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是異常高質量的演奏,在場所有觀衆的情緒全浸入琴聲之中。但演奏者的情緒高不高就不知道了,總之一下場,冉羽遲便從後臺繞到觀衆席。
學生會長遠看帥,近看更帥,周圍女生捂嘴尖叫。
冉羽遲淺淺一笑:“感謝你們替我加油。”
女生們又是一陣小騷動。
“會長超強!”懷子星指指印在胸前的會長天下第一,“會長!你怎麽來了!”
冉羽遲溫柔看了一眼安雪,說:“我來找安雪。”
安雪:“……”就知道。
懷子星瞪大眼,問安雪:“啊?你們原來認識?”
不應該啊?如果認識的話,轉學生怎麽之前老拒絕他來給會長加油的邀請?
冉羽池也彎起眼睛看向他。
“……”安雪,“剛認識。”
懷子星:“這樣啊。”
冉羽遲一笑:“人借我一會,可以嗎?”
會長問可不可以,那必然是可以,不等安雪回答,懷子星大手一揮:“去吧,安雪!不回來也沒事!我們本來就是替會長加油的!”
安雪:“……”
離開觀衆席,安雪的第一件事,就是換下這件丢死人的T恤,他實在沒辦法穿這一件T恤四處亂晃。
“我需要換衣服。”安雪進了洗手間,換好衣服出來,見冉羽遲正在安撫一位緊張到手抖的姑娘。
“沒那麽可怕,臺下的人很期待你,你可以試着去享受,不管輸贏,分數高低,哪怕你彈錯鍵了,都是一次很珍貴的回憶。”
他的語氣溫柔,說完後,姑娘竟然真的不抖了,用一雙亮晶晶的眸子感激的看着冉羽遲。
安雪将換下的T恤搭在小臂,踹了一腳他的小腿。
這一腳還挺用力,西裝褲上留了一道鞋印,冉羽遲保持從容微笑,對姑娘說了聲“加油”,轉過頭,微笑立馬崩了:“很疼!!”
安雪冷着一張臉看他,簡潔直白:“我沒興趣說出去。”
“啊?”冉羽池,“說什麽?”
安雪:“不然你叫我出來什麽事?”
冉羽遲進了更衣間,拉上更衣簾:“你可以說啊。”
他的聲音微微揚起,探出顆腦袋:“反正也不會有人信。我演了兩年,對人設還稍微有些自信。”
安雪:“……”你也知道是演。
安雪:“那你叫我出來什麽事?”
冉羽遲換好衣服出來,嘻嘻道:“陪我吃飯!”
安雪:“?”
冉羽遲帶安雪去了白樓大廈。這一片分為商場和辦公樓,商場今年剛改造過,裝飾成八十年代舊街區的樣子,各種老式燈牌和老式店面,一樓是一整條小吃街,二三樓是餐廳和其他設施,再往上是辦公樓。
冉羽遲帶安雪在小吃街轉了一圈,買了不少吃的,接着将他帶到三樓紋身館。
他讓安雪坐在大廳沙發上,說道:“等我一會。”
大廳裏還等了個男生,看起來年紀不大。他看到冉羽遲,腼腆的叫了聲:“冉哥”。
冉羽遲笑笑說:“等我一會,我吃個飯?”
“沒事的,不急。”男生說,“是我來早了,我等你。”
冉羽遲将包往儲物櫃裏一塞,拎上吃的:“咱們走。”
安雪:“去哪?”
冉羽遲:“好地方。”
說是好地方,實際上就是大廈頂樓,正好安雪也想來看看,有人帶着,更加正當,便不再多言,跟着冉羽遲上了電梯。
頂樓天臺的門上栓了一把鎖,纏着鐵鏈,冉羽遲不知用了什麽方法,哐當一聲,鎖開了,帶着鐵鏈掉下地面。
光落了進來,門外是萬裏晴空。
天臺有塊凸起來的遮雨棚,底下有人放了張小沙發和桌子,冉羽遲将吃的放在桌子上,一點點拆開包裝,香氣四溢。
安雪往外跨了兩步。
白樓大廈是這一片最高的建築物,撲面而來的風,從天而降的天光,就像是站在懸崖峭壁上,幾乎能看清整座雙城。
高架橋迷宮一樣交叉,遠處的湖,橋上的車,最高層還開了一間咖啡廳,鋼琴伴奏悠悠揚揚。
——這是真實的世界,與不見天日的鬼魅空間截然不同。
安雪站在天臺邊緣:“你帶我來這裏什麽?”
