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步入正軌
細雪綿綿落下,枯枝金瓦染上一層淡淡的白色,映着紅牆別有一番情調。
半邊身子靠在枕頭上的薛英通過開了條縫的窗戶凝視外面的雪。
窗子是沈鶴生讓開的,理由是屋子裏需要透氣。
“小姐可感到冷?”被召進宮的春柚守在薛英身旁,滿臉的心疼。
搖頭薛英不覺得冷。
她昏昏沉沉的睡了兩日有餘,期間斷斷續續的醒來幾次,薛英依稀記得她前幾次醒來還沒看到春柚,等情況好轉春柚突然到來。
那會薛英已度過最危險的時期,她聽着春柚斷斷續續的哭聲無法阻止,只得拉着她的手在手心上寫不要哭。
除了春柚,小侍女和桃蘭以及朵顏同樣被接進宮,弄月小築被封鎖,裏面其他的仆人皆被內務府帶走,向輝要知道是誰洩露了薛英的動向。
薛英認為查不出什麽,畢竟那日所有的仆人都知道她要出去。
想着弄月小築裏的仆人不多,這幾日應該能調查出個結果,薛英忍不住問春柚,【其他仆人如何】“已經全被放回去,內務府沒問出來是誰和外賊勾結。”春柚咬牙切齒道。
【快過年了】【多發點月錢讓想家的先回去】反正仆人們待在弄月小築也沒事做,不然讓他們早點回家過年。薛英認為短時間內她應該不會再回弄月小築,即使向輝讓她養好傷出宮,也會為她換個住所。
薛英漫無目的想,不知我在宮裏能待幾時。
能進宮薛英已經很滿意,她接下來只需要在宮裏找到堂姐被藏在哪。
等人找到其他的就相對好辦多了。
薛英這幾年尋找堂姐最大的障礙就是她無法讓人滲透進寧國皇宮,這導致她僅知道堂姐還在宮裏,具體位置無處可尋。
可惜接下來來無法與千機是聯絡。薛英雖早就做好準備一進宮和千機的聯絡必要中斷的準備,真發生還是會感到遺憾,要不是千機的鼎力相助,她的計劃也不會全在掌控中,除了第二場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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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他能照顧好缙雲她們。薛英感喟最後看了眼外面的景色,随後命春柚把門關上,她感到冷了。
頂着雪綠绡敲開一戶人家的門。
穿着打補丁棉襖的男孩應聲而來,看到門外是打扮得體甚顯富貴的綠绡時很驚喜,“姐!”
但很快他臉上浮現出厭惡的表情,“你怎麽回來了!爹娘不是把你賣了?”
綠绡本看到弟弟很高興,但聽到他的話仿佛被人潑了一盆冷水。
弟弟不依不饒,“你是偷跑回來的?”
“算是。”綠绡怯生生的回答。
“那還不趕快回去!爹娘要是知道你作為奴婢還偷跑,不打斷你的腿。”弟弟惡狠狠的說完,又看了眼快要哭出來的綠绡,心裏一揪。
綠绡強忍住落淚的沖動,她把手裏攥着的錢袋塞給弟弟,“這裏有些錢你和爹娘拿着花。”
誰料弟弟把錢袋子扔到地上,“錢是你偷得?我們家不要髒錢。”
輾轉找了好幾處地方才打聽出父母如今住處的綠绡不知所措,她沒想到幾個月不見她弟弟變成這樣子,印象裏那個總是纏着她叫她姐姐的小男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個污蔑她偷錢的惡徒。
“這錢不是我偷得。”綠绡哀戚的辯解。
弟弟根本不聽綠绡的解釋,反而說,“被賣了就別回來了,省的給家裏帶來麻煩。”
