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二個言情世界
林思珈後來發現， 她跟宋廠鬧了場別扭後言歸于好，關系非但沒有受影響， 似乎更上一層樓了。
具體表現在兩個方面， 第一是宋廠日常投喂的食物中，居然隔三差五都是小蛋糕了。林思珈當然很樂意，從連白糖都要偷偷吃的小可憐， 到可以大口吃奶油蛋糕的幸福人生， 簡直是一秒脫貧入富奔小康了啊， 她恨不得把這半年多缺失的糖分一口氣補回來。
可是照她這個吃法， 林思珈很擔心她會把高薪階級的廠領導， 吃成跟她家一樣的貧困戶——要是把宋廠的媳婦本都吃光了， 那她多造孽啊。
基于恻隐之心，主要也是擔心宋廠沒錢娶媳婦，導致她完不成任務， 最後還是害人害己， 所以林思珈主動提醒了一回， 讓他不用天天買小蛋糕什麽的。
宋廠也是兼聽則明的好領導，從那以後就收斂了，改成了肉包排骨這類接地氣的食物，林思珈在吃上面堪稱博愛，一邊吃的開心，一邊還不用擔心宋廠的老婆本了， 簡直完美。
然而她還沒放心幾天， 宋廠不聲不響的幹了件大事， 讓她瞬間聞名全廠——他在廠領導大會上提議給她加工資，不是從實習工轉正，而是要讓林思珈一次實現三級跳，工資級別直逼她已經是車間骨幹的大哥。
宋致遠“異想天開”的提議，在會議上引起了震動，但是當他把整理成冊的翻譯材料擺出來，并告訴大家，這麽厚厚一疊，都是他們單位名不見經傳的小文員翻譯出來的以後，會議廳的各位全都安靜了。
國家缺人才，廠裏同樣也缺，尤其是現在已經改/革開放了，很多有本事的人在單位得不到重視，紛紛跑廣州深圳去賺了大錢，一個個衣錦還鄉的故事，昭示着他們這些大單位有多“有眼無珠”。
仔細想來，宋廠的提議其實并不過分，他們現在還不知道懂外語的人能為廠裏做些什麽，可是國家都重視外語人才，他們好好把人留着，說不定哪天就能派上大用場，他們雲州客車制造總廠已經是遠近聞名的大單位了，職工福利高效益好，換句話說就是財大氣粗，大可不必在人才上扣扣索索。
于是提案順利通過，林思珈成為廠裏開創先河的“人才”，一時間簡直名聲大噪。
林思珈本人卻是又驚又喜。
加了工資當然歡喜，誰會嫌錢多呢？尤其是他們家還沒脫離貧困，二哥做生意賺到錢後，給家裏的夥食費翻了好幾倍，然而她媽根本舍不得給他們買魚買肉，林思珈很有憂患意識的想，她現在被宋廠投喂很幸福，說不定哪天福利就斷了，所以加工資才是硬道理，想吃肉了自己去買，帶回家了她媽最多嘴上嫌棄，身體還是會很誠實的給他們做肉吃的。
可是，林思珈以“才華”聞名以後，有些麻煩也接踵而來了。
在此之前，林思珈已經是全廠小夥子的夢中女神，按理說美名遠播，她長到可以嫁人生猴子的年紀了，來向她提親的人應該能把家裏門檻踏平才正常，然而到目前為止，勇于向林家提親的小夥子，全廠還真沒有兩個。
一方面，大家都是廠子弟，家屬間知根知底，張桂芬心裏打什麽主意，這些處了大半輩子的鄰居再清楚不過，根本沒必要送上門去被拒絕；另一方面，在大部分父母心裏，林思珈真的不是好兒媳人選。他們都是普通工人，無權無勢，媳婦長得太招人反而容易惹禍，要是姑娘家聽話懂事又能幹，倒也能彌補前面的不足，可老林家的小閨女被他們兩口子寵壞了，在家裏當千金小姐似的養着，連自個兒衣服都要老娘大嫂洗，這樣的媳婦娶進門，豈不是全家人都圍着她打轉？
所以林思珈好好的美貌如花大姑娘，在廠裏很有些無人問津的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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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珈反而很開心，就像她媽說的，她不可能嫁工人，平時跟老阿姨們八卦聊得也挺痛快，沒人提親她還省了拒絕的步驟，大家可以愉快的玩耍。
而現在，林思珈成了受廠領導們關心呵護的人才，瞬間身價倍增、前途無量，這下沖着她而來的鄰居們是真的要把門檻給踏平了。
林思珈也是經歷了才知道，原來并不是她想的那樣，上來就說哪家孩子好好好，跟你們家配得上雲雲，人家提親都是有學問和流程的，第一步先探口風，把她誇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胡說八道，比如你們家閨女這麽聰明能幹，不能耽誤她的才華呀，是不是讓她再工作幾年，還是回學校考個大學，或者讀個夜校鍍鍍金雲雲。
