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公道何在?◎
明玥是沒有親眼看到鐘氏母子如今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但她是個正常人,用正常人的思維去看待這件事情,怎麽也無法接受,杜子寶他們這是殺人啊!
杜子寶三兄弟到底怎麽頑劣她是知道的,往昔裏欺負自家的孩子,因為三個女兒總是去田間地頭采摘野菜,總是叫杜子寶三兄弟辱罵,說是吃豬草,當然明玥自己本身也沒逃脫過。
畢竟她生了三個女兒,所以被杜子寶罵下不出蛋什麽的。
總之那樣的惡毒言語,實在不該從七八歲的孩子口中說出來,但是杜大仁并未去管教,他們的母親刁氏本身又是個潑辣的,以為自家孩子兇一些沒有什麽不對,以免往後被人欺負。
就像她兇,所以杜大仁不敢拿她如何?杜老太也不敢像是使喚鐘氏那樣使喚自己。
刁氏作為母親這樣想,無可非厚,但是她卻沒留意到,這幾個孩子的成長方向已經不僅僅是簡單的兇一點了。
他們欺負人慣了,村裏的孩童見着就躲,所以明玥幾乎可以想象得到,杜子規是如何被他們強迫着玩這唱大戲的游戲了。
她沒有辦法安心睡下,不是睡慣了城裏那柔軟的床鋪,不再習慣這硬邦邦大鋪,而是她總覺得,杜家那頭嗚咽聲不止。
她熄燈帶孩子們睡覺那會兒,聽到村口來了好些人,像是鐘氏的娘家人聞訊趕來了。只希望她娘家人能給鐘氏主持個公道。
但明顯明玥想多了,她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的,迷迷糊糊的像是被腳步聲吵醒,猛地一睜開眼,發現那小小的窗戶外面已經透進些日光,沈煜正在換衣服。
她側身爬起來,緊張的問着:“杜子規怎麽樣了?族裏和二嫂娘家人怎麽說?”
屋子裏只有那麽一扇小小的窗戶,光線沒有延升到床邊,明玥看不清楚沈煜的神情,但他的聲音明顯有些不對勁,就像是蘊含着無數怒火,準備随時噴發的活火山一樣,也沒有告訴明玥到底怎麽說,只簡介地說了一句:“往後有天大的事情,若是我不在,你都別帶孩子們回桂花坪。”
他說完,将外衫披上,“一會兒我回鋪子裏拿些香火紙燭,你再睡會兒。”
明玥見着光景,心裏頓時涼了一截,顯然事情并沒有往自己所期頤的方向所發展。她躺回床上,外頭是沈郁牽牛弄出的動靜聲,很快就聽到轅門關上的聲音。
她再無睡意,爬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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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天已經徹底大亮了,東方日出被一片厚重的灰雲遮去了大半,給人一種陰沉沉的感覺,籬笆下的那些菜葉子上零星撒着的露珠,沒讓人感覺到半點朝氣,反而讓明玥覺得有些濕漉漉的感覺。
明玥洗了一把臉,外頭就響起了十香嬸的聲音,“明玥?”
原來是杜家那邊已經要開始操辦喪事了,十香嬸過去幫忙,被村裏專門主持紅白喜事的管事明叔打發來借桌椅。
她正是來明玥家借那張小桌的。一進門來就忍不住拉着明玥說,“昨兒你沒過去是好事,你不曉得這杜家到底是多蠻不講理,往後誰還敢讓自家孩子同這三個混賬東西玩?”
