闊。
拓跋曦心向往之,也盼着成年後可遇得那樣一個女子。
禮部的董大人說:“先朝有十歲大婚的先例!”
拓跋曦嘴角直抖,他不想娶,可是為了國家的昌盛,什麽都得犧牲,不管那那女子好不好,就必須得牽她之手,過一輩子。
他不想這麽做,不想誤了無辜人的前程——就像母親。
母親不喜歡父皇,才自殘了容顏。
宮裏人瞞他瞞的厲害,可是他已漸漸長大,他能通過各種現象看根本。
所以,他清楚的認識到,做宮中的女人,最是悲哀。
他不想束縛無辜女人,他想長大後娶一個自己真正喜歡,她也喜難自己的女子
可憐的是:他沒有自主的權利。
“九哥,非得娶嗎?”
九哥沖他走了過來,他擰着眉,愁眉不展,擡頭,那笑容比哭還難看:“而且還要娶那麽多?”
禮部遞的折子上寫着選十到十五歲的秀女八十一人以充實後宮。
九無擎走過來瞄了一眼,明白他的排斥什麽,于是摸摸他的頭,安撫道:
“這事,可以緩一緩。你在上面批注一下,此事押後幾年。但皇後,一定要娶。慕家的那個姑娘,我見過,很漂亮的小女孩,性子很活潑,人也極善,以後可以陪你玩!最最主要的是,慕侯就這麽一個女兒,你好好待她,慕侯必全力輔佐于你。”
拓跋曦好看的眉頭皺起來,哎聲嘆氣,可憐兮兮的趴在禦案前,顯露着孩子氣。
九無擎冰冷的臉色微微一柔,又摸摸他的頭,低低的道:
“曦兒,你要快快長大,要好好的把你的國家經營好。你的身上擔負着西秦百姓所有希望。做一個出色的帝王,要讓自己的百姓豐衣足食,無災無劫,稍稍作一點自我牲犧也是必須的。記住了,這是你身為皇儲的責任。”
“嗯!”
拓跋曦抹開一朵淺淺的笑,重新振作,點頭:“我一定不辜負九哥的期望。有九哥和四位大人輔佐,曦兒一定可以做一個好皇帝!”
“你一定可以的!”
九無擎堅信。
正這時,太子身邊的小管公公自殿外急匆匆走了進來:
“殿下……晉王在宮門外求見。
九無擎放下了奏折,看到拓跋曦的小臉陡然一亮,跳了起來:
“快,快請進來!”
小管公公恭聲離開後。
拓跋曦欣喜的看向九無擎:“九哥,四皇兄這番立了大功,我們該如何行賞。”
九無擎深深的看他一眼,淡淡問:“曦兒,還記得我曾與你說過的話嗎?你和晉王不能并存!”
歡快的年輕臉孔驀的一變,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九無擎沒看,已避到偏殿去。
****
拓跋弘一身銀色戰甲進來的時候,九無擎正站在窗下,看着威風凜凜的他,捧着大印,闊步走來,昂首挺胸,高大挺拔,卓然不群,身上所發的強悍的氣息,是年輕的拓跋曦所無法比較的。
沒有再通報,他跨了進來。
“一個多月不見,七皇弟越來越有太子的風範了……嗯,父皇交給鎮南王的兵符,四皇兄完好的送回來。給……”
拓跋弘先行了一禮,才笑着說了一句,同時将手上的兵符奉上。
小管公公連忙上去接過來放到了龍案上。
拓跋曦顧不得看上一眼,興沖沖上去扶:“四皇兄,你回來了。太好了!好些日子不見,想死我了!”
臉上的笑容是大大的,真摯而誠懇。
拓跋弘很親呢的摸摸他的臉,那神情舉動,并沒有将他當上高高在上的太子來看,似乎,他面對的還是那麽一個沒有任何威脅力的小孩子罷了。舉止是寵溺的。會讓外頭的人以為,他是真心疼着這個七弟的。
不得不說,拓跋弘很能做戲,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亂石林裏,曦兒才會拼命的舍身救他。
有道是攻心為上,在這一點上,他做的很好。
這樣做的最大好處是,讓人不設防備。
拓跋曦不好意思的笑笑:“四皇兄快別這麽說,曦兒學識粗淺,一切都有待好好學習!”
“已經不錯了。已經不錯。想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什麽都不懂,何談懂治國之道……”
目光一瞟,看到隔着一面珠簾,偏殿內九無擎正閑适的坐在精鋼椅上,淡淡的看着他,他語鋒一頓,轉而冷冷的問道:
“他怎麽在這裏?”
