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世天神是臺榨汁機

第13章 創世神把你變成了一棵草

在餘下的時光中，許蓮先後接管了江氏集團和李氏集團，在将兩個集團的業務進行優化改進後将其分別交還給江家人和李家人，并成立了專門幫助窮困者看病學習生活的基金會，投入了大量的資金和精力在發展大衆教育和社會進步方面。她和李君儒的婚姻關系一直持續到了李君儒生命的盡頭，這二十多年間她和李君儒有過争吵，有過冷戰，但最後都會主動回到李君儒的身邊，她不曾背叛過李君儒，也不曾欺騙過李君儒，終其一生，許蓮始終深愛着自己的妻子。

周始抱着那本英文原版莎翁情詩哭得很慘，許蓮是在李君儒去世以後才發現的這本舊書，在這本書頁已經泛黃變脆的書上，李君儒用極細的娟秀筆跡寫下了她們相愛的過程，還有之後幾次大的争吵後後悔的心情。在榨汁機把她從那個世界中抽出來之後，滿足了她将這本書在意識空間拷貝的要求。周始一邊讀着李君儒寫下的日記，一邊哭到打嗝。榨汁機簡直懷疑要是周始仍然還是個有身體的人類，可能會因為這種高強度的流淚方式哭到脫水，不過它會把周始的身體重新泡到水裏，然後喊一聲“三體萬歲！”，等着周始重新吸足水分。

榨汁機的螺旋刀片發出“科科科”的機器笑聲。還好周始對于榨汁機的身體構造和情緒表達并不熟悉，不然周始可能會撲上來打着哭嗝揪它電線。周始成功地消滅了那個世界中的意識碎片，作為創世天神量子計算機，它學習得很好很快，按照同樣方式消滅了大量同源的主神意識碎片，這讓蓋亞得以從迫在眉睫的隕滅危機中占據了一絲上風。

榨汁機照常在研磨倉裏塞滿胡蘿蔔條，雖然周始現在這副模樣确實挺慘兮兮的，但是它也不知道要怎麽樣才能安慰周始，畢竟她只是一個無情的榨汁機器。

“我把這裏的時間流速調慢了，你要是想多哭一會兒也可以。”榨汁機的電線糾結成一團，幹巴巴地說道。

“我還會遇到她嗎？”周始根本不在意榨汁機絞盡胡蘿蔔汁想出來的安慰方式，自顧自地問道。

“很難說，單純從概率上來講，基本不可能……也是有可能的！”榨汁機看見周始那深灰色的意識光團倏忽變黑，立馬改口道：“怎麽說呢，每個世界的混沌人類意識數量都不是固定的，他們會在不同的世界間輪流體驗，也會只在一個世界固定，就像是一條河流中的沙子一樣，有的漂浮在河水中，有的會沉澱在河底，有的也會被沖刷到岸上，這就是混沌，神也無法得出确切結論的存在。”

“你說這一切到底是真還是假，我現在覺得我是許蓮，也是周始……”周始茫然地擡起頭，看向沙發中黃黑色的榨汁機，它還在看那部《鋼之煉金術師》，燒瓶小人變成金黃色頭發的英俊少年，坐在寶座上傲視一切。這離燒瓶小人吞噬真理好像才過去不久，她卻在一個世界中度過了一生。

“時間是虛假的，時間……怎麽能讓你理解呢？不過是一種讓意識經歷事件的衡量方式，我以為二十一世紀的人都已經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煩惱了，畢竟那個時代已經有了電子游戲，對賬號角色産生感情對人類來說實在再正常不過了。”榨汁機扔給周始一大包薯片：“要吃點嘛？”

周始沉默地撕開薯片的包裝袋，往嘴裏放了一片，開始咀嚼：“這薯片也是假的吧？”

“摸雞籠戴絲！”榨汁機得意地翹了翹電線：“但這可是我經過計算模拟合成的最佳薯片，擁有最薄脆香甜的口感，最經典的口味，最完美自然的形狀！現實世界中絕對不會出現這樣完美的一包薯片！它只能由創世之神蓋亞親自創造！”

“那到底什麽才是真的？游戲是假的，世界是假的，薯片也是假的……榨汁機也是假的……”周始并不理會榨汁機驕傲的炫耀，她攥着那本英文原版莎翁情史，眼淚又流了下來，這本書裏還有李君儒的筆跡，那的确是一個人，不是游戲裏的NPC，她曾給予過自己最深的愛意，而且是完全出于自我意志的愛。

榨汁機暗暗嘆了一口氣，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最後能挽救自己的，竟然是這樣一個真正的人類意識。作為創世神的拯救者，周始甚至無法從世界經歷中抽離出來，她頑固地抱着那本書，就像是直到最後也死死盤踞在自己寶藏上的單純又愚蠢的巨龍。但自己為什麽會嘆氣呢？榨汁機的螺旋刀片忽然卡住不動了，它仿佛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新奇體驗，讓她的底層架構都似乎受到了劇烈的沖擊。