沈煜回來後,并沒有說昨晚鐘氏娘家和族裏商讨的細節,如今聽得這話,只一臉茫然地看着十香嬸。
十香嬸見她這表情,想着只怕沈煜忙着回鎮子上的紙火鋪,多半沒和她怎麽說。便索性拉着她在樹下的石墩坐下,“你二嫂那頭你也曉得,她在杜家受罪,娘家也沒人替她出頭,說到底還是因為兄弟們沒出息,這如今她出了事兒,那頭來也只是要錢。”
鐘家要錢,杜家給,那鐘氏被幾個孩子推倒在鍘刀上打死的事兒就這樣不了了之了。也沒誰去問一問杜大仁答不答應?反正杜家這頭的長輩就默認了他和杜家是同一陣線的。
至于那杜子規,活生生被斬斷一條腿,大夫也說沒得治,十香嬸過來這會兒去看了一眼,只見進的氣兒沒出的多,如今只和明玥說道:“子規那孩子可憐,多半是熬不過今天了。”說着,又嘆一聲,“這樣也好,趕着他娘的喪事,他能沾些光,得和尚們念念經,往生路上也好走。”
不然鄉裏人家,這樣的孩子死了直接拿破席子一卷,也不帶埋的,直接山裏去了。
十香嬸說着,怕耽誤功夫,只搬着小桌就先過去了。
十香嬸走了沒片刻,沈煜牽着牛回來了,原來他還未去,而是去牽牛去河邊喝水,這會兒才收拾着要準備去鎮子上。
明玥忙将他喚住,商議着,“你把灼雲她們一起帶回鎮子上去吧,托陳家嫂子幫忙照看兩日。”
“你不回去?”沈煜是打算直接将她們娘幾個都送回鎮子上去呢。
明玥搖着頭,“我剛才聽十香嬸說,子規那裏,怕是熬不過去了。”腿是斷了,但聽說當時止血還算及時,那應該是能救的?怎麽就說沒救了呢?
尤其是聽十香嬸那樣說,似乎大家都認定杜子規活不了。
這話還不避着杜子規,他爹如今又在奔走他娘的喪事,沒人管他,他只怕真的會死。
“我想過去陪着那孩子。”
沈煜沉默了片刻後,應了,“行,我去叫孩子們。收拾好就帶她們回去,你直接過去吧。”杜子規如今躺在他家屋旁的草棚下,就像是默認他已經是一具屍體了一般,是挺可憐的。
杜大德就也挨着杜老太家,不過房屋跟明玥家裏沒什麽兩樣,兩間矮小的土牆草屋罷了,如今他家屋子給騰出來,一間給念經的先生們休息,一間做了靈堂,沒斷氣的他則被人擡到旁邊的草棚子下。
斷腿的地方用布條裹着,幾只蒼蠅嗡嗡地圍着。
明玥看得心頭一疼,疾步跑過去将那些蒼蠅趕走,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她的聲音,那緊閉着雙眼的杜子規緩緩擡起眼皮,有氣無力地看了她一眼,動了動幹裂的嘴唇,卻是什麽聲音也沒發出來。
明玥急忙去倒了水過來給他喂了一些,正喂着身後傳來刁氏路過的聲音,“都要死了,還浪費那功夫作甚?我看你也是閑着沒事做。”
這話一下挑燃了明玥那顆憤怒的心,有些控制不住猛地回頭将那碗往她身上砸去,“你能不能積點口德?能生不能教就算了,你還不能有點良心?”
刁氏被吓了一跳,見着碗在泥地上滾了幾圈,總算反應過來,頓時氣得跳起來罵道:“你這賤人有病吧?自己生不出兒子,見着人娘死了你就趕上來出頭。不過你眼瞎啊,這短命鬼也要死了,你這便宜娘是做不得了。”
兩人這一鬧,頓時圍了不少村民勸。
大部份還是有些良心的,都去說那刁氏讓她積口德。
沒想到刁氏不樂意了,“我難道說錯了?鐘氏病恹恹的,活着也是做藥罐子的命,要我說我家子寶他們這是積德,幫她解脫呢!”又指着那板子上躺着因她的話而氣得臉色發青的杜子規,“再說了,這短命鬼就算是命大活下來,以後也殘了,杜家還是要靠我兒子們,難不成還要為他一個廢人責罰我三個兒子?”
別說,族裏還真是這樣想的,杜子規如果能活下來,但畢竟是殘了,犯不着為了他一個快死的人去傷另外三個健康的孩子。
也正是這樣的決定,讓沈煜憤怒不已,可偏偏他還是杜家的人,又不能動手,不然的話,去州府考試的機會都沒了。
所以只能忍,只要等他順利考上了秀才,那時也不是白丁了,可不由這村裏和族裏做圓捏扁。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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