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有寫,本不想更的,所幸手上還有這麽一章存稿,僅有的兩千字,剛剛修整好,想了想,還是發了——祝筒志們節日愉快。
章節目錄 風起雲湧——祈福驚變4
十無殇妖孽似的臉孔,凝結着肅然之色,額頭,左腮都沾着鮮紅的血漬,一大片,玄色的外袍被刀劍割出一道道口子,前襟上也是黏稠一片,手上的劍,染着一片腥紅——
亂石窟應該就是九無擎給拓跋弘精心準備的斷魂窟之一。
十無殇說那邊有大批刺客埋伏于其中,這話可表明事态的發展一直按着九無擎原先設想的那樣,他們非常成功的将政敵逼進了事先布置好的死亡陷井——當然,原本,這事做的極出彩,偏偏失算了拓跋曦會突然冒出來。
金淩幾乎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停止了跳動,她猛的回頭看向靜立于火光青煙當中的始作甬者,恨不能扯掉他的面具,想看看他現在是什麽表情——埋火藥,布殺機,一步一步,他将計劃盤算的幾乎天衣無縫,可終還是出了意外。
她不知道拓跋曦在九無擎心中到底有着怎樣的份量,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因此改變初衷,畢竟,利益薰心之下,什麽都可能發生,她只能狠狠的瞪着他,靜觀其變。
****
九無擎的心也是陡然一沉,沉聲道:“在哪個方位,帶我過去看看……”
腳已經在酸疼,已經徒步走了好一段路,他扶着粗大的樹幹頓了一下,真想癱坐下來休息,可是,卻不能。
亂石窟內倒是沒有埋地雷,只是那邊槍陣箭雨,機關重重,是一處死亡之地——煞龍七宿帶着幾箱手雷,在那裏擺下天羅地網,但凡誰進去,都是一個死,現在除了他,沒有人能令他們收手。
“是!”
十無殇沉悶的應了一聲,前面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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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幽森,一路屍骨橫陳,密沉沉的林子,幾乎難辨路徑,一些龍蒼特有的耐寒藤蔓,有些有半人多高,長滿荊棘,纏纏繞繞,将多個連綿的小丘陵覆蓋。
擡頭,枝葉繁茂,常年碧綠的枝枝葉葉将整個天空遮的密密實實,很難看到綴滿寶石的夜空——不可否認,闖進這樣一個充滿殺機的林子,真的很容易迷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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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拓跋弘是何等的人物,此人曾帶着千軍萬馬興讨賊寇。這越有能耐的人,在越是危險的環境裏就越能表現其非凡的本事,但是,他卻受困在了林子裏,被那撥伏兵逼進了死路,這能說明什麽?
第一,可以說明這撥伏兵都是訓練有素的精卒,別人不清楚——金淩卻是再清楚不過的,九無擎帶出來的人自是精銳中的精銳。
第二,能證明拓跋弘一定受了重傷,要不然,他絕不可能會陷在這樣一種連連挨打而無力回擊的局面裏。
走近亂石窟,便聽得有一陣陣森森然的慘叫自那前方黑黢黢、林風陣陣的亂石亂藤間傳過來,在這樣陰寒的夜色裏,如此慘叫顯得分外的可怕——那必是跟随拓跋弘或是拓跋曦進來的侍衛所發出的死亡之聲。
****
“這亂石窟便若迷宮,我進去差點就出來,九哥,怎麽辦?”
十無殇一早看着九哥走的有點力不從心,他的腳經不起走動,時間一長,會酸痛難耐——十無擎伸出一雙沾滿侍從血漬的大手有力的扶住九哥,低聲問。
九無擎雙手抓着十無殇,借他的力量平衡自己的重心,他輕輕喘了一口氣,望着那黑沉沉透着死亡氣息的前方,好一會兒沉默。
忽然,一道影子一閃而過,有人首當其沖的奔了進去。
龍奕第一個感覺到身邊沒了人,一怔之下,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叫:“你給我回來……該死的……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喂……”
林風呼呼的刮着,龍奕的聲音漸遠,手上舉着一個火把追着那道飛快消失的影子而去。
九無擎猛的回過神,心下又驚又駭又怒,這丫頭,怎麽就這麽讓人不省心,不吭一聲闖了進去——她怎敢如此玩命?