冉羽遲:“我很喜歡這裏。”
他紮了顆章魚小丸子:“很美,對不對?”
安雪不再說話,他坐下,曲起一條腿。
四周沒有半點鬼的痕跡。
他摩挲着食指,上面的齒痕早沒了,他想,這裏估計找不着那位青年的線索。
這點安雪早就知道,但是人麽,總會想着,萬一呢?
人麽——如果他還算一個人的話。
這個時間太陽在另一個方向,不會照在這裏,并不算熱。冉羽遲像是餓了一天沒吃飯,買了不少,一會問安雪吃不吃蛋糕,一會又問他要不要來串燒烤。
安雪說不用。
冉羽遲:“你為什麽都不吃?”
安雪:“快吃,小心說話噎死。”
冉羽遲:“你關心我,我很感動。”
“……”安雪冷冷睨他。
冉羽遲無所謂的一笑,本着不浪費食物的原則,把買的全吃光,最後只剩下一堆包裝紙。
後援群裏——安雪在答應來看比賽後被懷子星強行拉入群中。
懷子星發了一段視頻,是剛剛比賽的錄像,冉羽遲坐在鋼琴前,燈光很暗,看不清他的神情,琴聲在他的指尖逐漸溫柔起來。
這首鋼琴曲,安雪幾乎每天都能聽到,學生會會長總是會在音樂教室裏練習。
冉羽遲湊過去,見到自己比賽的錄像竟然笑了出來。
安雪不知道他在樂什麽,神情複雜看他笑,問道:“為什麽你不用考試?”
冉羽遲眨眨眼:“我還以為你要問我為什麽要扮演個學生會長。”
安雪:“沒興趣。”
就算冉羽遲再扮演三個不同角色他都沒多大興趣。
安雪很難感知到情緒,也很少有情緒波動,除了疼痛、面臨死亡、還有遇到極為強勁的對手時。
但考試稍微和上面的情況有點不同,每天兩場,六小時,哪怕有一半的時間在睡覺,也睡得不是很舒服。
安雪還是很幽怨的。
冉羽遲說:“如果你們回回考第一,再來個比賽做借口,估計也可以不用考。”
安雪:“……”
不想講話,安雪戴上耳機。
身邊冉羽遲笑了聲,靜靜的看着遠處的風景,十幾分鐘後,他問:“走麽?”
安雪:“嗯。”
剛起身,視線盡頭忽然出現一道深綠色的影子,那影子轉瞬即逝,安雪的眼神盯着那個方向。
身後冉羽遲收拾好垃圾,喚他:“安雪?”
安雪斂眸,和冉羽遲走進電梯,下樓過程中,冉羽遲忽然說:“哎,安雪,你問問我為什麽來紋身。”
安雪轉過頭,淡淡道:“為什麽?”
可能是為什麽要問,也可能是順着他的話問,冉羽遲沒管,很認真的回答了句:“因為紋身是刻在皮膚上的記憶,有些事腦子忘記了,身體可以幫你記住。”
他說這話時氣質變了,沉靜又成熟,真有股學生會長的穩重感,但沒兩秒,又重新染上不正經。
冉羽遲:“是不是很帥!你是第一個問我的。”
安雪:“……”神經病。
是你叫問的,謝謝。
電梯很快抵達三樓,紋身館門口有位男人在抽煙,邊抽邊刷着本地新聞,說是一位知名科技公司的董事長失蹤了好幾天,他的近親屬正在鏡頭前哭訴。
“李總一周前就沒有來過公司,也沒回過家,我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現在警方也沒有找出線索……”
“看什麽呢?”冉羽池問。
“一董事長失蹤。”男人滅掉煙頭,關了新聞,“要麽犯法跑國外了,要麽炒作,這種類型的新聞還少麽?”