老阿姨們當然是希望聽到張桂芬斬釘截鐵的否認，然後話題才好進行下去，奈何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晚上一家人關起門來聊天，張桂芬就問兒女們，“你們說要不要把珈珈送回學校？不像他們說的考大學，能上個中專也不錯了。”
林成山一向覺得他妹妹天賦異禀，這次也是頭一個響應母親的建議。
他整天在外面跑，還去過省會，可以說是老林家最有見識的人，他知道有本事的人去了外面都能賺大錢，因此信心滿滿的道：“咱們珈珈可是最吃香的外語人才，就吃虧在文憑上面，把學歷提高以後，去到廣州深圳起碼能進外貿公司，聽說那邊的老板給看重的員工配司機配小車……”
林成山暢想完，林成國也出乎意料的附和道：“讀夜校也不錯，不耽誤工作，宋廠說了，過段時間單位會推薦學習名額，拿到文憑以後還有工資加，好像讀書期間廠裏也有獎金補貼。這樣算下來，珈珈以後拿到的工資要比我高。”
老大的話明顯更合張桂芬的心意，她才舍不得讓小閨女去外面打拼，受欺負了都沒人知道，多可憐啊，能争取到單位的推薦還不錯，遂轉頭問小閨女：“珈珈，要不找機會向宋廠争取一下這個名額？”
林思珈對他們的突發奇想表示無奈，她要是想學習，用得着等到現在？
“你們忘記我數學考幾分了嗎？”
初中畢業的時候，那個“她”的數學成績全校倒數，在這個連小學生都知道“學好數理化，走遍全國都不怕”的年代，數學能差成這樣，那就是當之無愧的差生了。
林思珈一盆水把頭腦發熱的家人潑醒了還不夠，繼續道：“而且媽，你們不是常說我不用跟別人一樣辛苦，嫁人就能過上好日子的嗎？”
怎麽現在反而本末倒置了呢？
“你說的對，咱不讀書了，不然耽誤了給你說對象，那不是得不償失嘛。”張桂芬恍然大悟，放棄了督促林思珈上進的打算，轉頭催老二，“這都快一個月了，江家那邊你打聽得怎麽樣？”
林成山冷不丁被問一臉，還沒反應過來，張桂芬着急了，“有時間別老顧着你自己的生意，賺錢是賺不完的，現在你妹妹一輩子的幸福更要緊。”
林成山懵逼臉：我不是，我沒有……
林思珈倒是很欣慰的看着爸媽回歸正道，每天盯着二哥的消息渠道，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二哥帶着好消息回了家，“省會的兄弟回信了，他單位有同事跟江嶼遲一個大學的，據說江嶼遲這小子在他們學校算是風雲人物，成績好會打球，還會彈吉他，很招小姑娘的喜歡，但他在學校好像還真沒搭理過哪個女生，可能就像他自己說的沒開竅吧……”
“江嶼遲在他們單位也很受歡迎，有才華會做事，比幹了幾年的鐘晨受領導重視得多，很多人都想給他介紹對象，人家都沒答應，一見到咱們珈珈就上了心。”
張桂芬驚喜的問：“這次靠譜了？”
“不能再靠譜了。”林成山信心滿滿，“上個月我給他留的是擺攤的地址，他前幾天都找過去了，接替我攤位的兄弟把咱家店的地址給了他，今天就找到店裏來了，說是月底放假，想約我吃飯呢。”
林成山沒追過小姑娘，第一次相親就是跟他媳婦，互相感覺還不錯就迅速結婚了。所以他覺得江嶼遲那麽好的條件，還能這麽主動，實在有些難得，這份心意就比鐘晨強太多！
張桂芬聽完也很高興，“要不然你帶珈珈過去？放假那天讓老大別加班了，去店裏幫你看着生意。”
林成山店裏是男女老少的衣服一起賣，偶爾還有他哥們從省會搞來的緊俏商品，比如手表、蛤/蟆鏡、收音機這些，不過這個要私下裏偷偷賣，因此生意很不錯。
林父和朱玉梅都在店裏幫他打工，但是林父年紀大了自己不敢收錢，怕算不準；朱玉梅倒是精明，可林成山也不敢讓她收，只好每天從早到晚都在店裏坐鎮。
張桂芬的安排倒是不錯，林成山二話不說的點頭：“行，那就讓大哥幫我頂一天。”
于是上班後的第二個假期，一無所知的林思珈又被她二哥神神秘秘的拉出家門了。
再次來到紅房子，林思珈和她哥都很熟門熟路，江嶼遲也靠譜，比他們到的還早，順利會師後，雙方迅速熱聊起來。
另一邊，同樣放假的宋致遠打算去車間慰問一下加班的職工，再回家看望父母，走進第一車間卻發現固定的加班隊伍中少了一人，不由問起值班的副組長：“林成國今天不在嗎？”
宋廠跟第一車間的工人比較熱絡，又是個關心職工的好領導，組長和其他工人也沒多想，七嘴八舌的把所知信息一股腦兒都告訴了宋廠，大林今天不加班了，要去給他弟弟大山看店，而大山好像是要趁放假帶他們家小林去看電影逛商場吃牛排。
話題轉到林思珈身上，車間工人們都笑成了一團。
宋致遠沒跟他們一起笑，不知為何，職工們一說到小林她哥帶她去玩，他腦海裏就想到了江嶼遲，上個月休假她哥就帶她認識了江嶼遲。
這次呢？
想到某個可能，宋致遠臉都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