他大急,飛身直追了過去,其身後,銀甲的侍衛緊緊而從。
****
這是人為布置的**陣,借着四周半明半暗的火光,可以看到這裏的亂石壘着極有玄機——乍一看似無路無徑,細觀之,道有無數道,徑有無數徑,盤根錯節,一旦進去,便會迷失,加之,無月之夜,石窟上空迷霧妖繞,夜色為掩護,哪能辯得出身在何處。
恰巧金淩是懂這陣法的,左右一細辯,就依着陣法口決入內,那隐于暗處的機關暗器,自是傷不了她的。
使着輕功,身子靈巧如兔,幾個飛縱,就往前探去,全不理會身後的大呼小叫。
沿途有橫倒着不少屍骨,死相慘烈,多半皆被冷箭射成了刺猬,少數斷頭斷腳,似乎是被什麽炸的,空氣裏依舊飄浮着火藥的味道,很濃,偶有星星之火在風中搖擺。
“臭丫頭,你給我站住!”
龍奕氣的真将這個丫頭拎起來狠狠打過一頓,腳下生風,自亂石上踮了幾下,跳到了她跟前,雙手一張,攔住這個不顧一切的女子,他就納悶:她怎麽就這麽急?裏面的人是死是活與她有什麽關系?
“小心……”
金淩忽然驚呼了一聲,耳尖的她聽到什麽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來,忙揪住他撲到于地,而後空氣裏傳來了砰的爆炸之聲,火光乍現……
她一怔,失聲而叫:“手雷?龍蒼怎麽會有手雷?”
火把落地,滅了。
被撲倒在石頭上,骨頭差點被壓散的龍奕痛叫了一聲——這丫頭整個兒壓着她呢着!
“手雷?什麽手雷?”
他呻吟了一聲問,雙手趁機光明正大的将她抱住,雖然痛了一下,但這麽一抱,滋味極好,痛也痛的值了。
“一種能把你炸成粉身碎骨的武器……九華的帝主曾用這玩意兒曾一統江山——嗯,怪不得拓跋弘會如此被動,原來這些人竟從九華洲竊取了手雷和地雷的制作方法……”
金淩驚訝了一番,才發現柳腰被這個男人緊緊扣着,她正以一個不雅的姿态趴在人家身上,眉頭頓時擰起,想都沒想,就往他臉上狠狠揪了一下。
龍奕痛叫:“哎喲!”
松了手。
金淩滋溜一下自龍奕身上爬起來,嚴肅道:“正經點,快去救人!”
說完,就要往亂石深處奔去,龍奕急急的抓住她:
“喂,你是不是瘋了,知道這玩意可以把人炸成碎末,還敢往裏面去?”
他不懂什麽手雷和地雷,不過,倒是曾聽滄國的商人眉飛色舞的說過,他們的帝國令人發明了如何如何可怕的武器:只沾上這玩意,不論你如何武功蓋世,都會死無葬身之地——以前以為這是笑談,是以訛傳訛之說,如今新眼看到死傷滿地的碎肉碎骨,才明白此言非虛。
可是,這個小妞怎麽對這種事知道的這麽清楚?
“我要去找拓跋曦!你別拉着我……”
提到那個孩子,她心頭的急切又深了幾分,使了巧勁甩開他,就往裏而去。
“為了拓跋曦,你連命也不要了嗎?為什麽?”
