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宴會
臨近春節還有三天,薛英帶着幾個貼身的仆人來前來參加所謂的皇室家宴。
薛英來的尚算早,耐不住其他妃嫔比她來的更早。
因是家宴所以妃嫔們沒有穿朝服,這讓她們有了更多發揮的餘地,各色绫羅做成的羅裙,織錦繡花的外套,鎏金鑲玉的首飾,薛英看着只覺眼花缭亂。
在錦繡堆中有三個人最為顯眼。
金洬身着绛紅長裙,外面是件同色的袍子,頗有漢時之風,頭上是純金和寶石制成的金冠,整體妝容雍容大氣。
相比之下俞明婵和柳倕兒的裝扮儉樸很多,衣服顏色為淺色,在諸位妃嫔中隐鋒避茫。
但兩人在裝束上仍有區別,俞明婵偏向于小家碧玉,适當的香囊玉墜讓她看起來更加活潑,柳倕兒則給人種隐士之感,除了一套翡翠首飾外她身上再無其他飾品。
再瞧瞧自己,薛英倒覺得她是不是裝扮的過于出衆,因為她看了一圈,發現除金洬外,好像就沒有人和她一樣戴那麽多的金銀。
這不能怨我。薛英腹诽,昨日向輝發了瘋似的給她送來一堆華貴首飾。
薛英當然不敢不戴,挑挑揀揀,和桃蘭春柚她們選出幾件最簡單的裝扮上,饒是如此薛英在這群女子中仍配襯托的如暴富之人。
這倒不是薛英覺得向輝送來的東西俗氣,其他人打扮的都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只要她美玉黃金從頭到腳,衣服也極為奢華,換個場合十有八九會被叱責僭越禮制。
心情複雜的薛英來到的自己的位置,身後跪坐的桃蘭春柚察覺不出她的尴尬。
“諸位姐姐妹妹如此打扮讓反倒是讓我成為異類。”上首的金洬冷不丁的來了句。
本有些吵鬧的大廳瞬間鴉雀無聲。
“淑貴妃哪的話……”身旁的俞明婵開口,話沒說完就被金洬截胡。
“你們是來奔喪的嗎?大過年的,不該穿的喜慶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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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好多人都變了臉色,連至始至終一言不發的柳倕兒也挑了挑眉。
俞明婵冷笑,故意捏着嗓子說道,“貴妃今日好大的脾氣,莫非是來之前吃槍藥了。”她哪能不知道這群妃嫔打扮素雅是什麽意思,不就是皇帝喜歡。
“新年本該熱熱鬧鬧的,你們穿成這樣真不覺得晦氣。”金洬不依不饒,她的目光轉向在角落裏的薛英,“反倒是薛英小姐,我看打扮的就不錯。”
伴随着金洬的話,無數目光聚集在薛英身上。
觀戰的柳倕兒低聲一句,“原來如此。”
薛英被看的渾身不自。
“不要亂動。”與春柚并排而坐的桃蘭一把拉住她,“小姐沒叫我們。”
春柚皺眉,“那我們就這麽看着?”
“馬上開席,到時候就沒事了。”桃蘭很冷靜,她雖也看不透金洬為何突然點薛英,但她自覺這時候不能惹是生非。
就在薛英思考應對之策事,太監一聲高喊打破僵局。
薛英松了口氣,跟着衆人對到來的向輝的行禮。
“起來吧,家宴不用拘束。”向輝說的是場面話,他當然知道這群妃子不可能不緊張。
目光在大廳內轉了一圈,向輝在正緩緩的起身的薛英身上停留幾秒,随後如沒事人般收回,他對高和吩咐,“開宴。”
宮女太監得到號令手捧各色吃食,整齊有序入內呈上。
各位主子的仆人皆向前為主子布膳,随着典雅的樂聲響起,因皇帝到來而略顯沉悶的大殿氣氛松懈不少。
薛英和趁春柚為她夾菜時,偷偷比了個留下的手勢。
如果向輝問話,薛英需要人念出來。
因此在其他仆人皆退回原位後,大殿上唯獨春柚留在臺前。
不少人注意到薛英這邊的不同尋常,随即再想她是啞巴,這番舉動又說得過去。
結果這件本該是看破不說破的事被金洬捅出來。
“這麽多人裏,唯獨薛英小姐你的仆人留在桌上,是意欲何為?”金洬笑了笑,“主子和仆人分不開不太好吧?”