他不敢看綠绡,他怕自己心軟一不小心就想讓自己的姐姐留下來。
他其實想問姐姐過的好不好,這幾個有沒有吃苦,為什麽會再找回來。
弟弟清楚他不能把這些話說出口,從他爹娘把綠绡賣給大戶人家做妾的以後,這個家對他的姐姐來說是有還不如沒有。
要是爹娘知道綠绡帶着錢跑回來,騙走她的錢以後說不定還要再把她再賣一次。
不明真相的綠绡面對弟弟厭惡的眼神只覺心碎。
就在她蹲下身撿起錢袋子的時候,門砰的一聲關上,綠绡趕緊起身再敲門,但這扇門怎麽敲都敲不開了。
落寂的站在門前,綠绡帶着哭聲呼喚了幾聲弟弟的名字,然而無人應答。
“我把錢放門口了。”對着緊閉的大門綠绡眼中全是淚水,她張了張嘴,想再說些什麽,可半天過去她卻說不出一句話。
綠绡失魂落魄的離開,她沒想到尋找了幾日會是這個結果。
“原來從被賣做奴婢開始,我就沒有家了。”在雪中綠绡自嘲,“我真賤,竟然看不清。”
一年前綠绡的大哥去世,家中失去頂梁柱,而他們的爹是個酒鬼,不事生産,沒錢了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賣女兒換錢。
與爹不同,綠绡的娘是個性子軟弱拿不住主意的人,想保住女兒又恐違逆丈夫,瞻前顧後一番只得眼睜睜看着丈夫把女兒賣掉。
綠绡的爹本是把綠绡賣做奴婢,但在瑟葉城某個大戶人家聽說他家的情況後,看綠绡标致,願意加錢買來做妾。
錢多的買賣哪有不做的道理,綠绡的爹當機立斷把綠绡給許給了那戶人家。
怕綠绡反抗,他爹冠冕堂皇的對她說是讓她去做婢女,他弟弟過兩年要科舉,要到早點到京城,家裏會拿賣她的錢當路費,等到了京城再投靠親戚。
綠绡雖不舍家人,但為弟弟的前途還是咬牙答應,結果她進府沒兩天,那戶人家聽說寧國的軍隊要打過來,連夜賣了女婢仆人宅院帶着金銀細軟跑回老家。
就這樣綠绡稀裏糊塗又被薛英買回來。
綠绡回顧她的人生真覺可笑至極,她最後望了眼那個所謂家的方向,不明白為什麽弟弟那麽對自己,為什麽她千辛萬苦趕到永平,得到的不是團圓的欣喜而是被棄之如履。
再回到落腳的那間院落,綠绡意外的發現缙雲不在。
“葉獨,缙雲去哪了。”綠绡不見缙雲心裏很慌。
葉獨是缙雲為小男孩取得,名字葉是小男孩母親的姓氏,獨取自獨一無二。
“缙雲姐被送我們進城的大伯接走了。”男人本是想帶葉獨和缙雲同去,奈何葉獨要留下來等綠绡。
“她說什麽時候回來了嗎?”
葉獨搖頭,“沒有,那個大伯留了條子,叫我有事去找他。”
“給我看看。”伸出手綠绡接過葉獨遞來的紙條。
紙條上只有三個字,紅杏坊。
綠绡總感覺在哪聽說過紅杏坊,想了會她記起,這幾日她出門買菜時,聽旁人提起過紅杏坊是永平內最大的花樓。
“去叫車,我們必須快點趕過去。”綠绡一想缙雲被賣進花樓,瞬間覺得頭皮發麻,以缙雲的行事,要是有人輕薄她,那她肯定會提刀直接剁了那個人的手。
一路上綠绡見識過缙雲的武藝,她認為薛英宅院裏其他侍女說她會點拳腳功夫是有失偏頗,缙雲明明是精通!
葉獨雖然不懂綠绡急什麽,可卻仍依言照做。
而在紅杏坊內,被綠绡擔心傷人的缙雲正抱着一盤子桂花糕吃的不亦樂乎。
穿着華麗冬裝的女子正坐在對面,還問她好不好吃。
“好吃。”在北昌缙雲還沒吃過這種美味的點心。
“缙雲姑娘,我請你來,是想讓你做一件事。”華衣女子名叫琴穗,紅杏坊明面上的老板娘,實際上背地裏為千機閣做事,“公子要把你到來的消息告訴你家小姐,但出了點意外,只能用特殊方法。”
缙雲被說懵了,不自覺的她放下桂花糕,“什麽方法?”