龍奕不死心的攔住路。
“沒有為什麽……救了再說……讓開……”
金淩推開他,再度往裏沖。
“因為那張臉孔……”
龍奕緊跟而上自嘴裏蹦出這麽一句,而後,看到金淩的身子僵了一下,沒有回答,但他已經心領神會,嘴裏不由得喃語了一句:
“小瘋子……一張酷似的臉孔就叫你這麽瘋狂……”
****
亂石窟很大,高高亂砌而成的山石構成無數岔口,呼呼的夜風在亂石林中卷着,哭爹叫娘的慘叫聲自四面八方回蕩着,這證明,闖進來的侍衛已四散而開。
金淩在高高低低的亂石林裏又跑了一會兒,看到前方有中箭猶在地上作垂死掙紮的侍衛,是禦前侍衛的行頭。
她加快步子走近,看着地上的侍卒那慘樣:五六支長箭穿胸而過,血在汩汩而淌,只有進氣,沒有出氣,顯然已經不行了。
“應該就在這附近了……”
龍奕也看到了,左右辨着聲音,聽上去很近。
“嗯!”
金淩沉沉點頭,神色凝重的自地上撿了一把劍,低叫一聲:“走!”
兩人又繞過三五個岔口,聽到前方黑洛漆漆的夜幕中有人沉沉的道:“這陣法我們都不熟,再亂闖下去,我們都得死,不如以靜治動……等天亮了,也許還能尋到路出去,又或者九爺會很快尋來……”
“這法子不行,四皇兄傷的厲害,又中了毒,若找不到路出去,四皇兄會死的……北翎,四皇兄待我不薄,我不能見死不救……”
是北翎和拓跋曦在争辯。
金淩聽着大喜,還好,他們還活着。
正想沖過去,空中忽有什麽異物在橫射過來,原想向聲音來源處跑過去的她,心頭一駭:“是手雷,快避!”
話音落下,便有一顆手雷在他們剛剛站的地方砰的炸開,緊接着七八個手雷在亂石間如天女散花般落下,聲音響徹整個天地,空氣中有什麽金屬利器四散開來,“咻咻”之聲不絕于耳,肆無忌憚的往四下裏飛射出來。
避到在鐘乳石後,金淩心有餘悸的看着在黑幕中閃現妖魅紅光的地方,終于意識到這手雷有點異樣:改裝過的,爆炸的瞬間,有暗器一同爆射,就像以前燕熙哥哥喜歡用的“暴雨梨花針”,無數奪命的金針會形成一陣暴雨,機關一放,瞬間炸開,足令對手無處躲藏……
前方有慘叫聲響起,似又有人往閻羅殿報到去了。
待爆炸聲靜止,一陣刀槍的擊鳴聲傳了過來,北翎在急聲吼:“七殿下,快跑……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不行,我不能丢下四皇兄……”
拓跋曦堅決不肯走。
是時,另一個無比疲憊虛弱的聲音夾雜在亂嘈嘈的打鬥聲內隐約傳來:
“七皇弟,你自己逃吧!別管我了……你這份情,四皇兄我記下了……來世若有機會,必還你這份不棄之情!”
