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雷劫身死 “不要過來,你會死的!”……
天南界南部的星海森林,山峰連綿不絕,雲霧迷蒙缭繞,生活着許多強大的妖獸,向來人跡罕至。
今天的星海森林,卻似乎有些吵鬧。
森林深處一塊開闊的平地上站着數個修士,泾渭分明地分作兩個陣營,其中一邊身着湖綠色勁裝,另外一邊則穿着白色長衫。
一只龐大的震雷獸躺倒在平地正中,它形貌兇惡,皮糙肉厚,周身血跡斑斑,已經毫無生機。
兩隊修士圍在倒斃的震雷獸邊,皆是面色端肅,身形戒備。
綠衣修士中為首的是一個高挑的女子,她膚色白皙,鼻梁高挺,盈盈美目中盛滿殺氣,手中緊緊握着一柄通體雪白的長劍。
她是長生宗的大師姐寧舟。
白衣修士中為首的則是一位留着兩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修士,他滿面笑容,仿若無事般對着寧舟拱手:“喲,寧仙子,真是巧啊。”
寧舟擡起手來,劍尖指向身前不遠處的震雷獸,語氣冰冷:“我們長生宗找了這星靈草整整三個月,方才又花費不少力氣擊殺看護星靈草的震雷獸,你們問心門半道殺出來要搶星靈草,未免有些太不懂規矩了吧?”
小胡子修士面露誇張的笑容:“寧仙子開什麽玩笑?這震雷獸明明是被我們問心門的飛劍一擊斃命,按規矩,它看護的星靈草也該歸我們所有!”
按天南界的規矩,誰最後擊殺妖獸,誰就享有妖獸守護寶物的分配權。
這麽說起來,寧舟一行人還真占了下風。
長生宗中一個年紀輕些的小弟子不由得急了,大聲嚷嚷:“當時我們大師姐的劍馬上就要刺中震雷獸了,你們的飛劍突然沖出來搶了先,這不是耍賴嗎?”
小胡子不以為然地搖頭:“你們說刺中就刺中嗎?說不定下一刻震雷獸就翻身一口咬住寧仙子呢?這麽說起來,我們可是在千鈞一發的時刻救了寧仙子的性命呢。”
寧舟十分厭惡問心門的人。
他們總是有這麽多的邪門歪理,說起來頭頭是道,一不小心就會被他們忽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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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小胡子這一通狡辯,她暗自皺眉,殺心頓起,右手不由得握緊手中劍柄。
她的師尊還等着這棵仙草續命,由不得她在這裏謙讓。
想到卧病在床的師尊,寧舟心中似有千鈞重。她輕輕眯起眼來,打量着對方的陣營,評估他們的修為高低。打算一會搶先出手,迅速将星靈草奪走。
她手中的劍輕輕顫抖着,響應着主人突然湧起的殺氣。
問心門站在最外圍的小弟子突然驚喜道:“楚師兄來了!”
聽見楚奕來了,寧舟湧起的殺氣一頓,眉頭卻皺得更深了。
該死!為什麽他又在這裏?
問心門衆人齊齊露出喜色來,擡頭向上方看去。
一個白衣男子踩在一柄仙劍上,晃晃悠悠往這邊飛過來。
他身姿挺拔,容貌俊朗,劍眉之下是一雙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眼中帶着漫不經心的淡淡笑意,仿佛天地萬事萬物都不在他心中。
仙劍在地面上空停住,男子潇灑地一躍而下,反手将劍收入囊中。
見對面的寧舟,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許,拱拱手道:“寧仙子,好久不見。”
寧舟從看見他起,緊皺的眉就沒有放松過。楚奕只是在那裏閑閑散散地站着,她卻用全副身心在戒備。
——實在沒辦法,誰叫楚奕是天道之子呢?
這幾年裏,她明裏暗裏在楚奕手上不知吃了多少虧。
幾個問心門的弟子圍在楚奕身邊,把來龍去脈說了個明白。
其中小胡子的聲音最大,長生宗的衆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楚師兄,我們就是按你的吩咐往這個方向來的,剛過來,飛劍符寶就自動發動了襲擊,将震雷獸擊殺。說起來這都是楚師兄的功勞!”
