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演技 不容易啊，妍姐終于有演技可言了……
“南導, 雖然很高興，但是我不希望因為這種事情獲利。謝謝。”姜妍溫和地道謝，但是語氣中的拒絕不容置喙。
“你是真的這麽想嗎？”南導頓了頓, 繼續問道。“我已經五十了，應該不會再有下一場電影了, 錯過了可能不會再有機會了。”
“南導, 你這是尾盤推銷嗎？”姜妍說完便聽得對面一聲笑, 才繼續說道。“我覺得不會。”
“什麽意思？”南導奇怪地問。
“我覺得這絕不可能是您的最後一部電影。”姜妍雖然別的預言不了，但是這個她還是記得的，八年後可還有另一部南導的最後一場電影火熱上映呢。
大概搞創作的人就是這樣。生命不止, 創作不息。
“哈哈哈，我自己都沒你有信心啊。托你吉言。”南導知道姜妍的決心，不可能接受她的好意了，便爽快地将手機還給了南子琪，叮囑道。“你把人帶來的，也好好地送回去。”
別說身為侄女的南子琪，就是周圍和南導合作幾十年的老夥伴，也都是平生第一次看到嚴肅的南導竟然露出如此爽朗的笑意。
南子琪反應了半天，才算是重啓完畢, 接過電話，驚奇萬分地對姜妍說。“妍姐, 你太厲害了。你居然讓我姑姑笑了。太厲害了吧。”
姜妍無奈道。“南導又不是什麽妖魔鬼怪，會笑有什麽奇怪的？你還有事嗎？”
“哦哦, 妍姐, 你還在大廈附近吧，我開車送你回去。”南子琪和一屋子大佬各種鞠躬，在衆人羨慕的目光中先行告退。
“真好啊, 琪琪。”女一號黃煦情不自禁地開口。“我也想去看人。叫什麽？姜……姜妍對吧。”
姜妍倒是無可無不可。雖然自己跑回去也沒什麽，但是能有車坐也不錯。
結果，她走到面試的高層大廈樓下，等她的不止是南子琪。還有各種圍觀人群，喜歡武俠的女一號黃煦自不用說，連其他面試官，乃至南導都親自下來了。
姜妍很想受寵若驚，但是她腦子裏浮現的第一個念頭還是：這幫人來看大熊貓來了嗎？
“妍姐，不好意思。”南子琪小聲地道歉。她也沒想到，這幫大佬居然這麽孩子氣，說想來看看會飛的女俠，硬是跟下來了。
還好這是自家公司，狗仔也都是打過招呼的，否則就這麽一群重量級娛樂圈演員、導演、制片站在大馬路上，明天的熱搜大概就要爆炸了。
姜妍還能為這種小事生氣嗎？她無可奈何道。“沒事。那她們下來是為了什麽？”
南子琪是真的不知道啊。她取了車，打算停在公司門口等姜妍，一擡頭被這一群自帶金光的大佬們閃瞎了眼。她哪知道。
“南導，各位老師好。”姜妍得不到答案，只好硬着頭皮打招呼，企圖混過去，趕緊上車回家。
“姜妍，你……”南導剛開口，就被姜妍搶話。
“抱歉，南導。真的不行。”姜妍拒絕得幹脆利落。
女一號黃煦忍俊不禁。“哈哈哈，我還是頭一次見南導被拒絕得這麽堅決呢。”
姜妍聞言轉頭看去，真的是被這明豔耀眼的大美人眼前一亮。
“雖然你拒絕了南導，但是面試你還沒完成吧。要不要在這裏試一下。雖然結果已經裁定了，但是你不覺得做都沒做就走，有點太可惜了嗎？這可是南導啊。”黃煦極力鼓動道。
衆人也齊齊地望向姜妍。
姜妍：這種情況下也沒辦法再拒絕吧。
“既然你不反對，那就是同意咯。小齊，快去拿一頁劇本來。”黃煦熱鬧地催促道。
一個明晃晃的大美人做這種事情，還是叫人如此賞心悅目。就是被喊去跑腿，也叫人心甘情願，拒絕不了。
“不用。”南導笑了笑，對姜妍說。“不用那麽拘泥。你可以自由發揮。但我只給你一句臺詞的機會。”
一句臺詞，就顯示出自己表演的場景、情感，還要有一個完整的片段。
說老實話，這可不簡單。
越是自由發揮，才越讓人難以抉擇。
但是時間可不等人。
“你可以開始了。”南導還真是雷厲風行。
姜妍來不及想。她所學會的和演戲相關的東西，幾乎都是胡桃。
但是那種淺薄的角色，如果不用足夠多的語言和場景，是很難表現出這個人物的。姜妍的演技也絕沒有到達那種高度。
剩下的就是。
姜妍亮光一閃。
衆人看着她緩慢地彎下腰來，将手懸在半空中，仿佛是搭在什麽東西上。只到膝蓋的高度，會是什麽東西？
如果只是這樣，這個表演便是徹底的失敗了。
當然不止如此。
姜妍費力地微微擡起頭，好像在直視她的手所搭的物體上。她的雙手、腿腳、乃至于睫毛都在不自主地顫抖。
衆人情不自禁地望向她的眼睛。
之前也提到了。就算是在美女雲集的娛樂圈，這群審美挑剔的面試官們依然對姜妍這雙眼睛褒獎有加。
神采奕奕，堅韌不拔。
然而現在這雙眼睛悲傷至極。連一滴眼淚也不需要。只要是直視這雙眼睛的人都能感覺到，這雙眼睛的主人是如何地悲傷難忍。
她在看什麽，才會令她如此傷心難過，壓抑而痛苦。