是拓跋弘在勸拓跋曦。
兩路人馬,已然短兵交接。
金淩心頭一緊,辨着聲音的方面,火急火燎的奔過去,這一刻,她是恨不能身有雙翼,目可千裏。
****
拓跋曦和拓跋弘所戴人馬損失慘重,護在他們身側的護從已不足二十人,而伏兵卻有三四十個之多——以少敵多,又是受驚作戰,在士氣上已經敗下陣來,更何況伏兵功夫極厲害。
護在拓跋曦身側的人,一個個在倒下,可那個一身銀白的少年卻扶着身子東倒西歪的拓跋弘,在左右避敵,周圍有枯枝萎草經剛剛那番爆炸,正自熊熊燃燒,一陣陣黑煙在騰騰的直冒。
北翎滿身挂彩,幾乎竭力劈開想去截殺他拓跋弘的黑衣客——滿身的傷,真真切切的在流血,一招一式全沒有保留的餘地——
這個局雖是九無擎布的,但是這些伏兵,可能并不認得北翎,故這種厮殺,絕對是拼性命的——伏兵在沒有得到命令之前,自不可能心慈手軟,而北城為了保護拓跋曦,也必然會拼盡全力,他即便知道對方是自己人,也不能道破,哪怕因此會有所死傷。
兩支長劍就在這個時候,打開了北翎的防護,閃着冰冷的寒光,往拓跋弘刺去,拓跋弘避之不及,避開了要害,卻将左肩置于險地,一劍斜斜深刺了進去。
拓跋曦已經發現皇兄中劍,溫溫的小臉凝成寒霜,吃驚的叫了一聲:“四皇兄”,以手上長劍隔開了另一支冷不伶仃刺來的長劍。
黑衣人又高又壯,居高臨下,刺的極有力,拓跋曦半屈着身子去急救,馬步跨的并不穩,以力相抗,一個是成年人,一個還是孩子,體力懸殊太大……高高壓下去的銳利長劍,狠狠的往拓跋曦脖子上欺下來,勁道只要稍有潰敗,這個孩子便是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脫險的拓跋弘轉捂着刺中的肩骨,回頭看到這險情,想要來幫忙,身子一個趔趄,倒地,肩頭血流不止……
金淩一眼看到了這生死一刻,心弦驚戰,叫了一聲:“小心……”
大喝之下,随手将長劍狠狠的淩空刺去,那黑衣客感覺到身後有強勁的破空之聲,情知有情況,不得不撤力回來自衛。
拓跋曦這才解了困,松下一口氣,看到來的是九哥身邊的侍衛,沾着血的小臉,漸露欣喜之色,回頭對伏倒于地的拓跋弘道:“四皇兄,九哥帶人來了……我們有救了……”
可是話音還沒有落下,夜空中又有異樣的信號響聲傳來,原本正在激戰的黑衣人詭異的迅速撤開,金淩覺得有些不對勁,眉頭一皺之下,已聽到了淩空之聲,不由臉色駭變的大叫一聲:“快閃開……”
空氣已有無數異物嗖嗖嗖的急射過來,是手雷……
對方這是不把拓跋弘炸死誓不罷休了。
伴着一陣驚叫,她踢起一把長劍,将幾乎要往拓跋弘和拓跋曦身上落下的黑色異物狠狠的往外打了出去,卻在同時,被那強大的沖擊力震的往旁側飛。
她努力定住身形,将雙足穩穩紮于地上,而後一把拎住拓跋曦往石頭後藏,叫了一聲:
“快閃開!”
拓跋曦不肯,直叫:
“先救四皇兄,他行動不便!”
