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近了,更近了。白芷看見蘭齊就跪在離他們幾米開外的地方,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額頭上磕破的傷痕。
南音道:“你們說我要是讓蘭老爺能動了,他會怎樣?”
白芷搖搖道:“不知道。”
褚攸道:“我想他不會再反對了。”
白芷茫然地看着他:“為什麽?”
南音伸出一指笑着朝蘭老爺那裏一點,蘭老爺如大夢初醒一般終于能動了,他也不知道剛才身體為什麽不能動了,但他的思維一直是清晰的,他知道蘭齊在幹什麽。
蘭老爺幾步跑到蘭齊身邊,與剛才那種凜然的态度完全不同,此時的蘭老爺仿佛老了好幾歲,一身的頹敗氣息:“齊兒,爹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當真要與他在一起過一輩子嗎?”
其實就算他不問,他的心裏也早已有了結果,可人總是喜歡自欺欺人。
蘭齊又磕了一個頭:“不管爹再問多少次,孩兒的答案永遠是不會變的。墨彰,便是那個陪我共度一生的人。”
蘭齊握着許墨彰的手,看看他,又看看蘭老爺,又補充了一句:“墨彰,也是那個在您年邁時,陪我一起伺候您的人。”
許墨彰眼睛裏充滿了疑惑,他見蘭齊的眼睛裏亮晶晶的,似乎是有淚水要溢出來,使勁拽了拽蘭齊的手不解地問:“你怎麽哭了?是他欺負你了嗎?”
看到蘭齊難過,許墨彰心裏也很不舒服,倒比蘭齊更先流出眼淚來。
蘭齊擦擦他臉上的兩行清淚:“他沒欺負我,只是我喜歡的人,他不喜歡罷了。”
“又不讓他去喜歡,他為什麽要怪你?”許墨彰還是不明白。
蘭齊擠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有時候真希望他就這麽一直傻下去,這樣他就不會傷心了,所有的煩惱都由他自己承擔。
“齊兒,”也不知是剛才身體不能動的時候想了些什麽,總之蘭老爺現在已經最初的那麽激動,“爹殺了他兩次,等他恢複了神智是不會放過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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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墨彰天性善良,他不會的。”蘭齊道,“若您答應了,我們經歷了這麽多才在一起,您說他是會守護着我們的幸福,還是會傻傻地去報那個所謂的仇呢?”
“我知道您怕咱們蘭家無後,我想過了,到時過繼一個宗親的孩子在我名下也是可以的。絕兒那孩子就不錯,哥哥和嫂嫂前不久都去了,那孩子雖被接回了母家,但沒人待見他,聽說過得很不好,饑一頓飽一頓的,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不如就将他過繼到我名下。”
蘭齊說的這孩子,乃是他堂兄之子,他堂兄的父親與蘭老爺乃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弟。只不過他沒有蘭老爺有經商的頭腦,将家業做的這麽大,只做了些小買賣,勉強糊口罷了。
不過勤勤懇懇了一輩子,還沒看到兒子娶媳婦老兩口就都死了。只留下蘭齊的堂兄這麽一根獨苗,那時蘭老爺想讓這個侄子來自己的鋪上幫忙,但這人也是個心氣高的,不肯接受叔叔的好意,非要自己闖蕩一番。但他也同他爹一樣,沒什麽經商頭腦,幾年過去了,還是老樣子。
最後,還是蘭老爺出錢幫他娶了個門當戶對的姑娘。
這倆夫妻成親一年後就生下一個兒子,就是蘭齊剛才所說的絕兒。為了過上好日子,倆夫妻起早貪黑的幹活兒,哪成想生活剛剛有了些氣色,卻在外出采貨時被山賊殺了,這也就是這兩三個月發生的事。
當時他們的喪事是由蘭老爺和蘭齊給辦的,喪事辦完後,堂嫂的娘家來了人将那孩子抱了回去。
那時蘭齊仍沉浸在失去許墨彰的悲痛中不能自拔,也沒攔着,一方面也是認為,被抱回到母親家裏也沒什麽不好的。但那時的蘭老爺卻另有想法,他想着給蘭齊娶個門當戶對的姑娘,要是留下那個孩子怕到時別人誤會這是蘭齊的小妾所生。正室未進門,妾室就有了孩子,這是大忌。因此,也便同意那孩子被抱走了。
但是自從蘭齊找到許墨彰後,他就一直在考慮将那孩子接回來一事。後來着人打聽,聽說那孩子過得并不好,就更激起了他想将那孩子接回來的決心。
蘭老爺聽後沉吟半晌,目光在蘭齊與許墨彰身上來回掃蕩。蘭齊将許墨彰緊緊抱在懷中,許墨彰将臉埋在蘭齊的衣服裏,但偶爾也會偷偷地露出眼睛看看蘭老爺。呵,這個傻子,他以為他沒發現他偷看他。
憑良心說話,蘭老爺很喜歡許墨彰。這孩子也是他看着他長大的,人品好,有才華,待誰都和和氣氣,一臉的笑模樣。人要是惹了他,他也不惱,笑嘻嘻地就過去了。做生意也實在,寧可自己吃虧,也不讓別人吃虧。
許家的生意在他的手裏也日益壯大。蘭老爺一直認為自己的兒子是最優秀的,也一直想找一個能在各方面都配得上自己兒子的人。
論家世,論能力,論相貌,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許墨彰都是可以與蘭齊匹敵的。
蘭老爺重重地嘆了口氣。
“看着吧,馬上要成了。”南音頗為得意洋洋。
白芷有些疑惑:“你怎麽知道?”