大廳裏的男生看見冉羽遲回來,歡快的跑出門,男人揉了一下他的頭發:“黎陽,這麽喜歡你冉哥?”
黎陽點點頭,表情很開心:“我覺得我和冉哥很親近!”
冉羽遲笑了:“你先進去,我馬上來。”
“嗯!好!”黎陽又歡快的進去了。
冉羽遲問安雪:“這回手機有電沒?”
“有。”安雪說,“我回去了。”
冉羽遲沖他揮手,說下次見。
安雪點頭。
之前的下次見也許是客套,畢竟連名字都不知道,現在不一樣了,下次見就是在學校裏。
安雪點開導航,走出大廈。
路邊花壇旁有一潭積水,倒影出一小片景象。
安雪看到倒影,又立馬擡起頭。
只見一人身穿白大褂,系着深綠色圍巾,肩上挂着深色紋章,形狀像是兩枚展開的翅膀。
他的姿勢像只鳥,輕盈的直立于電線杆頂端,并未停留多久,下一秒,身影便消失在視線中。
安雪朝那方向看了一會才繼續往宿舍方向走。
路上,淺霖打來電話。
“我看到了你的留言,你要找鬼麽?”他似乎剛結束任務,聲音還很疲憊。
“嗯。”安雪說,“我沒有在通緝令裏看到他,應該有過登記。”
淺霖打開電腦,說道:“他有哪些特征?”
安雪想了想:“一排耳釘,很強……有一枚項鏈,好像是,半個銘牌?”
淺霖忽的一愣:“你說什麽?半個銘牌?你遇到他了?!”
安雪:“怎麽了?”
淺霖的語氣變得十分急切和擔憂:“你沒事吧?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
安雪:“沒有,到底怎麽了?”
聽筒那邊傳來鍵盤敲擊聲,沒一會,淺霖發過來一大堆資料,語氣嚴肅。
“不要靠近他,離他遠點。”
“他是……鬼王。”
晚上九點三十,冉羽遲結束工作,回到住處。
他住在一棟不算太偏的別墅中,這裏還有一間地下室。
他放好東西,拉開地下室的門,這裏很黑,也很靜。腳步聲四處回蕩,每走一步樓梯,便會亮起一盞油燈。
火燭左右搖曳,昏暗的燭光中,他的臉漸漸變了。
褪去少年的不成熟和張揚,露出他真正的樣貌——一張屬于青年的臉,他的皮膚冷白,五官完美又精致,面部沒有任何一條多餘的線條。他摸着耳洞,一枚一枚給自己戴上耳釘,黑繩落下半片字跡模糊的鐵制銘牌。
鬼魅被釘在十字架上,視線被遮擋,他聽到開門聲,渾身一顫,四肢發軟,開始吱呀亂叫:“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放了我,求求你,求求你,鬼王!求求你,鬼王閣下啊啊啊啊!”
冉羽遲輕笑一聲,點上一支煙,倚上門框:“東西,現在能給我了麽?”
“給!給!我給!”鬼魅說着,立馬從嘴裏吐出一枚手指長的紅水晶,他藏在體內許久,沾滿了各種組織液。
那水晶一被吐出,鬼魅又是一串慘叫,他的身體像是縮水般變小,最終成為一坨瘦小又軟癱的物體。
冉羽遲蹲下身,語氣帶了些調笑:“哦?你原來長這樣?”
“鬼王,放了我吧,可以放了我吧?我已經給你了!好嗎?鬼王?”鬼魅的身體身體變小,連聲音也變得尖細。
“嗯?”冉羽遲隔着手帕撿起紅水晶,“不行。”
他起身,走出門,将抽到一半的煙丢進地下室:“我答應了小天師,我會讓你生不如死……你不會是要我難做吧?”
不等回答,身後,鬼魅又是一陣凄慘哀嚎,細小煙頭竟是瞬間燃起沖天大火,火光剎那間充斥整條漆黑的地道。
冉羽遲關上木門,火光和哀嚎便被擋在了門後。
裏面的鬼魅,将永遠不會死,也永遠無法活。
生不如死。
第2卷 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