都到了這生死關頭,這個孩子還顧着別人——金淩突然就想到了當年在湖水裏燕熙拼命救自己的情形。
對着這張酷似燕熙的臉孔,她來不及在及多的感慨,只吼了一聲:
“好好待着,我去救……你那點力氣,蝸牛似的,能扶得起誰?再敢亂跑,小心打爛你的屁股……”
聲音嬌脆,态度不善,拓跋曦活了這麽多年,還沒有見到哪個侍衛敢這麽與他說話的,微一楞,呆呆的靠在大石後面一時忘了要去救四皇兄,趁這功夫急喘了幾口氣,眼見得那修長的身影飛快的再度沖出去,一把抓起竭力往乳石後掩避的拓跋弘:
“想要活命,就給我使出一點力氣,一起往那個山坳裏跑……一……二……三,快跑……”
他們前腳才一離開,後腳就有手雷在爆炸……
那些黑衣人見拓跋弘要跑,四五個一起齊齊向他們的後背空門刺出長劍,金淩只覺身後有殺氣重重,背脊生涼。她心頭一驚,狠狠将拓跋弘往前一送,自己則往地上一滾,避開刺來的長劍。
驚心動魄的險情才過,身後有人沉沉的叫了一聲:“老三,身上可還有手雷……”
“我的還沒有使,足足十枚,一枚不少……”
“好極,全喂給他們吃,送他們上馬,幹掉馬上就撤……”
“嘿,我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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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料想看似安全的山坳後是個陡坡,雖說這山丘地勢不高,可這陡坡少說也要有幾十米之高,要是就這樣滾下去……她無法想像會是怎樣一個結果……
可若重新舊路折回,手雷一旦投過來,就是死路一條。
金淩轉頭,看到龍奕在不遠處被人纏着,根本沒辦法救她,左右環顧,卻是無處可逃,當下頓生一種“我命休已”的滅頂之感。
她如何甘心被炸成粉末,心下一橫,拖上扶着石頭緩緩站起來的拓跋弘,急步往後避,整個人驚喘如牛,又累又疼。無意間,手摸到臂上,也不知何時,那裏受了一劍,有鮮血淋淋正往下淌……
身側,一雙混沌的眼正在往她身上張望,是拓跋弘在看她,似乎在納悶:九無擎身邊的人怎麽會冒死救他?
她不理會,只是緊緊的抓着拓跋弘往後退!
電石火光之間,陣陣挾着血腥味的冷風襲來,十枚手雷帶着咻咻奪魂之聲,準确無誤的沖他們擲過來,她的心肝立即提到了嗓子眼上,呼吸一頓,厲聲叫了一聲:“拓跋弘,我們賭一把……跳下去……”
轉身,急奔,往陡坡下一起縱身而下——
這不是峭壁,跳,才有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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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無擎沖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小淩子拉着拓跋弘,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跳了下去,緊跟着他們剛剛立足的山坳口,一片火光沖天,大片鐘乳石噼裏啪啦被炸落,遠遠就能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
他清楚的知道,他們若不跳,這一刻,他看到的會是一堆粉身碎骨的屍末——
“啊……”
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終究還是沒能追上!
他的呼息頓時變的急而濁,執劍,掃開那些在四處橫飛亂蹿的雷中镖,顧不上那嘩嘩不斷滾落的碎石,幾近瘋狂的撲了過去,額頭砸傷了,身上不小心被雷中镖擊中了,都已不覺得疼,他只知道他要跟下去,他要去救小淩子……
眸,瞬間,赤紅赤紅,慘叫之聲,雲霄皆動。
待續!
風起雲湧——救小八
更新時間:2012-5-3 22:02:25 本章字數:8985
緊跟其後的十無殇看到九哥這模樣,不由大駭,想要阻止發現追不上,回頭一看,石林中又發生了新情況,他靈機一動,急急忙忙改口:.
“九哥……快救七殿下……有雷……”
幾個手雷正往拓跋曦飛去,那速度太快太快,他離的遠,救不了,九哥離的近,只要他回頭就可以化解危機。
他賭,九哥心裏一定還能顧上七殿下……
***廓*
這一喝,喝醒了悲痛交加的九無擎,他生生止住要跳下去的步子,一個急轉身,沉沉的看向杵在附近瞧見他時有點手足無措的幾個黑衣人——認得他是司主的沒有幾個,眼前的這幾人必是以天樞為首的煞龍七宿。
他自不會擔心他們會加害于他,急怒狂亂的一瞥,瞥的他們心驚膽寒,同時,雙手橫擊,十成力道,可摧天崩地,全力一擊之下,一塊巨大的乳石被打飛出去,那幾枚快要落到拓跋曦當頭的手雷被打向了另外一個方向,緊接着,砰的發出一記巨響。
而後,他飛撲過去,連環數掌擊開想刺傷拓跋曦的黑衣人,三五個,全部打飛數丈之遠,受傷是免不得的,可他顧不得了——那幾個不認得拓跋曦,也不認得他傑。
“九哥!”