“呃……是父皇令九哥幫我處理國事的!”
“是嗎?”
拓跋弘繼續冷笑:“一只黑心的白眼狼,怎配幫你處理國事?”
待續!
更晚了!
抱抱!
章節目錄 皇位之争——交鋒 2(求月票)
拓跋曦笑臉一僵,開始頭疼,明澈的眼珠在九哥和四皇兄身上來回巡視了一番,心頭真是不明白這兩個人的深仇大恨到底是怎麽結下的?
一直以來,他都希望他們可以和睦共處,可是,不行,他們處到一處時,總會生出争執。
“九哥不是白眼狼……”
九哥待他的好,拓跋曦最清楚,曾經,父皇也說過九哥是國之棟梁,只是,彼此間的和氣于五年前打破以後,局面就變的很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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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白眼狼,誰是?九無擎若不曾包藏禍心,我拓跋弘甘願把頭給擰下來給七皇弟你當球踢……”
拓跋弘厲聲喝斷,正眼沉沉盯着拓跋曦:
“曦兒,四皇兄再提醒你一聲,這個人不可以信。也許,他是待你極好,可他絕對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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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無擎聽明白了,這個人膽敢手捧兵符入宮,原來是仗着他和曦兒的兄弟情份,特地挑剝離間來了。
是了,只要他能動搖了拓跋曦對他的信任,九無擎就不能動拓跋弘一下,若是動了,他和曦兒堅不可摧的聯盟,就會出現裂縫——而這個人打的就是這張牌。
他怎能令他如願?
在拓跋弘話音落下之時,他自偏殿走了出來,一步一步,冰冷的聲音就似從地獄裏穿梭而來:
“晉王爺,我若不是好人,為何皇上還能重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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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弘轉頭,冷哼一聲,心中懷着一種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的心情——無論與公與私,這個人都該死。
可他不想和這人正面辯說,九無擎的辯功在西秦國絕對是一絕,他只和拓跋曦說話:
“本王不信父皇的病再不能治了——曦兒,你帶愚兄去見父皇,愚兄自塞北結識了一位奇人,特意帶來替父皇看診……如果你還有孝心的話,就讓愚兄帶人過去看一看……只要父皇醒了,你就該明白,他到底是不是白眼狼。”
話說的是如此的斬定截鐵,那語氣分明已經認定是九無擎害了皇帝。
**
這話令拓跋曦微微生出反感之意。
他不悅,他受傷,他很失望,四皇兄怎麽可以無憑無據就往九哥身上撲髒水?
他不容任何人來污蔑九哥,毅然而堅絕的搖頭,反擊了過去:
“四皇兄想去見父皇,那自是應該的。可有一句話,曦兒必須說明一下,九哥絕對不是你說的這種人。他不會害父皇的。
“依着四哥你的意思就是說,宮裏的禦醫全是九哥的幫兇,他們一起在謀害父皇!
“怎麽可能?
“這也太荒謬了……
“四皇兄,父皇身子不好,已是一天兩天了,這段日子以來,一直反反複複的發作着,你怎麽能将父皇不醒的罪罰硬生生全套上九哥身上……”
**
拓跋弘又哼了一聲,淡淡的睨了這個良善的孩子,擡手指着九無擎,臉孔上浮現薄怒:
“曦兒,你就醒醒吧,他若不是我說的這種人,那他能是哪種人?
“你可知他瞞了你多少事?
“你曉得他對父皇的恨有多深?
“你可清楚在朝中密植的人馬有多廣?
“你可了解他在江湖上的勢力有多強?
“他在你身上花了這麽多年的心思,就是想一手掌控于你,你若糊裏糊塗信他,既便被他賣了,你還在那裏歡天喜地的說:九哥待我真好……
“我告訴你,他只不過想借你的手,做他那些不可告人的醜事罷了……”
聲聲句句,爆發出來的盡是對九無擎的控訴。
**
“住口,四皇兄,不許你這麽說九哥壞話。你不了解他,你怎麽可以如此污蔑他……”
拓跋曦急了,漲紅着年輕的臉孔,一步步退到了九哥身邊。
雖然他和四皇兄關系極好,可他更無法容忍自己有意的四皇兄如此打擊九哥,他生氣了,高聲辯道:
“他心系萬民,他憂心社禝安寧……你不懂他,你就不能随意诽謗……”
**
看着他們站到了同一條戰線上,一聲認命的、心痛的低笑自拓跋弘嘴裏溢出來,他将目光緩緩再度落到九無擎身上:是了,自己待他再好,總不及九無擎,父皇一直扶曦兒拉攏着九無擎。
他不辯,壓下忿恨,冷靜的一笑:
“好,好,那你就信他去,就當我是在诽謗。七皇弟,九無擎到底是怎樣一個角色,相信不用多久,你
就能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而不需要我來跟你耳提面命來提醒你什麽……”
他沖九無擎遞去一抹鄙夷之色,最後,将目光落到拓跋曦激動的臉孔上,再一次要求道:
“我要見父皇,七皇弟……讓人給我帶路,抑或是你親自帶路,見不到皇上,我怎麽可能相信,皇上會真的心甘情願給了他首輔一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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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晉王,你這是什麽态度?