南音翻了個白眼:“褚攸啊,沒事多給白芷吃點兒豬頭肉。”長長腦子。
褚攸寵溺地親了親白芷的頭發:“無妨,這樣就挺好。”
白芷一臉茫然:“你們在說什麽?”
另一廂蘭老爺沉默良久後終于一甩袖子:“我不管你們了!”而後轉身離去,蘭齊看着他急匆匆地背影大聲問:“爹,你要去幹什麽?”
“我去看看絕兒。”蘭老爺走得飛快,像是有什麽毒蛇猛獸在後面追趕他似的。
南音一拍巴掌:“成了!”
白芷問褚攸:“褚哥哥,蘭老爺這是答應了嗎?”可是他并沒有說同意他們在一起了啊。
褚攸道:“蘭老爺到底是放不下面子的人,這樣便已是不錯的了。”
白芷贊同道:“還是我的褚哥哥最聰明。”
再看向蘭齊,已經近在眼前。
“蘭齊求恩人賜藥!”蘭齊一遍又一遍重複着這句話。
到院門前時,蘭齊瞧見站在外面這三人,并不認識南音,以為是褚攸家來的客人,還要往院內進時,南音一把攔住了他:“看你心誠的份上,讓你少跪幾步。”
“你是?”蘭齊确定自己并沒見過眼前這個人,但看着那雙頗為熟悉的桃花眼,有個念頭直沖腦海,“你是蘭運?”
南音回頭看看白芷:“瞧見沒有,這樣才是聰明的。”
白芷生氣地沖着他噘噘嘴,褚攸一把捏住了他揪起的嘴,小狐貍噘嘴的模樣很是可愛呢,不能讓別人瞧了去。
“總不能連恩人是誰都讓你弄錯了。”南音道,“起來吧,随我進屋。”
南音最先推開院門進去了,白芷和褚攸扶起跪倒在地的兩個人,跪倒時間太久,腿有些軟。
進屋的路上,白芷簡單地将南音的事情将給了蘭齊聽。
蘭齊一時感慨萬千,不得不說,他能與許墨彰走到現在,南音可是他們倆的大恩人。
一進到屋裏,就見南音拿出一個碗,碗裏是黑色的藥汁:“喏,給他服下吧。”
蘭齊并沒有接那碗藥,而是拉着許墨彰與他一同跪下,南音倒是一愣。
“來,墨彰,随我一起與南公子磕個頭,謝謝他。”許墨彰雖不知蘭齊為什麽要他磕頭,可看見蘭齊磕了,他也跟着他磕了一個。
蘭齊扶着許墨彰坐下,從南音手中接過那碗藥喂他服下,白芷又拿來一杯水讓他漱漱口,又遞給他一塊糖。
三個人都小心翼翼地圍着許墨彰看,連大氣都不敢喘,就像怕吓着他似的。
片刻後,許墨彰的眼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越發清明,突然他大聲“啊”了一聲。
再看時,眼裏已溢滿了淚水。
“墨彰,墨彰,”蘭齊的聲音有些缥缈,“你,回來了?對嗎?”
許墨彰猛地将蘭齊摟住,淚水肆意地從眼裏奪眶而出。
白芷高興地拉着褚攸的手,眼裏也流出了淚水。
許墨彰的毒解了,瘋病也治好了。他與蘭齊在安寧村又住了幾日,終于決定回梁州。
臨走的那天,村裏很多人都來送他們。白芷不舍得他們走,眼淚汪汪的,許墨彰的眼底也蘊滿了淚,他在安寧村這三年,雖說村民們待他都不錯,可白芷卻是第一個真心實意拿他當朋友的。
“白芷,你放心我會回來看你們的。不對,”許墨彰突然想到褚攸馬上要到書院學習了,來這裏看他們,肯定是看不到的,“等褚攸去了哪個書院,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去書院看你們的。”
又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又将他們在梁州的位置告訴他們,這才戀戀不舍地坐上馬車走了。
一直到連馬車聲都聽不見了,白芷才打算回家。
“好了,我也該走了。”南音看着白芷與褚攸道。
“你也要走?”白芷反問,還沒有從許墨彰和蘭齊的離愁中排解出來,南音也要走了。自從知道南音的真實身份後,白芷也自動地将南音當成了一位朋友。
排除了以前對他的偏見,他覺得南音還算不錯的,雖然偶爾地會捉弄他,但不是那種壞妖。白芷是個喜聚不喜散的人,聽說南音也要走,心中很是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