拓跋曦看到危機化解了,心顫的叫了一聲,聲音是哽咽着的——剛剛,他眼睜睜看着四皇兄被逼下了山崖。他站了起來,忿忿的指着那幾個黑衣人:“九哥,不能放過他們……他們要殺四皇兄……”
九無擎不答應,無盡悲涼的睇着這個孩子:為了他四皇兄,他毀了他籌謀多年的計劃,還害了小淩子。
明明是一盤穩操勝算的棋局,卻下成這副慘狀。
他一陣氣怒攻心,恨鐵不成鋼,卻又不能對他加以斥責:與他而言,那是兄長,他做了他本份內該做的事;可是他不會知道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兄長根本就不能容下他,如此善待仇敵,只會将自己推進絕境罷了。
他咬着牙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什麽也沒有說,回過身,環視那一雙雙面對他露出複雜難辯的黑眸——煞龍七宿就圍立在附近,他們不知道他何以大發雷霆之怒,但已隐約覺察出似橫生了狀況——一個個不敢輕舉妄動,表面看,他們在伺機而動,實則他們是在原地待命。
“所有人,立即給我消失!”
一記傳聲入密,九無擎沉痛而絕然的發出不可違抗的鐵令。
除掉拓跋弘,絕不能以牲犧曦兒和淩子為代價,要不然他的所作所為便失去了任何意義——
伏兵開始撤退。
拓跋曦得救了,可是小淩子呢!
百米之地滾落下去,她還能活嗎?
九無擎跌跌撞撞的重新跑到坡頂,往下望,黑蒙蒙,森森然不見底,只有一陣陣鑽心冷的陰風在往上冒,翻着他的墨袍鼓鼓而動,此刻,雙腿已痛的再也支不起整個身子,人一軟,便癱倒于冰冷的山地上。
喉口一陣陣腥甜着,胸膛內翻起一陣刀割劍刺般的疼,他忍了又忍,沒有忍住,終于噴出一大口血——只要一動情,心髒就會痛。
真的很痛!
九無擎揪着自己的心髒處,眼前,視線淡淡模糊,一片腥紅,是血迷住了眼睛,剛剛有巨石落下,曾砸中過頭部,頭破了,一陣陣黑暗想吞沒他,他支撐不住了……
“九哥……”
拓跋曦看到九哥緩緩倒下去,驚呼着上去扶住,看到面具底下有血在滴答滴答淌下來,才恢複人色的全孔再度大變。
昏迷之前,九無擎竭盡一切抓住拓跋曦單薄的身子,聲音暗啞的發出最後一道命令:“晉王落崖,傳令,折回陵下,搜山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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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林一片大亂,火光滿山。
有個玄衣男子,站在離東林不遠的高塔上,冷冷的看着那裏一片喧嘩,一陣陣砰砰的爆炸着,意味着一場殺戮已經開始——這是他精心準備了二十幾年的大戲……
“報!”
有人急奔上來。
“情況如何?”
