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六顆星
陸星雲整夜都在失眠中度過。
半夜，池牧給她發短信，她第一時間看到了。怕他擔心，她強忍着沒有回複。
黎明來臨前，她終于将編輯好的短息發出去。
“早安，我今天起得很早哦。”
等了許久，天空出現了魚肚白，他都還未回複，想來該是睡覺了。
天剛亮，她便起來了。時間尚早，她有些無所事事。在屋內轉悠幾圈，她想起了次卧裏的星空拼圖。
這次看又比上次多了點，不知池牧是何時拼的，她竟然沒有看到。
這幅拼圖完全的圖案是梵高的《星空》畫面有太多相似處，難度巨大，陸星雲拿着磨破邊的拼圖，許久都沒有下手。難以想象，池牧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拼成功兩三次。
仔細觀察，她嘗試了好幾次，終于有了點思路。慢慢地，她的心寧靜下來，人也有些犯困。
醒來時已經下午兩點，手機裏躺着幾條短信和未接來電，都是來自池牧。
從卧室出來，歡喜眼巴巴地跑過來，她看了眼放在門邊的碗，裏面空空如也，想必是餓壞了。她慌忙去拿狗糧，順便又續了些水。等到給池牧回電話時，已經下午三點了。
兩人簡單說了幾句，陸星雲便覺得餓了，肚子一直咕咕叫。
她邊接電話，便拿出咖喱牛肉蓋飯出來，微波爐兩三分鐘，熱氣騰騰的飯便好了。
到店裏時，正好五點整。
“老板娘，你來得正好，快點來嘗嘗我的冷吃兔。”
陸星雲夾了點，味道果然與大叔家的相差無幾，“好吃！還原度特別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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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來，大偉也特別滿意，“我稍微做了點改變，口味更适合咱們這裏的口味。”
陸星雲連連稱贊，大偉心裏的大石頭終于落下來了。
“對了老板娘，今天有人來找你了。”
“我爸媽？”
“不是，是個大叔，年紀和你爸爸差不多。”大偉回憶着大叔的長相，突然間外面走來一人，正是上午來的大叔，他激動地大喊，“就是他。”
陸星雲回頭，“趙叔……你怎麽來了？”
她不記得自己有說過店鋪的地址，他怎麽會知道呢？
“小雲……”
她讓趙叔坐下，順便倒了杯水給他。待他喝了口水，她才問：“出什麽事了嗎？”
“閑來無事走走，沒想到走到這兒來了。”趙叔喝了口水，眼神有些不自然，總往四處瞟。
她斷定趙叔是遇到難處了，不禁說道：“您有什麽事就跟我說，不用為難。”
“小雲，聽說你交男朋友了。”他說得磕磕巴巴，語氣不大自然。
“趙叔，你不會是來給我爸媽當說客的吧。”
趙叔慌忙擺手，“沒有沒有，我知道你和他們關系不好，怎麽會做那種事。”
陸星雲得到一絲安慰，幸好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兩人相遇不容易，一定要珍惜。千萬別像我和你嬸那樣……”
她總覺得，趙叔又老了些，臉上的皺紋似乎比之前多了，眼神也有些渾濁，不如以前清亮。
“趙叔，最近桐哥給您打過電話嗎？”
“他工作忙，哪有時間打電話……”
陸星雲小時候最喜歡去趙叔家玩，尤其是他們搬來T市後，兩家挨得更近，她每次挨罵後就愛去找趙叔，趙叔總會拿出各種好吃的好玩的給她。她也清晰地記得，趙叔家的日子并不好過。
“趙叔，您要無聊就來店裏找我，我這邊熱鬧極了。”
“嗯……啊？”趙叔有些心不在焉。
“我說……”她正準備重複一遍，沒想到他根本沒在聽，反而問她，“你男朋友沒在這？”
“他去北京了。”
趙叔點點頭，放下水杯便站起來了，“你倆好好相處，我就先回去了。”
“您認識他？”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趙叔在聽到問話後，身體晃了一下，等她反應過來時，趙叔已經緩步出去了，并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
目送趙叔離開，她轉身進屋。
“大偉，你有沒有覺得趙叔有點奇怪？”
大偉正在逗歡喜，逗得不亦樂乎，“好像專門沖着牧哥來的。他倆認識嗎？”
“不認識吧。”
她從未見過池牧，除了……對了，她突然想起那天在相冊裏看到的照片，池牧身後的院子就是趙叔家的院子！
“大偉，我有事先回家了！”
“诶，歡喜怎麽辦啊！”