寧舟聽到此處,嘲諷地扯了扯嘴角。
要說這裏面有楚奕的功勞,她倒是信的。
楚奕作為天道之子,随手指的方向就能讓問心門這夥人撿個大漏。
可是這一次,她絕不能讓。
星靈草如今已經十分罕見,她們三個月來幾乎尋遍半個天南界,也才找到這麽一株。
師尊的身體……已經等不得了。
寧舟深吸一口氣,擡起劍來,戒備地看着楚奕,眼中全是冰冷刺骨的敵意。
楚奕對她散發的殺氣毫不在意,笑着看向她,和和氣氣問道:“寧仙子很需要這棵星靈草嗎?”
寧舟冷笑:“我們長生宗找星靈草找了整整三個月。”
楚奕灑脫地揮手:“那就給寧仙子吧。”
他身後的問心門衆人低聲驚呼,小胡子修士不服氣地抗議:“楚師兄,按天南界的規矩——”
楚奕淡淡看衆人一眼,挑起眉來,露出一絲嚴肅:“我帶你們出來歷練,不是讓你們做這種丢人的事情的。”
問心門衆人自知理虧,低下頭去不敢再說話。
寧舟皺眉,握着劍的手輕輕顫抖起來。
雖然楚奕這次并沒有鬧什麽幺蛾子,爽快地将星靈草讓給長生宗,但她還是很不開心。
每次見到楚奕,她都很不開心。
不說其他的,就說三個月前,她好不容易在天鬥湖邊蹲守到了一只幻影獸,想要将它收為自己的靈獸。
幻影獸性格孤高冷傲,最是難纏,她與它鬥了好幾天,都沒能讓它低頭服軟。
誰知道楚奕剛一出現,幻影獸竟然歡呼一聲,撲進他懷裏自動認了主!
寧舟差點當場噴出一口血來。
楚奕對此還很嫌棄:“唔,認我為主的靈獸已經太多了……要不你去寧仙子那裏吧?”
幻影獸抱住他的大腿,拼命搖頭,抵死不從。
寧舟氣極,甩袖而去。
沒想到這才隔了不到三個月,她又遇見他,還是在這種劍拔弩張的場合。
楚奕是天道之子,有氣運護身,偏偏又好像對什麽事情都不在乎,總讓寧舟覺得他是在刻意讓着她。
她不需要這種施舍般的謙讓。
此時此刻,縱使寧舟心中覺得十分不快,但師尊的病非星靈草不可,她左手壓住自己握劍的右手,深深吸了一口氣,逼着自己露出一個還算是和氣的笑容來:“既然如此,那就多謝楚道友。”
她不再猶豫,往震雷獸身邊走去。
震雷獸已經死透,卻依然守在星靈草邊不肯挪動。
它龐大的身軀護着一株盈盈發光的小草,小草星形的葉片聚集在一起,就像許多細碎的小星星一般,閃着星星點點的靈光,正是如今在天南界已經極為罕見的星靈草。
寧舟走到星靈草邊上,蹲下身來,手指輕輕拂過它細碎可愛的葉片,她終于舒了一口氣,露出笑顏來。
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個玉匣,寧舟小心翼翼地将星靈草連根挖出,迅速放到玉匣中,再在匣子外施展了一個保鮮的符咒。
——師尊的病終于有救了!
她手拿着玉匣,站起身來,轉過頭去想吩咐師弟師妹們趕緊啓程,準備回長生宗。
不知為何,師弟師妹們卻是一臉驚恐,瞪大眼睛看着她,仿佛她變成了什麽了不得的怪物一般。
“大師姐!大師姐!你身後!”一個小弟子嘶叫出聲,帶着恐懼。
寧舟身形一滞,她感覺到身後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氣息。
仿佛有死亡的陰影從身後逼近,她周身皮膚上都起了細細密密的疙瘩。
左手握緊玉匣,右手握緊劍,寧舟猛地回過頭去。
只見剛才已經一動不動的震雷獸,此刻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将她罩在其中。震雷獸的頭上鮮血淋漓,綠豆一般的小眼睛中閃爍着仇恨的光輝。
它張開嘴,嘴中一顆圓溜溜的妖丹正在飛速滾動,紅熱發燙,仿佛下一刻就能爆裂開來。
——不好!它要自爆妖丹,與她同歸于盡!
