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初戀

第6章

第六章

眼前的人，一頭黑短發，帶着無框眼鏡，笑得格外斯文。

許淼不自覺皺眉，語氣有些不客氣，“你怎麽在這？”

“這麽久沒見就不能溫柔點？”易思哲坐在他旁邊，笑着用酒杯碰了下他的杯沿，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許淼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杯子欲要離開。

易思哲喊住他，說：“別緊張，我已經對你沒想法了。”

許淼動作一頓，轉頭問他：“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易思哲揚唇，看似好說話，回答卻是模棱兩可，“有一段時間了。”

許淼：“哦。”

易思哲問：“你這幾年過得怎麽樣？沒有再找一個？”

許淼再要了一杯酒，壓根沒再看易思哲一眼，低聲說：“懶得找。”

“江一帆就那麽大的魅力啊？”易思哲笑着，過了這麽多年，對于往事已經不太在意，現在就像是老朋友在聊天，說話語氣倒也溫和，“怎麽一個個的都喜歡他。”

許淼喝了口酒，感覺到冰冷的酒液順着溫熱的喉嚨往下滑，像是被凍傷，說不出話來。

他沉默着，漆黑的眼眸藏着無盡的黯淡。

易思哲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要不就放棄他吧阿淼，我正巧認識一位非常優秀的朋友，可以介紹給你——”

“不用。”許淼轉頭看他，斑斓的光影在他臉上流動，有種令人失神的美感。

易思哲下意識滾動喉結，他收回放在許淼肩上的手。

許淼移開目光，低眸看着酒杯內緩慢搖動的淡黃色液體，壓着聲音，在嘈雜的環境內，卻顯得異常堅定，“我還想試試。”

許淼離開吧臺，坐在陳俊帥身邊，問：“帥帥，你認識什麽大學老師可以讓人蹭課的嗎？或者有什麽夜校之類的，我想去上課學習學習。”

陳俊帥正抱着一個尖下巴美女卿卿我我，聞言扭頭看向許淼，一臉驚訝：“咋突然想學習了？”

許淼笑笑，“活到老學到老嘛。”

陳俊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太多，說：“我不認識什麽大學老師，老子天生跟他們不是一路人，要不你去問問譚耀，他圈子廣。”

“好。”許淼應了聲。

沙發這邊沒有譚耀的身影，許淼找了一圈，在廁所那邊發現譚耀正和一男的吻得難舍難分。

許淼又折回，陳俊帥這邊也在接吻，直接壓着沙發親。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個瞎溜達的流浪狗，走哪都被虐。

忒可憐了。

許淼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他拿出手機，翻到江一帆的號碼。

江一帆博士畢業，就來A大了。

其實更應該問他，或者還可以蹭他的課……

但是許淼開不了這個口，也不想被他發現。

自卑的人更藏有一種驕傲與自尊，不想被別人察覺到：其實自己真的很差勁。

許淼盯着這個號碼一分多鐘，突然江一帆的名字在眼前蹦了一下。

看着手機來電，許淼有點愣神，反應了幾秒才接通。

江一帆的聲音清晰傳來：“小許。”

冰冷的手機貼在耳邊，凍得許淼渾身一個激靈，身邊太過吵鬧，他趕緊捂着手機，急匆匆地跑到酒吧外面。

一出酒吧，冷風就灌了個滿懷。

許淼冷得抖了一下，他太讨厭冬天了，尤其是這幾年。

許淼站在牆邊，平穩了下情緒，才開口：“什麽事？”

“我在你家門口。”江一帆說。

許淼：“我在酒吧。”

江一帆停頓半晌，問：“什麽時候回來？”

大概是風也鑽進了手機裏，江一帆的語調顯得有幾分模糊，許淼似乎能感覺到他話裏的冷意，但又有一些不确定。

許淼想了想，還是屈服了。

“馬上。”

他攥着手機，回到酒吧去拿外套。

陳俊帥不在沙發上，和那個尖下巴美女離開了，估計晚上又是一場惡戰。

許淼拿了外套直接離開。

經過易思哲座位這邊，易思哲問：“就回去了？”

“嗯。”許淼沒看他，步履匆匆。

出了酒吧，他打的回去。

出租車只停在弄堂門口，許淼下車後就開始小跑着回去。

沉沉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弄堂小路上帶來回聲，驚醒了不少狗叫聲。

腳步聲、一聲聲交疊着的狗吠，在寒冷又寂靜的冬夜裏，今晚的弄堂顯得熱鬧了許多。

許淼終于跑到樓下，身後還不斷從遠到近傳來狗叫聲，他沉了沉呼吸，然後慢慢上樓。

江一帆站在他門口，穿着大衣，灰色圍巾微微擋住下巴。

許淼只看到他黑又沉的眼眸，波瀾不驚，像是沉寂在夜裏的深海，漂亮得像一幅畫。

許淼抿緊唇角，走到他身邊，邊開門，佯裝自然道：“怎麽又來了？”

