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顆星
她答應陸星辰赴約還有一個條件：他必須配合她回家把所有的東西都拿走，以後她與這個家便再無瓜葛。
還了二十幾年的賬，也是時候還清了。她想要自由的生活已久，如今總算是看到點希望了。
她站在門前，看着如夢魇般的大門，那裏有她被無數次拒在門外的痛苦記憶。
父母不高興便會将她扔出去，小小年紀她無處可去只能趴在門前求他們。長大後，她放棄所有都想離開這裏，卻始終在漩渦中掙紮。
開門進屋，想象中應該空無一人，沒想到進來便被三雙怒氣沖沖的眼神攝住。
陸星辰明明說過陸國強和陳麗娟都出去了，為什麽現在還在這裏？似乎還知道她回家的意圖？
“喲，怎麽突然回來了？”陳麗娟雙手環胸，陰陽怪氣道。
“……”
她腳下慌亂，轉身就要跑，卻被陸星辰拉住，她吃痛的收回腳步，看着陸星辰的眼睛氤氲着水汽。
“為什麽？”她問。
為什麽又騙她……
他不答反說：“喂，好不容易回來就坐坐再走呗。”
男生的力氣比女生大，無論陸星雲如何掙紮，她的手都被陸星辰牢牢的抓在手中。
她被陸星辰帶到沙發前站着，陸國強背着手過來，怒視她，“手機錢包都交出來。”
明明是在家裏，卻像極了搶劫現場。
她倒想看看這些人到底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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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拿走手機錢包還有鑰匙後，她被陸星辰帶到了房間裏，随後陸國強和陳麗娟也進來了。
“你欠我們的永遠都還不清。”陸國強率先開口，“既然你想離開也不是不可以，明天去相親，找個有錢人嫁了，我們以後絕不打擾你。”
哼……她忍不住冷笑，“這是我最後的價值了？”
“你知道我們給你找相親對象有多難嗎？還不知足！非得跟老趙的兒子厮混才樂意嗎？”
老趙的兒子？他們怎麽會知道？她看向陸星辰，後者臉上全是得逞的笑容。她仿佛聽見他的潛臺詞，這便是跟他作對的下場吧。
“你要有本事和趙桐結婚也行，偏偏是被賣掉的老二，你怎麽就這麽無能呢！”陳麗娟還在罵她沒本事，可她全都聽不見了，腦子裏全是“被扔掉的老二”。
“他是被壞人拐走了，肯定不是被賣掉的！”
“你清楚還是我清楚？”陳麗娟見不得她為外人争辯的樣子，當即給了她一巴掌，“敢跟老娘較
勁，嗯？”
她感覺不到疼痛，滿腦子都在想池牧，她不想接受這個事實。如果真是被賣掉的話，她都不敢想象池牧的身心遭受過多大的創傷。她竟然傻傻地替他高興，還說要帶他去見趙叔……她竟然與抛棄他的人做了這麽久的朋友……
“爸，他不是被賣掉的對不對……”她啞聲尋求安慰，只有陸國強能否定陳麗娟。
“你的錢都在哪兒？”
她的瞳孔微張，身體有片刻的凝滞，“都在店裏，你要的話全都拿去吧。”她閉着眼，片刻便睜開，眼神裏不再慌亂，“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他的确是被賣給了遠房親戚，牽線人是你外婆。”
老趙家當時有三個孩子，年長的趙桐能幫家裏做很多事，年幼的老幺是老趙兩口子的心頭寶，唯有老二趙楠不上不下，唯一的用處便是照顧弟弟。趙家全靠老趙一人支撐，經常入不敷出。
那個時代家裏養不起小孩，過繼給別人是常有的事情，老趙本想将孩子過繼給親戚，以緩解家庭的困窘。後來陸星雲的外婆打聽到有遠房親戚中年喪子，想要抱養個小孩，外婆這才替他們牽線搭橋。為了防止村裏人的口舌，老趙故意制造出趙楠被拐的假象，陳麗娟則負責城裏張貼尋人啓事，制造出趙家孩子走丢的證據。
“你們……都是罪魁禍首！”她欲哭無淚，萬萬沒想到外婆竟然也是這件事的參與者，她最愛最信任的外婆啊……
“不關我們的事。你外婆也是看趙楠可憐，那遠房親戚出了名的愛孩子，肯定比趙家好。”陳麗娟解釋道。
“媽，有完沒完了，快給我錢，我要出去！”陸星辰不耐煩了，催促着陳麗娟和陸國強。
陳麗娟擺擺手，将錢包遞給陸星辰，後者拿着錢跑開了。
“你看趙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聽陸星辰說是個什麽大神……？”陳麗娟毫不知恥，無所謂道：“如果他一直在趙家，恐怕還在工地裏搬磚呢。如果你真要跟他在一起也行，彩禮錢必須得是這個數。”她右手張開，比了個五的手勢。
“不可能！你們一分錢都別想要！你們都是兇手，這錢捐給慈善機構也不會給你們的！”
“還沒出嫁就替外人說話了？”陸國強上前猛踹一腳，“既然不同意就好好在家待着，明天給我相親去！”