他低低的問。
“晉王落崖,官兵正在搜山——生死未蔔……主子,我們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不必!四方星宿都在原位,晉王死不了。”
待回禀的人走後,他扯着嘴皮又自言自語了一句:
“要真死了,這場游戲還怎麽玩下去……只有他們鬥的越厲害,戲碼才越精彩……”
擡頭,夜空星光黯淡,他凝睇良久,喃喃而語:
“師妹,好戲開始上場,你在天之靈看着吧……我會讓拓跋躍悔不當初,生不如死,我要讓他親眼看到他曾經愛若至寶的兒子如何将他最最珍愛的女人挫骨揚灰,這是他們一起欠你的——欠下了就得還……是他們應得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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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蒼,西秦建元十年,元月二十八,祈福大會遭毀,天壇崩,蓮座碎,天盤聖物一俱遭竊,群王圍而剿,反中埋伏,常王殇,晉王落崖,七皇子身受重傷,九公子昏迷,連夜暴雨不止,翌日天生異相,百姓生惶,三國問罪,後史稱之為:天盤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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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這一夜,金淩确定了一件事:拓跋弘當真就是當年的小八。
對于拓跋弘,她全無半分好感。
又或者說,除了心裏念想的那個人,這世上的男人,沒有人可以入了她的眼。
拓跋弘雖有不凡之才,但是,“逼”死傾城一事,已經令她對他生了不可更改的成見,若換作以前,九無擎想殺他,她自樂得冷眼旁觀,可昨日,在緊要關頭,她選擇了帶着這個男人一起落崖,這當中,多多少少存着幾絲僥幸:想借機壞了他的計劃。
當然,她不否認,馬哨子的乍現,也在其中起了推動作用。
結果,她賭贏了,他們沒有死,只是昏死過去。
已是清晨,雨過而天晴,微有明媚的陽光斜射進他們窩着的這個小山洞。
金淩無力倚着洞壁正打瞌睡,這地方,有人住過的痕跡,地上鋪着雜草,洞裏還堆着一些幹柴,一條破羊皮毯,可能是進山陵打野獵的百姓備着的,偶爾在這裏過夜用的。
拓跋弘睡在雜草上,身上披着那條破毯子,毯子下沒穿衣裳,濕了,昨夜,她給他全扒了,懸晾在邊上,生起的火堆已經沒了火星子,熄了。很累,很想睡,昏昏沉沉,就聽得那位爺喃喃的在叫:“水……”.
金淩睜大疲憊不堪的大眼睛,沖他悶悶的瞅去,不知什麽時候起,他的臉通紅通紅的。
她撐起渾身酸疼的身子,走過去,一摸他磕傷的額頭,很燙,在發燒,立即吹胡子瞪眼的趔坐在邊上,悻悻的踢了他一腳:
“小八小八,你怎麽會是小八,如果你不是小八,我一定一定把你扔下不管了……”
其實也只是說說,即便他不是小八,她也不可能見死不救……誰叫他是慕傾城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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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半夜,暴雨無情來襲,冰冷的雨水将她澆醒,她才發現自己的挂在一顆梧桐樹上,拓跋弘被撂在另一個樹叉上。
雨很大。
她動了動身子,疼——這麽高摔下來,如果不摔傷,那是不可能的事。還好,傷的不是很嚴重,手臂和臉上都有刮傷,一條條橫着,紅腫着,滲着血絲,腹腔很痛,可能因為沖擊力太強,受了一些內傷。
衣裳已經被雨水浸透,貼身黏着很不舒服,身子整個兒冷的發顫,所幸,還能動,就是難受,就像散了架一般,不舒服極了。
她抹了一把臉孔,人皮面具長時間浸水,已經和肌膚脫開,想來必已經皺成一團,有幾處還刮破了,也幸虧有這人皮面具護着,臉才不至于傷到——她沒有多想,就把它扯了下來,而後,順着彎下去的樹枝,爬到另一根上去。
那一刻,她不知道拓跋弘是生還是死,第一反應是摸他氣門,還有呼吸,微熱的,她松了一口氣,開始搖他,叫他,他沒有一點反應。
這人長的很結實,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自樹上弄下來,兩個人不可避免又重重摔了一跤。
樹蔭下雨比較小,從疼痛中回過神來的金淩再次檢查拓跋弘,一把脈,中毒外加失血過度引起的休克,他需要盡快解毒,取暖……
曾經,她嬌滴滴十指不沾春水,吃最好的山珍海味,穿最好的绫羅綢緞,住最好的錦繡華屋,一呼百諾,是衆生仰望的天之驕女,自九歲起,她慢慢學會了生火燒水,洗衣做飯,學會了着布衣荊衩,喝粗茶吃淡飯,學會在困境中求生,在逆境中淡笑坦然,而今的她,早已不是當年的嬌小姐,她敢賭別人所不敢,懂別人所不會——脫掉天之驕女這層華衣,她依舊是光彩奪目的。
她知道如何在艱難的環境中生存。
面對滂沱而下的大雨,她冷靜的四下尋找,想尋一處可以避雨的地方容身。
也算幸運,她很快找到了一個小山洞,便折了回去,拖着那個挺屍在地上的大家夥往山洞而去。
這過程很累很累,幾乎用盡了她所有力氣。
山洞有柴,有幹躁的火石。
她生了火,烏漆扒黑的山洞亮起來,也看清楚了拓跋弘那張臉,烏沉沉的,毒發,拖到天亮,性命難保。
那一刻,她身心俱疲,很想不理他,這人個是死是活,任憑天命,與她無關。
可是,很不湊巧,她看到了他胸口上的胎記——
與其說是胎記,還不如是一塊傷疤,倒三角形,紫紅紫紅的,十幾年前,她見過,那時小八為救她,曾被打的遍體鱗傷,她給他擦藥時看到過這個胎記……
拓跋弘是小八!