陸星雲跑得太快，根本沒聽到大偉的聲音。等大偉追出去時，她騎着電動車早沒人影了。
歡喜看着陸星雲離開的方向，嗷嗚叫了兩聲，然後便蹭着大偉的褲腳，吸引他的注意。
“好啦好啦，你媽不要你我要，我們去玩球好不好？”
“汪汪！”
歡喜熱烈地回應他。
——
池牧的相冊仍舊放在電視櫃下方，她從裏面拿出來，竟然有些不敢翻開。
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樣，那他就是……楠哥？
會是他嗎？
不想再猜來猜去，她索性直接翻開相冊，很快便找到了那張泛黃的老照片。院子是記憶中的院子，白牆青瓦，旁邊還有顆老槐樹，樹根很粗，她和楠哥兩人才能勉強抱住。
前面站着的小男孩，如池牧所說，的确是他小時候。令她失望的是，她記不住楠哥的樣子了。
楠哥消失後，她常常想起他。他的樣子時常浮現在她腦海裏，可不知何時，她發現自己想不起楠哥的樣子了，腦海裏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後來長大了些，連輪廓都沒有了，只記得有個哥哥教會她很多東西。每當父母謾罵毆打她時，那個哥哥便會跳出來，安慰她，告訴她不要哭。
她後來才知道，原來想念一個人久了，連他的模樣都會忘記，但他的影響從未消失。
陸星雲望着那張老照片，久久不能放下，她也愈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不知不覺間，天色漸漸暗下來，華燈初上，昏黃的光穿過窗戶灑在沙發上。
嘟——是手機震動的聲音。
她不想接，對方卻異常執着。
“喂。”她沒看來電顯示。
“星雲。”池牧的聲音有些啞。
她突地直起身來，“你沒事吧？感冒了嗎？”
“沒有。”
“池牧。”她左手拿着手機，右手還拿着那張老照片，“你給我講講你的小時候吧。”
“……”池牧沉默幾秒，“怎麽想起來問我小時候了？”
她幹笑兩聲，“從來沒問過你的過去，作為女朋友，是不是太不合格了？”
“不念過去，只看現在，我很喜歡這個狀态。”
看來他不想講，陸星雲有些失望。可是，如果他真是楠哥的話，過去對他來說應該很難過吧。
“那我跟你講講我的過去吧。”
不等池牧回答，陸星雲便柔聲說：“如果用一種顏色來形容的話，我的過去是灰色的。其實嚴格來講應該是黑色，但因為有個人的參與，我的過去有了很大的不同。他叫趙楠，是說要教我認識大熊座的哥哥，他還教我折蚱蜢，陪我玩玻璃球，還給我摘過野花。我很喜歡他，但是自從五歲過後，我都沒見過他。也……想不起他長什麽樣子了。”黑暗中，她望着窗外的燈火，有些哽咽，“池牧，我是不是太壞了……對我這麽好的哥哥，我竟然連他的樣子都不記得了。”
“你才五歲，記不得很正常。”
“不……真的太不應該了……”她嗚咽出聲，心态徹底崩潰了，“池牧……”
“星雲，等我回來。”
電話被挂斷，陸星雲仍将電話放在耳邊，仿佛池牧還在跟她說話。
說好不将自己的壞情緒傳遞給他，可是……他好像還是被影響了。
此時北京某酒店內。
池牧挂斷電話，緊接着又撥打了另一個電話，內容很短。
“給我預定最早的機票回T市，待會兒把航班信息發我手機上。”
說完，他放下手機，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陸博文剛好回來，還未放下公文包，“你這是幹什麽？明天才回去，現在收拾行李也太早了吧。”
“我今晚就走。”
“今晚？你明天還要跟賀教授談工作的事情，怎麽能放人家鴿子呢。”
“我待會就致電說明情況，有機會了再當面道歉。”
他解釋着，手上的動作并未停下來。
“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池牧面上看起來很冷靜，所有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但陸博文很了解他，他看似很冷靜，其實心裏很慌亂，眼神已經出賣他了。
“星雲心情不好。”
原來如此，陸博文有些哭笑不得，“小牧，你也有今天。”
“她可能想起某些事情了。”
“關于你的？”
池牧鄭重的點頭。
之所以沒跟她講以前的事情，是因為連他自己都還沒有理順。現在看來，逃避不會解決任何問題，反而會影響別人。
該做出改變了吧，更何況現在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
他還有陸星雲，他的小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