九無擎推開臉色微變的拓跋曦,向前走了一步,冷冷一笑,厲聲喝道
“君之有君之綱,臣有臣之禮,皇上的诏書已下,太子既将登基為帝,是一朝帝主,你身為堂堂晉王,怎敢如此大呼小叫?口口聲聲說不信皇上的旨意,難道你認為這旨意是造假的不成?
“依晉王爺的言下之意,你這是在懷疑太子殿下矯旨奪位?
“那本首輔今兒就明明白白跟你說個清楚:诏書是皇上親口所下,字是順公公代筆親書,聖旨是宮氏之人親自宣讀,三大輔臣耳聽為實,皆得垂訓,太子殿下繼位那是順應帝命,合乎倫理,诏書來由,也來的堂堂正正。
“今日,你公然在此大鬧說不信皇上诏書,偏着說,你是在懷疑我在暗中動手腳,請問晉王殿下,九無擎五年來深居簡出,有何本事将整個皇宮拿捏在手上,令所有人服首貼耳聽命于我,害了皇上,又有何本事可令三大輔臣臣服,一起造這天大的謊言;反着說,你這是置疑太子繼位繼的名不正眼不順,你是在懷疑太子與裏應外合,奪皇上的天下——
“晉王爺,太子是儲君,多年來深受皇上恩寵,與皇上那是那父慈子孝,天下人口皆知。最重要的是皇上病染疾症,非一朝一夕,今番裏,惡病突襲,病的迅猛,而在榻前授以重任,那是人之常情,卻叫你用心險惡的欲加其罪,以滿口無稽之談,動國之根本,亂社禝之安穩,妖言惑衆,你說你該當何罪……”
字字句句,九無擎站足了一個理字,不留任何把柄,一番喝斥,那是義正辭嚴。
**
“啪啪啪……”
拓跋弘一陣鼓掌,臉上浮現的是譏諷之笑:
“好一個九公子,好一張無人可及的鐵口,也難怪可以将整個朝堂上的人玩弄的手掌上。一番事兒,那做的還真是滴水不漏,無懈可擊。可本王得提醒你,人在做,天在看,你能瞞得了一時,總無法瞞了一世。
“本王從不認為太子繼位有什麽不妥,更不存在所謂的妖言惑衆這一說法,本王只是在提醒我的好弟弟,要好好的留心身邊的人。這世上,往往最信任的人最容易背叛自己。被捧的越高,摔的就越重。九無擎瞞了你太多太多事,哪天要是一古腦兒都爆發了,你要是承受不住,可別怪愚兄沒提醒過你……曦兒,我要見父皇!”
他不想再作口舌之争,末了将重心移到重點上。
**
拓跋曦的心,跳的飛快,将目光落到了九無擎身上,他也知道九哥瞞着他很多事,聽四皇兄的口吻,似乎,他清楚着其中的始末,并且認為他會因為那些事而利用她,是這樣嗎?
他疑惑着,沒有問,只是止不住的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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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表情,令拓跋弘誤會了,他再度發出一記冷笑:
“怎麽,曦兒身為一國儲君,就連這一點事都得看別人眼色的嗎?要是這樣,曦兒,你這太子,你這未來的皇帝做的是不是太窩囊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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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是在譏諷他已受制于了人了。
拓跋曦沒有争,只是悶悶的打量着,心裏極不痛快,一掃初見時的歡樂,難受的道:
“四皇兄,你這是怎麽了?為什麽字字句句都得夾槍帶棍?九哥到底哪裏招惹你了,要得你如此數落,就算九哥有事瞞着我,那也是為我好。我信他。你挂心父皇,我自會帶你過去……嗯,對了,四皇兄請來的大夫在哪裏?”
“在宮門外候着!”