那一刻,她瞪着那個三角形的疤,腦袋裏是滋滋生疼。
一直記得小八,個子高高,相貌頗清俊,只是有點面黃肌瘦,會一點功夫,穿着補丁的袍子,世故而老成,不會笑,一臉死板臉孔,木木的——姑丈告訴她:那只是他的僞裝。
第一次,瞧見他,在某個冬日的晌午,陽光姑丈帶着她四處找失散的玲珑姨娘和燕熙哥哥,他們找了一個上午,實在太累,她走不動了,看到林子裏有座茅屋,有炊煙在袅袅升起,就軟軟的央求姑丈去歇歇腳,讨口熱騰騰的水喝——那個時候,她很嬌貴,身邊的人也一徑的寵着她。
姑丈哪有不允的,帶了兩個侍從進了林子。
沿着林道而入,他們看到一個十二三歲模樣的少年,在河邊的樹蔭練功——坦白說,他的功夫并不怎樣,和燕熙比起來差遠了,一招一式使的又笨拙又難看,但是他練的極度認真。
她看他打了好一會兒拳,末了,捂着肚子笑的前俯後仰,扯着姑丈的衣袖說:“他只是在練功夫,還是玩雜耍,哈哈哈,太逗了……”
少年聽得有人笑她,木頭似的臉一下黑了,停下來看,瞧見她笑歪的明璨臉孔時,呆了一下。
她沒有笑完,就樂極生悲,姑丈沒好氣的給了她一個爆栗子,訓她說:
“人家初學,使的這樣已經很不錯。你呢,四歲開始練,到現在還是三腳貓,還敢笑人家。有道是勤能補拙,即便他現在功夫不怎麽樣,只要勤練,自有成材的時候,像你這樣三天打網,兩天曬網的,終于有一天會被人家比下去……”
她什麽都好,就是有點小懶。姑丈疼她,也愛管束她。
她摸着發疼的額頭,吐吐舌頭,嘻嘻直笑,回頭立即向那個少年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不是有意笑你的,只是沒見過這麽蹩腳的……嘻嘻嘻……”
一邊道歉,一邊還在那裏損人家,嘻皮笑臉的淘氣模樣直叫姑丈又愛憐又頭疼。
姑丈是個愛才之人,看這少年長的眉清目秀,笑的與他說別和一個小丫頭片子一般見識,又問他是不是剛剛才開始學武。
少年點點頭,有點難為情,說是偷學的,依葫蘆畫弧,只學了一個神似,抓不住精髓,讨笑了。
姑丈覺得這少年言談不俗,心志也高,在讨得一杯熱水後,便笑着指點了他一番功夫,這個表情木木的少年倒真是懷着一顆七巧玲珑之心,一經指點,學的有模有樣……
姑丈還讓她和他對打,以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