金洬的話裏有兩重意思,一是嘲諷薛英是外來者不懂規矩,二是暗示仆人上主子的桌無異于是将兩者相提并論。
薛英感到頭疼,她這位姐妹從小牙尖嘴利,今日輪到自己身上,才知曉有多難對付……尤其是她還沒辦法開口反擊。
柳倕兒看不下去,她提醒,“薛英小姐不能說話,叫仆人代說也是正常。”
向輝不着痕跡的看了金洬一眼,他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止住讓金洬閉嘴的沖動。
平時向輝對金洬的諷刺刻薄能全然接受,哪怕落在自己身上,今日對薛英,他是渾身不自在,恨不得親自和金洬吵兩句。
金洬自知見好就收,順着柳倕兒給的臺階接話,“啊,還是德貴妃記性好,我都把這事給忘了。”轉頭她又對表情為難的薛英說道,“無意中冒犯了薛英小姐,我向薛英小姐道歉。”然而話語中沒有絲毫歉意。
【無事】
比出手語,薛英讓春柚念出。
從春柚的聲音裏衆人聽到被極力壓制的憤怒,這還是薛英在桌子下拼命按住春柚的結果。
【貴妃能把我當常人看】【反倒讓我高興】此話一出不少妃嫔為薛英的心胸贊嘆。
“薛英小姐是如何啞的?”向輝的突然發問把這個本要平息的話題再度挑起來。
這就說來話長。薛英在心裏嘆了口氣,用手語簡短表達。
【三年前生了一場大病】【從此無法發聲】向輝表情微變,再問,“哈努爾可為你看過。”
【看過】
薛英回憶往事不自覺的擡起嘴角,當年哈努爾為她尋醫問藥,最後得出的結論卻是心病難醫,藥石無用。
“宮中有禦醫,你可以再看看。”向輝努力不讓自己的話顯得酸溜溜。
【是】
薛英只把向輝的話當成場面話,沒有去細細分析其中的情感。
再加上她離向輝的位置很遠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不知他流露出的複雜情緒。
但俞明婵離主座很近,她親眼看見向輝的不忍與自責。
他真的動心了?俞明婵嘴裏如被塞進一個沒熟的橘子,她感到憤恨,為什麽她陪伴向輝這麽長的時間,他從未對自己施以真情,薛英只用不到兩個月就做到。
“你在嫉妒。”金洬把俞明婵的表情盡收眼底。
被挑釁俞明婵不慌不忙的反問,“嫉妒又如何?此情此景有哪個女人能不嫉妒?”
“我真好奇你喜歡他什麽。”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金洬說,“費盡心機值得嗎?你若是真懂他,就不應該再做那些事。”
俞明婵對金洬的話感到新奇,她做的不對嗎?三年前是她游說世家擁向輝做皇帝,現在是她幫着向輝平衡的世家與皇室的關系,她都已經做到如此地步,還不配得到一絲真情?
搖搖頭金洬沒再說,她想俞明婵或許永遠不明白向輝忌憚她的真正原因。
“賢貴妃還是少看點才子佳人的話本吧,讀點正經書,別沒事幹光顧着感動自己。”自知良言莫勸要死鬼,金洬恢複了原先陰陽怪氣的語氣。
俞明婵早就習慣這樣的金洬,向輝封金洬做貴妃不過是要制衡自己,怕後宮內的世家女抱團一家獨大,對她根本沒有感情,所以不足為據。
其實俞明婵認為向輝沒有必要擔心,身為俞家前代家主唯一的女兒,她太擅長管理家族見的是是非非。
再加上從小她父親便教育她,身為千年世家俞家的女兒,她生來尊貴,天下女子盡該屈膝,天下男子無一配得上她。
俞家一天在,就會護俞明婵一天周全,供她享數不盡的榮華富貴。
坐在上首的俞明婵再看眼薛英,酸意不減,她必須發洩回來才能解心頭之恨。
俞明婵的眼珠子轉了轉有了個計劃,一個如南平廣場薛英射出的那箭一樣,她也要一箭雙雕。
薛英對俞明婵的小伎倆渾然不知,她換了個姿勢,想讓自己舒服點。
大概是先前燈會受的傷讓薛英傷了元氣,坐的時間長了總覺無力。
“薛英小姐身為客人,可有感到招待不周之處?”一位大膽的妃嫔見沒人說話,小心的挑了個話頭。
【沒有】
一聽到客人,薛英覺得好笑,十年沒回來過的她确實不能把永平當家。
“我最近聽聞慈安寺來了一高僧,不如薛英小姐去聽一聽?”柳倕兒不信佛道,但她認為佛法聽聽總沒錯。
俞明婵适時接上話,“前幾日我和薛英小姐一起去過慈安寺了,可惜沒趕上高僧講法。”
【佛法确實精妙】【後來我又去過幾次】【每次都正好錯過】薛英為找她姐姐借故又去了幾次慈安寺,但是沒有一次再見到程雪喬。
“年後孤會讓高僧在城內設壇講法,薛英小姐若是想聽,到時可以去。”向輝出乎預料的插了一句。
在場妃嫔無不感到驚奇,向輝居然還讓薛英再出宮。
薛英愣住了,她沒想到這一說竟然把自己說出去。
不得已的薛英決定通知朵顏加快尋找程雪喬的速度,務必在她們出宮前找到她具體被關在哪裏。
說到這裏薛英不得不感謝向輝,要不是他給了朵顏令牌訓練首位,使得朵顏在宮內各處暢通無阻,她哪能這麽快摸清宮內布局和可疑之處。
向輝的眼睛落在表面溫順的薛英身上,出宮的事是他故意提起。
既然薛英費這麽大勁,花了那麽多心思只為進宮,那麽他開口提起送她出去,定會讓她加速實行。
在确認薛英就是程雪英後,對于她入宮的目的,向輝差不多猜到七分。
猜測終究是猜測,他需要證據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