衆人的好奇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這表演算是成功一半了。好的故事，就是要引人不斷産生閱讀的好奇心。
等等，還有一句臺詞。
姜妍沒有讓衆人等太久，幾乎是毫無停頓，對着衆人還未得知的存在，鄭重認真地說道。“媽媽，不要怕，我來背你。”
衆人立刻心跳如鼓。
這句臺詞，這群人不可能有人不知道。這是南導的成名作《三言兩語》電影中最精彩的臺詞，號稱一句臺詞哭一個晚上的絕對經典。
幾乎是同一時間，衆人看到的畫面，便不再是空曠的虛無，而是懸崖、盲女、寡母，還有呼嘯的山風。
南子琪一撸袖子，手臂上激起了一片的雞皮疙瘩。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妍姐嗎？每個場景片段都要提前捋過，語氣動作乃至情緒都需要人提前告知的那個妍姐嗎！！！
何止是南子琪，就是南導都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姜妍說完臺詞，便收了動作，規規矩矩地站在原地。她想八成是要被罵得狗血噴頭吧。
因為這大概是第一次，她自己思考出來的成果。
梁琬在《胡桃》中教導了她表現的方法，加入一些合适的小動作，看起來就會像模像樣了；而蕭赫教了她如何代入情緒，那就是選擇與之類似的自己經歷，這是最快，也是最貼近的方法。
姜妍經過一個半月的密集訓練，剛剛讓她來選片段，她幾乎是想也不想就選了這個和媽媽剛剛聊到過的臺詞場景。
南導雙眼閃爍着濕潤的光芒，快步走到她面前，頓了頓，才用平靜的語氣，問道。“你是怎麽想到的，為什麽這麽演？”
這句臺詞出自南導成名作，是她自傲的心血結晶不假。這句臺詞也是她發自肺腑的，整部電影的精髓也不假。
如果姜妍僅僅只是選擇了這句臺詞，當然不可能打動南導。
當年她為了拍這一句話，拍了一個星期，各個角度，各個時間，還有各種語氣。她抓破了頭，拍得整個劇組、演員都拍吐了，拍得抗議，也不肯接受平庸的成果。
因為對于南導來說，她的整部電影就建立在這句話上。
她當年對着所有素材挑選之後，留存在電影之中的片段是這樣的。
懸崖之上，躲避追兵的母女兩個緊緊相擁。擺在她們面前只有一條路，那就是通過山民建造的繩索吊橋，到山的那邊去。
然而這不是普通現代所見的結實又寬闊的繩索吊橋，而是只有兩根繩子，在強勁的山風之中猛烈的搖晃着。
母親在懸崖旁看了一眼，便癱坐在地，腿軟得連站也站不起來了。
但是她不得不站起來。因為她的女兒是個盲女，是絕對沒有辦法自己過橋的。如果她不站起來，女兒和自己就都會沒命了。
南導當年的這句臺詞是母親背起女兒，盲女感受到母親的害怕才說出來的安慰話。盲女說完，母親欣慰地笑了起來，終于鼓起勇氣踏上了繩索吊橋。
看完電影的人都說，雖然盲女自己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讓母親死而無憾了。
這也預示了最終盲女寧願自己死亡，也要保全母親的心意。
人人都誇，這伏筆真是好啊。在電影節上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單獨剪輯出來誇獎，獲得了整整一排的獎杯。
唯獨南導自己不滿意啊。
就算是在這電影被捧上神壇十八年之後，她心中仍然滿是遺憾。
沒想到，這個遺憾在今天，在這個兒戲般的場景裏被補全了。
這才是她想拍出來的感情啊。
不是說大話想要安慰母親，而是真的想要憑自己的努力去救母親和自己。
“姜妍，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會選擇這麽演嗎？”南導不由地提起當年令她做出選擇的那個難題。“盲女怎麽會在母親害怕倒下的時候說這句話，她根本不可能憑自己度過那繩索，更何況是還背着母親。”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南導考慮了很多次，最終還是選了上映的那個版本。
如果電影的邏輯不對，那麽再高深偉大的感情，都會變成虛假的水中月，無法引起觀衆的共鳴。
“因為在她的母親面前，她不是盲女。”姜妍想也沒想就直接這麽回答了。
當意識到不拼命向前伸出手，就會永遠地失去深愛的母親。
那麽哪怕伸出去的這只手會被砍斷，哪怕自己會被拉拽着一同墜落，也會拼命地伸出手去抓住母親的。
這一刻，她不是盲女，她只是母親的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