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初戀

第12章

第十二章

江一帆在網吧，許淼的心思徹底落到他身上，時不時地就偷偷瞄幾眼。

幸好江一帆很專注認真，壓根沒察覺到收銀臺這兒有人偷看他。

一下午時間，江一帆就沒離開過座位，甚至連目光都沒移開過電腦屏幕。

而他旁邊的座位始終都沒人敢坐，一直都空蕩蕩的。

許淼再次跑完廁所回來，還是控制不了自己，去櫃臺拿了瓶飲料，放到江一帆的手邊，語氣格外別扭：“那啥，上網滿三小時送一瓶飲料。”

江一帆看向他，象征性彎了下唇角，“謝謝。”

“謝什麽謝，這是網吧規矩。”許淼眼神飄忽，嘀咕了句，“沒必要謝……”

江一帆擰開飲料瓶蓋，視線再次移向電腦屏幕，一邊漫不經心地喝了口。

許淼默默離開，回到收銀臺那兒，心想，這下應該會去上廁所吧。

念頭一冒出來，許淼臉色都變了，在心裏唾棄自己，都在瞎想些什麽東西。

一直到快吃晚飯時間，江一帆仍然沒離開座位。

許淼撐着臉頰，打開外賣APP，心不在焉地挑選晚餐，他選了半天，把選好的餐加入購物車，擡起腦袋喊了一聲：“喂。”

話落，那邊在上網的都看了過來，除了江一帆。

許淼氣餒，幹脆撥了電話過去。

江一帆看到來電顯示，轉頭看向許淼。

不想浪費電話費，許淼挂了電話，隔着一段距離問：“要不要訂外賣？”

江一帆：“不用，出去吃。”

“哦。”

許淼複又低下頭，把購物車內的套餐删除了。

他有點餓，怕挨不到晚上八點，于是從櫃臺那兒拿了一包餅幹，一邊啃餅幹一邊浏覽地區夜校排名，琢磨着等年後報哪一所學校。

啃完餅幹，他又看向江一帆，猶豫了幾秒，認命地拿起面包，再次走向他那個位置。

對上江一帆的視線，許淼克制住表情，努力面無表情地說：“上網滿六個小時送零食，不用謝。”

他說完，知道這個謊言太拙劣了，完全不敢看江一帆，連忙轉身離開。

等他回到收銀臺，偷偷瞄過去時，卻看見江一帆沒動那個面包，反而在玩手機。

許淼憤憤皺眉，一下午不吃不喝還不上廁所，有面包不吃還玩手機，是神仙嗎？

正在心裏罵得起勁，他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

許淼皺着臉去看手機，卻發現江一帆發來的消息。

“等會一起吃飯？”

許淼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別扭，明明還是很生氣的樣子，可嘴角抽搐，又想要彎起來，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現在表情有多扭曲。

他忙不疊垂下腦袋，拼命克制住表情，努力做出雲淡風輕的樣子，回複：“我很忙。”

江一帆：“好。”

許淼狠狠咬牙，又變得有些懊惱，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回：“行吧。”

過了一會兒，江一帆又發來消息：“謝謝你的面包：)”

許淼有點兒抓狂：“說了是網吧贈送的！謝什麽謝！”

許淼回過消息，漆黑的眼眸悄悄彎成月牙。

以前江一帆給他發短信聊天，如果心情好會在話尾加一個“：)”這樣的微笑表情，現在再次看到，他的心情也很好。

晚上八點，趙明明過來接班。

許淼穿上外套，系好圍巾，拿上護膚品，扭頭看了眼正坐在那兒的人，掩拳輕咳一聲，提醒他該走了。

江一帆注意到，只一眼便移開目光，手指敲鍵盤的動作不見停，淡淡道：“再等十分鐘。”

“我才懶得等你！”許淼又一次不過腦地回了句。

他說完又後悔了，在心裏沉沉地嘆氣，走到收銀臺那兒問趙明明，江一帆的那臺機子還剩多少時間。

趙明明查了下，說：“還有三分鐘。”

許淼放輕聲音，“再給他加十分鐘吧。”

趙明明笑了笑，“好的。”

許淼看到趙明明意味深長的笑，也懶得解釋，兀自走到網吧外面，看到路邊有賣烤紅薯的，他走過去買了一個。

烤紅薯攤子附近有幾個女生在等着，許淼就站在旁邊安靜地等待。

周圍都是烤紅薯香甜的氣息，那幾位女生偷偷用眼角餘光看向許淼。

許淼察覺到她們的目光，并沒有什麽反應，心思全落在烤紅薯上。

等了一會兒，烤紅薯還沒好。

許淼感覺自己快被風吹成傻逼，他把圍巾往上拉了拉，幾乎快擋住半張臉。

突然，身後有一只手，拉着他衣服上的帽子，往他腦袋上扣。

許淼猝不及防，轉頭卻看見江一帆，他一愣，下意識問：“你就好了？”