“公子需要你紅杏樓表演,攢些名氣出來。”這是千機公子特意交代過,他告訴琴穗,缙雲背後的那位小姐只能通過這種方法,才能得知把缙雲平安無事。
想了半天缙雲打量了一番坊內裝潢,“莫非你說的表演是歌舞樂器?那我不會,當然你也不要想讓我做不正緊的事。”
琴穗見缙雲誤會輕笑着說,“我這兒是為樂師舞者提供炫技之處,從不做不正緊的事。”紅杏坊是花樓不假,但是千機公子瞧不起以色侍人,更看不慣讓女子賣身。
于是他反其道而行,硬是把紅杏坊經營成高雅之地,站着把錢給賺了。
“我沒有說紅杏坊不正緊的意思。”缙雲找補。
琴穗一臉我明白你不用解釋的表情,她不在意的繼續問道,“所以缙雲姑娘你會些什麽才藝?不用拘泥于琴棋書畫。”只要是才藝,哪怕是口技也行。
思來想去缙雲發現她習得的手藝裏只有一樣與表演沾邊,“我會舞劍。”
“那就很好,寧國尚武,缙雲姑娘你能否現在就為我表演一段?”琴穗松了口氣她真怕缙雲什麽都不會,那硬是把她捧起來可要砸了紅杏坊的招牌。
抽出随身攜帶的短劍,缙雲在琴穗的帶領下來到的紅杏坊的大廳,因是下下午,這裏空無一人。
缙雲走上舞臺中央,在腦內重溫以前跟師傅學過的動作,随着她肢體的擺動,劍花伴着利刃劃破空氣的風在舞臺上飄散,在沒有伴奏的情況下,缙雲仍然舞出不同羽一般舞者的淩厲之美。
“好劍法!”琴穗喝彩,此時她眼睛都亮了,仿佛是看到一顆明日之星正緩緩升起。
被誇的缙雲略微感到不好意思,“琴穗姑娘過獎了。”
“缙雲你擔得起,你這幾日在紅杏坊住下吧,我會給你安排一間房,你好好熟悉熟悉環境,嗯,我再給你找幾個樂師,做些衣服,還來得及,我們能趕得上百花會。”一口氣說完琴穗已經預想到不久後的盛況。
百花會?那是什麽?缙雲雲裏霧氣,完全不能理解琴穗說的話。
正當她要細細詢問時聽到門口有人喊,“讓我進去,坑蒙拐騙良家女子是要被押送去見官!到時你們全是幫兇。”
“誰來砸場子?”琴穗聽到有人鬧事頓時從幻想中掙脫出來,要去教訓叫嚷的人。
缙雲循着聲望去,看到綠绡正帶着葉獨和不讓她們進來的門守據理力争。
綠绡她不是找到爹娘回家了嗎?怎麽會來這裏?
“綠绡。”缙雲不好阻止才認識的琴穗,只得叫綠绡的名字,希望她注意到自己。
看出來缙雲和綠绡認識後,琴穗馬上讓門守放行。
“快跟我走!”綠绡進來拉住缙雲就要離開。
“等會等會……你聽我解釋。”反手拖出綠绡,缙雲開始解釋。
綠绡臉紅一陣白一陣,等确認她聽明白,缙雲才放手。
綠绡知曉此花樓非彼花樓後莫名羞愧,但她同時保留警惕,“那我也留下。”
缙雲自覺琴穗是那位公子的下屬,那位公子又和薛英交好,所以她打心底認為琴穗不會騙她。
綠绡不同,她對薛英沒有太多感情。
“當然可以,你們一起還有個照應。”琴穗當機立斷同意讓綠绡陪缙雲。
這下綠绡沒話可說,她轉頭問缙雲,“你要表演什麽?”
“舞劍。”說着缙雲舉起手中那把薛英送的短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