震雷獸的修煉方式是吸引雷電之力,它的妖丹中蘊含的是最純粹的雷電力量,跟渡劫時的天雷威力相差無幾。若是它自爆妖丹,跟被天雷劈中差不多,對于寧舟這樣的金丹期修士,只怕是兇多吉少!
電光石火間,寧舟腦中飛速運轉,反手将裝着星靈草的玉匣遠遠扔了出去,落在長生宗其他弟子的手中。
她一邊橫劍施法,試圖将妖丹自爆的威力用陣法困住,不要波及其他弟子,口中一邊暴喝出聲:“快跑!”
妖丹在她頭頂不遠處越來越亮,刺得她眼睛發痛。
身後的長生宗弟子們焦急地大聲呼喊她的名字,寧舟卻毅然決然沒有回頭。
她不能退,不然大家都會死!
她是大師姐……總是要保護師弟師妹們的。
“快走啊!”
眼看妖丹上已經出現裂紋,露出陣陣雷電來,寧舟瘋狂輸出靈力維持法陣,抵抗着妖丹自旋引起的巨大旋風,她束發的發箍被吹走,一頭秀發飛散開來,在空中随着風暴四散飛舞。
那一瞬間似乎很長,又似乎很短。
寧舟眼睜睜看着妖丹爆裂,金黃色的雷電四散,下一刻就将纏繞上她的雙臂。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突然沖了過來,護在她前面,試圖将她與那可怖的雷電隔絕開。
她看清身影的面容,不由得訝異地睜圓雙眼。
楚奕?他為什麽……
在她印象中,楚奕總是面帶着漫不經心的笑容,這一刻,他的神情卻是如此嚴肅,帶着毅然決然。
不要過來,會死的!
她想呼喊出聲,想伸出手攔住他,可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她的手還沒來得及擡起來,便感覺到雷電的侵襲,周身一陣劇痛。
下一瞬,她和楚奕一齊淹沒在漫天的雷電中。
“不要過來,你會死的!”
寧舟嘶喊出這一句,猛地睜開眼。
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堆茅草做成的屋頂,看起來十分陌生。
腦中突然有些刺痛,寧舟痛呼一聲,低下頭去,無意中瞥見了自己的手。
這雙手細嫩柔軟,十指纖纖,看起來有些蒼白。
——這,這絕不可能是她的手!
寧舟猛地坐起身來,想使出一個水鏡決,照一照自己的臉。
可她法決念出後,丹田中卻空空如也,沒有了熟悉的金丹,也沒有了游走的靈氣。
一向沉穩的寧舟難得出現一絲茫然和惶恐。
莫非是她在別人身上活了過來?
她四處打量,再次确定自己正躺在一間破破爛爛的小茅屋之中。茅屋中沒有別人,只陳設着一些粗陋的家具。
寧舟站起身來,摸索着穿上鞋,打算出去看一看。
剛推開門,她便被眼前地上的一片星光閃瞎了眼睛——茅草屋外的小路兩邊,種着一片綠意盎然的青草,此刻正閃着星星點點的靈光。
寧舟看清楚之後,有些不敢置信,使勁揉了揉眼,生怕這是她的幻覺。
為了确認,她向前走了幾步,蹲到地上,伸出手去摸了摸面前那一片小草的星形葉片,那熟悉的觸感和靈光提醒她,這就是星靈草!
小屋外這片草坪上,全部都長滿了星靈草!
寧舟徹底茫然了。
她——她這是在哪裏?
“你醒了?”
不遠處的另外一間茅草屋中走出一個少年。
他面容清秀,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見寧舟呆愣愣站在草坪前,淡淡地問候了一聲。
寧舟擡手指向星靈草坪,顫抖着出聲問少年:“這些……這些是星靈草嗎?”
少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理解她為何這麽激動,點點頭道:“是啊,後院那兩只豬喜歡吃,我們就多種了一點。”
寧舟抖得更厲害了,感覺下一刻就要暈倒過去。
豬!?喜歡吃!?
敢情這星靈草是豬食嗎!?
她帶着師弟師妹們尋找三月,千辛萬苦才搶到一株的星靈草,在這裏竟然是豬食!?
寧舟吞了吞口水,期期艾艾問少年:“我們……我們是在神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