江一帆右手始終拿着一封情書，他遞給許淼，一語不發。

許淼愣住了，下意識接過情書，“又有啊？”

“嗯。”

許淼還是沒拆開，看向江一帆，然而目光在他臉上剛落下，便有些狼狽地移開，不敢看太久也不敢和他對視。

他看向對面的牆壁，上面印着好幾個“專修下水道”字跡，因為年份已久，看起來髒兮兮的。許淼就看着那邊牆問：“你也打算寫九十九封？”

江一帆：“不一定。”

許淼聞言看向他，又迅速逃離目光。

“這取決于你。”江一帆的話永遠這麽簡短，似乎天生就對說話有一股懶意，不願多說一句，甚至不願多加一個語氣詞。

許淼明白了，有點兒開心。

悄悄彎了彎唇角，他“哦”了一聲，打開門，側身讓江一帆進屋，“進來吧。”

“不用。”江一帆沒有進去的意思，拒絕道，“我回去了。”

許淼下意識地追問：“為什麽？”

江一帆：“太晚了，你早點休息。”

許淼腦子在飛轉，立刻就想到原因，壓着情緒問：“是因為我……不如以前了？”

江一帆皺眉，說：“沒有。”

許淼咬咬牙，直接問出口：“那你為什麽幾次拒絕和我做？”

江一帆看着他，似乎懶得回答這個無聊問題，他收回目光，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許淼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眶漸漸紅了。

像是有感覺到，江一帆突然停下腳步，站在樓梯上，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轉頭看向他。

許淼連忙背過身，匆匆走進屋，“砰”地一下關上門。

門沒反鎖，江一帆推門進來。

許淼眼睛還有點紅，他背對着江一帆，說：“不用你可憐我。”

江一帆走過來，低低地嘆了一聲，從背後将他擁入懷中，“對不起。”

他的衣服布料冰冷，呼吸卻溫熱，氣息經過耳邊，引起一陣酥麻的癢意。

許淼轉身親他，吻得急切，交纏時帶起來的津液都來不及咽，落在唇角邊，在燈光下亮晶晶的。

這一次，許淼特別主動，也沒再壓抑，使了十八般解數來……證明自己。

許淼躺回床上，沉沉地呼氣。

他身上全是熱汗，腰很酸，那兒依然感覺脹脹的，剛才太急切了，又加上時間久，那兒好久才恢複原樣。

江一帆拿來水杯，叫他喝口水，坐在床邊說：“今晚我不回去了。”

許淼喝水時動作一頓，他繼續喝水，輕輕點頭。

他喝完水就去洗澡，穿上厚厚的睡衣，踩着毛茸茸的拖鞋，露出白皙纖細的腳踝。

剛才床單髒了，江一帆換了條幹淨的。

許淼說：“還開着熱水器，你快去洗澡吧。”

這兒沒有适合江一帆穿的衣服，他個子太高了，快到一米九，許淼的衣服穿他身上，估計要短上一截。

他找來一件去年打折買的浴袍，遞給江一帆，“新的，沒穿過。”

江一帆去洗澡了。

許淼将熱水袋充上電，将熱水袋放進被窩裏，又開了加濕器，在櫃子上點了個香薰。

房間內空氣很好聞，許淼躺在床上，又跑下床，在幹淨的被子上噴了一點點香水。

弄好一切後，他抱着熱水袋躺在床裏側。

想了想，又把熱水袋放在旁邊的位置，等江一帆洗完澡出來，他又把熱水袋抱在懷裏，悄悄用手摸了摸身邊，暖的。

江一帆聞到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香水氣息，走近床邊，氣味更加明顯。

許淼躺在床上，背對着他，只露出清爽又幹淨的黑發，和白皙似雪的一小截脖頸。

江一帆掀開被子，關掉燈躺在他旁邊。

感覺到被子裏的暖意，他眉心一舒，眼底難得有了幾分笑意。

對方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像是包裹住他，許淼不自覺繃緊了神經，這麽久了，他終于再一次和江一帆睡在一張床上。

“小許。”江一帆的聲音在黑夜裏格外清晰，低低沉沉的，“冷嗎？”

許淼還是背對着他，說：“不冷。”

江一帆說：“我冷。”

許淼想了想，轉身想把懷裏的熱水袋給他，結果剛轉過身，就被江一帆拉入懷中，手臂有力地桎梏住他，下巴抵在他發間，放低了嗓音，“這樣就不冷了。”

熱水袋在他們身體中間，溫暖着彼此。

許淼動彈不了，他有些惱，“你放開我。”

“小許。”江一帆的語調依然平穩，不疾不徐地說，“我留下來過夜，你應該知道我有什麽目的。”

許淼語塞，他是知道。

他們之前一起睡覺，彼此身體之間從來不會隔着距離，尤其是冬天，永遠是相擁而睡，氣息交纏着，所以，每一個冬天的夜晚都是格外溫暖的。

感覺到自己這樣有點作，他不自然地輕咳一聲，“……那你松開一點，太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