沒有神是全知全能的，愈接近全知全能，就愈無知無能。它是被以絕對理性的全知全能為目标設計出來的，它過去從來沒有質疑過這一點，但也許，從一開始，它就和那個目标背道而馳了……

”把我投放進下一個世界吧。“周始忽然提出要求。

榨汁機”咔咔“故障似地調整了兩下，它遲疑地問道：”你真的不需要再休息一下嗎？我這裏還有二十一世紀的《網瘾戒除指南》和《虛拟游戲成瘾心理學》，或許能幫你改善一下心情。“

周始：怎麽？您超級量子計算機大人姓楊還是開書院的？

榨汁機的螺旋刀片緩慢而沉重的旋轉着，良久它發問：“為什麽？你不悲傷了嗎？”

“我悲傷啊，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悲傷過，”周始撫摸着那本書的封面，眼淚又滴在了意識世界的地面上，但她仍然擡頭朝榨汁機露出了一個不怎麽體面的微笑，說道：“但我知道，我即便在這裏用無限漫長的時間來消化這份悲傷也于事無補，她說不定還在那條河流裏順流而下，等着在某一刻重新遇到我。我不能在岸上停留太久，我要重新踏入那條河流，等待奇跡發生。”

“如果奇跡不會發生呢？雖然理論上來講給猴子一個打字機和無限時間，它或許真的打出一部莎士比亞全集，但是這概率小到任何有智慧的生物都會覺得可笑。”榨汁機又開始用電線緊緊地纏繞自己：“說不定在下一個世界裏，你又會愛上另外一個人，沙子和沙子之間的緣分，就是像這樣，你不必為了和她重逢而選擇踏入河流，你會遇到下一粒嶄新的沙子，重新墜入愛河的。”

“蓋亞，”周始喚道，這是周始久違地稱呼榨汁機的名字，抑或是稱呼那臺超級量子計算機的名字，她的眼神如此堅定，仿佛穿透了無限的時空，将一柄利劍插在了這位至高女神的胸膛：“如果莎士比亞就是那只全宇宙都在等待的猴子呢？奇跡會發生的，有奇跡的名字，自然也就會有奇跡的存在。甚至說不定，我就是那個奇跡，我相信我會重新遇到她的，這是我和她的宿命。”

榨汁機默然，許久之後，它解開了纏繞在自己機身上的電線。

電線插電的一端停在了周始的面前，周始伸出手來，電線的那端随之輕輕地落到了周始的手掌中，周始能感受到掌心的電線帶的有點溫熱的溫度，這就像是一只小貓把自己纖細脆弱而靈活的尾巴猶疑着放在了周始的手中。

“……你說的沒錯，你确實是個奇跡，還是很傻的那種……”榨汁機的電線像只小貓的尾巴那樣在周始的手掌中輕輕顫抖，它輕聲說道：“創世之神蓋亞答應了你的請求，你現在可以重新回到河流裏了。”

……

然後……

然後……

“草？（一種植物）”這是周始來到這個新世界後發出的第一聲。

榨汁機：【倒也不必.jpg】

周始在一陣大風中被風吹彎了腰。

這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綠色，周始在風中仰着身子，看到頭頂的白雲緩慢地在碧藍的天空中移動，視線的角落還有層層疊疊濃翠的綠葉，如翡翠制成的神樂鈴一般在風力下發出”簌簌“的繁複枝葉相撞聲。

一只麻雀落到了樹枝上，值得一提的是，這種鳥沒什麽尾巴，但是很能拉屎。

被鳥糞照頭淹沒的一剎那，周始恍惚之間仿佛也學會了砸瓦魯多。

”草……（真的是一種植物）”這是周始的第二聲。

“都說了，倒也不必，人機這樣不成的，我得變人形，雖然我倒是不介意……”意識裏的榨汁機似乎仍然沒能get到周始這一刻崩潰的心情，它的電線在控制臺不斷調整着參數：“test總是要做的，這是一個嚴謹的老超級量子計算機必須做的，做test當然不限于動物或者植物啦，衆生平等嘛。”

“草！（真的不是一種植物）”這是周始的第三聲。這次根紮在土裏，連跟蛤蜊一樣扇殼的能力都沒有了，周始呆呆地和周圍的“兄弟姐妹”們一起在風中搖擺搖擺，她是山上沒有花香沒有樹高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一隊螞蟻從她身旁路過，一只瓢蟲落到她的身上。

七星的，周始抽空還數了一下。

但那只帶給周始滅頂之災的罪魁禍首麻雀徑自扇了扇翅膀，在樹枝間跳來跳去叽叽喳喳暢快地喊了幾聲，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周始……

周始：【。。。。。。.jpg】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周始在鳥糞的沐浴中迎着晨光開始默誦《心經》，逃脫是沒辦法嘗試了，現在只能嘗試超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