“……”
啪嗒——
她聽到卧室門被鎖的聲音，以及大門被關的聲音，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他們會去大學城，找她餘下的所有錢。
可是，她哪裏還有錢啊……
手機錢包鑰匙都被搜走，陸星雲縮在床上，周圍都是陳麗娟買的保健品。那些五顏六色的包裝盒就像個笑話，嘲笑着她的過去。她努力掙來的所有錢就會這樣肆意揮霍，交給了幹兒子幹女兒們。
華燈初上，陸國強和陳麗娟回來了。
兩人在客廳說話，陸星雲沒仔細聽。她沒有精力關心店裏的情況了，除了收銀臺的錢，他們找不到其他的錢了，過會兒就該來興師問罪了吧。
她閉眼休憩，腦子卻沒辦法安靜，嘴角的苦澀也漸漸溢出來。
啪嗒——
門被大力打開，她緊閉雙眼，權當沒有聽見。
“你的錢呢！你不是告訴我店裏有錢嗎？”
拳頭劈頭蓋臉向她襲來，陸星雲疼得眉頭緊蹙，“錢都在這裏和牌桌上。”
陳麗娟看看眼前的保健品，沒有絲毫的羞恥心，反而生氣道：“老娘手裏的錢想買什麽就買什麽，你管不着！”
“你的錢在哪兒？”陸國強不甘心，“是不是給趙楠那小子用了？”
陸星雲冷笑，“他跟你們不一樣。”
“我們怎麽了？生你養你的父母，你的錢難道不該給我們嗎？”陳麗娟道。
“生我？養我？”她苦笑，手緊緊地攥成拳頭，幾乎是嘶吼出來，“你們也配做父母嗎？！”
啪——
鮮紅的掌印立刻出現在她右臉上。
陸國強還不解氣，又準備扇巴掌，這次卻被陸星雲握住了手腕，她幾乎使出了全部的力氣，牙咬
得很緊，眼神也不再懦弱。
“我不會再給你們傷害我的機會了！以前怪我心軟，一次又一次的原諒你們，以後再也不會了。”
“別以為翅膀硬了就想飛，你倒是試試看能不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白眼狼！”陳麗娟也跟着罵。
臨走前，陸國強放狠話，“不和我們看上的人結婚，你永遠別想逃出去。至于趙楠那小子，你
權當自己眼瞎看錯了人。明天我就去找老趙，讓他好好管管自己的兒子！”
“不行！你不能去找趙叔……”她一把抓住陸國強的衣角，沒想到他反應過激，身體迅速往前，将她生生地拖出去好幾米，光潔的大腿在老舊的地板上摩擦着，潔白的皮膚瞬間泛紅。她顧不上疼，只知道求他，“別去……”
她不想池牧再因為自己而受傷害了，命運對他已經很不公平了，她不能再做傷害他的人。
“不去也行，你乖乖在家待着，明天就去相親！”
——
屋內再次安靜下來，窗外便是萬家燈火，她能清晰地看到對面的樓層，有個阿姨在做飯，身後圍着一個女人，兩人正在說話。竈臺上是熱氣騰騰的飯菜，身旁是至親在閑聊，多麽幸福的場景。
于她來說，卻是一種奢侈。
這樣溫暖的感覺只有池牧給過，她一定不允許任何人再傷害他。
剛過十點，外面已經聽不見陸國強和陳麗娟的聲音了。
之前大門被打開過，應該是陸國強出門打牌了。半小時過後，陸星雲趴在門上仔細聽外面的動靜，陳麗娟房內的電視聲沒有了，應該已經入睡。
她放下心來，使勁擰了幾次門把手，卧室門紋絲不動。備用鑰匙也找不到，她急得四處亂晃。最後，她将目光放在了窗外。
他們家在五樓，樓層不高不低，下面還有防盜網和空調箱。她大致看了下，便找出屋裏所有的床單，每個床單取對角，床單之間打上死結。
所有床單都打好結牢牢地拴在床腳，她大致量了下，床單的長度遠遠不夠，可也找不出多餘的床單了。實在不行，最後只能往下跳，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時間快來不及了，陸國強随時會回來，她必須馬上行動。
輕手輕腳地踏上窗臺邊，她仔細辨認着腳下的物體，幸運的是她剛踏出來，便看見了旁邊泛黃的出水管道，她小心翼翼地踩着空調箱，更多地力氣放在手上。如果腳下失力，她還可以将希望放在床單上，即便她知道拴在床腳的床單也不一定結實。
幸好老天待她不薄，她十分幸運地從五樓滑到了二樓。床單的長度将将只到二樓，她索性扔掉床單，雙手緊緊地抱着管道，腳下的着力點放在二樓的防盜網上。她記得下面是灌木叢，如果跳下去的話說不定會緩解疼痛。
時間不等人，她沒有多想，直接往下跳，慶幸的是她落在了灌木叢裏，但堅硬的枝杈将她裸露在外的皮膚都劃傷了。
“是誰！”
滾落聲吵醒了一樓的住戶，屋內的燈光瞬間亮起，陸星雲趕緊躲到防盜網的下方，這裏是他們的視線死角。
“可能是野狗吧，你不要大驚小怪。”
屋內的燈光暗下來。
陸星雲眼冒金星，躺在灌木叢裏好半響都沒起來。等到眼前視覺恢複些，她才慢慢地爬起來，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