拓跋曦點頭,轉身吩咐侍候在旁的小管公公:“去,将晉王爺帶來的大夫引到紫宸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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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無擎沒有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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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管公公到了元慶門,瞧見了那位大夫。
一個白發飄飄的老頭子,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娃。
小女孩很漂亮,長着一雙明閃明閃的眸子,兩條柳眉兒就像又細又長,美極,那小臉袋粉嫩透紅,小嘴兒就像一只剛出水的紅菱,水靈靈的,正在叫嚷:
“爺爺,這皇宮,真是漂亮呢,真美,真美……”
那聲音,山莺似的,又脆又甜。
“喂喂喂,小伍兒,別亂走,這孩子,悠着點!悠着點!這皇宮再美也是牢籠……”
老頭子呵呵笑着,直捋着胡髯,眯眯笑着,候在如畫如錦的園子裏,眼不露驚奇色,從容而淡泊。
小管一眼就可以确認:這是一個看破世事的江湖奇人。
不為華麗所動,不為名利所俘。
****
紫宸宮。
順公公正在替拓跋躍擦汗,皇上一直在昏沉,身上則一直在不斷的出汗。
殿外一陣嘈亂。
他回過頭時,就看到太子領了晉王走了進來,連忙退到邊上行禮。
****
拓跋曦急步跨到床邊,坐下,深深的睇視着不省人世的父皇,心頭有怨,有恨,也有愛——
這世上,哪個孩子不渴望得到父親的垂憐?
可是自小,他作人質,自呀呀學語開始,他的世界裏,只有父親兩字,卻從不曾得到過父親的愛惜,有的是質子生涯的屈辱。
容伯說:那是父親唯一賜予的。
他怨過的,但心底依舊懷着對父親的向往。
回朝,他得到的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皇子頭銜,後天的“愚鈍”令父皇不曾正眼多瞧他一眼——其實,他是聰慧的,是容伯讓他裝笨。
容伯說:大智若愚,方可保全自己,你也可借機看清你父皇真正的嘴臉。
他恨過的,但心底依舊懷着對父親的敬畏——
偌大的西秦皇朝,是父親将令強盛,也是父親強勢的将其一統,該血腥鎮~壓的時候,絕不手軟,該提拔人才的時候,絕對提攜。真正做到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八個字的精髓——一個九無擎,就似他手中的利刃,一朝啓動,君臣二人,就如良将遇上了絕世奇弩,彎腰引弓,勢如破竹。
那些年,他風光,他冷遇,滿心苦澀只能往肚裏咽。
可不管他有多麽的怨,他總歸是父親,他絕不容任何人對他有所不敬。
“父皇……我一定救醒您……”
他低低的叫了一聲,心下默默的叫着:
您必須醒過來,我曾跟您提過醒的,九無擎不能留,可您不聽,為了那個女人,而自埋禍根,您看看吧,九無擎終将您害了不是……
父皇就這樣靜靜的躺着,劍眉擰緊,眉心刻着一個“川”,那張可以吐出世間最犀利的話語的唇,緊緊抿着,臉色青灰,削瘦,兩鬓斑白,顯露着蒼老之色。
所謂英雄遲暮,昔年馬上雄姿煥發的霸主,一旦倒下,也只是一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的男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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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殿外有內侍急步走進來報:“禀太子殿下,晉王殿下,九公子,半峰居士來了,就在殿門候着。”
拓跋曦微微驚訝了一番,沒料到四皇兄請到的是當年和九天先生齊名的半峰居士,四年多前,他曾見過這位老先生,他記得先生身邊還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娃兒叫:伍燕……
“快快有請!”
語氣自是喜出望外的。
拓跋弘微微側頭冷冷看了一眼面色不驚不乍的九無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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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頃後,一個脆生生的女孩子的聲音跳進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裏:
“爺爺,這宮殿好高好漂亮哦……”
“爺爺,這柱子好大哦,上面那些金色的字,真用金子貼上去的嗎?”
“爺爺,做皇帝是不是很威風,您瞧啊,這麽多人侍候……”
伴着天真爛漫的疑問,一個穿着粉嫩裙子的小姑娘,背着一個醫箱自殿下跳了進來,精巧的五官帶着甜死人的微笑,小腦袋一歪,大眼睛一眨,那麽一打量,最後,目光落到了拓跋曦身上,驚訝的沖了過來,一邊比劃,一邊叫:
“咦,怎麽是你?五年前,你來過我們半峰山的,當時,你還那麽一點大,現在這個子怎麽長的這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