“嗯。”江一帆站在他旁邊，低眸看了眼還在烤的紅薯。

旁邊女生的目光又投了過來。

許淼莫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轉身要走，“算了，等好久了，我不吃了。”

話落，賣烤紅薯的老人連忙喊道：“小夥子，快好了，再等等！”

許淼停住腳步，又默默地轉身，繼續乖乖等紅薯。

等紅薯全都烤好了，那幾位女生買了烤紅薯離開，老人拿了個大的裝好，江一帆離得近，先一步接過烤紅薯，付錢給他，“謝謝。”

許淼手還停在半空，見他要了，于是又對老人說：“叔叔，再來一個。”

“不用。”江一帆把烤紅薯遞給他，“我不吃。”

許淼接過，邊說：“那我把錢給你，發紅包行嗎？”

他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剛按亮就被江一帆沉默不語地扣住手腕，許淼心髒快速跳動了一下，驚愕地擡眸看向他。

江一帆沒說話，姿态頗為自然地松開手，就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許淼沒發紅包給他了。

他坐上江一帆的車，一路上都在吃烤紅薯，蓋在腦袋上的帽子一直沒放下。

江一帆帶他去了一家高級餐廳吃飯，這是他們時隔這麽多年第一次面對面吃飯。

雖然他們早上還在家裏一起吃早飯，但許淼壓根沒和江一帆同桌吃飯，而是抱着碗默默地坐到沙發那兒吃。

這次算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第一次同桌吃飯。

許淼感覺自己就是個傻逼，和江一帆坐一起，他連吃飯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十分注意自己的行為舉止。

江一帆注意到他不自然的反應，眉心輕輕皺起，壓着嗓音叫他：“小許。”

“啊？”許淼擡起腦袋，眼神有一瞬的迷茫。

江一帆沒直接問，而是道：“不好吃？”

許淼搖頭，說：“沒有，挺合胃口的。”

他其實心裏還挺高興的，江一帆現在還記得他喜歡吃什麽菜。

江一帆拿起公筷，慢條斯理地給他夾菜，低聲說：“多吃點。”

許淼垂眸看了眼，默默嘆了一聲，他怕是要吃到天荒地老了。

好不容易吃完飯，許淼徹底松了口氣。

已經快十點了，江一帆開車送他回去，車子停在巷口，許淼解開安全帶，看了眼江一帆，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安靜無聲地打開車門離開，連聲再見都沒說。

冷風迎了過來，許淼戴上帽子，低着腦袋走進黑暗的弄堂裏。

他沒開手電筒，就摸着黑過去，這條路他走了二十多年，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突然，從身後傳來腳步聲，許淼意識到什麽，回頭一看。

後面閃着一束光，距離太遠，光亮并不強烈刺眼。

他眯着眼，看到江一帆。

許淼停在原地，靜靜地江一帆走過來。

片刻，江一帆走近，怕燈光會照到他的眼睛，往旁邊傾斜，光束落在旁邊住戶的院牆上，上面寫着“生男生女都一樣”的宣傳語。

許淼問：“你怎麽又過來？”

江一帆答非所問：“剛去停車了。”

許淼：“哦。”

江一帆拿着手電筒，照亮一小片前方，狗吠聲又響了起來。

“怕嗎？”許淼偏頭看了他一眼。

明明自己昨晚就告訴他這兒的狗都被關起來了，但再次聽到狗叫聲，他還是忍不住去問江一帆怕不怕。

江一帆：“不。”

許淼又像昨晚一樣，聞言輕聲笑了笑。

他笑不是因為江一帆的回答很好玩，而是腦海裏又悄無聲息地浮現往事。

那些往事，像摻了蜂蜜，一回想就甜滋滋的，甚至連自己笑出聲都後知後覺。

他和江一帆擁有太多共同的回憶。

回憶裏那些往事，瑣碎平淡，像是拼圖上的不規則的小碎片，每一個零片看起來都沒什麽存在感，但拼完了就是一個完整的故事。

相處的那三年，是他們共同完成的拼圖。

後來八年，拼圖被毀，零片到處都是，撿都撿不完，甚至還有一些找不到。

現在他們再次相遇，江一帆想和他尋找那些拼圖零片，重新拼完整。

但許淼遲疑又躍躍欲試，充滿矛盾性。

他遲疑是因為，不确定是否能完成和以前一樣甚至更好的拼圖。

躍躍欲試，則是因為很懷念和對方一起“拼圖”的經歷。

走進樓道裏，許淼悄悄轉頭看了眼江一帆。

情書才送了幾封，他就已經感覺，他快被打敗了。

不管多少年，他都無法阻擋江一帆。

他永遠都是江一帆的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