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他的心,(1)
夜幕降臨,壓抑而低沉的氣息也随之降臨,為整片深黑色的天幕鋪上一層濃郁的暗香。
一處奢華豔麗的宮殿內,有一處笑聲連連,莺莺燕燕的嬌~吟交織着男子低沉卻異常幹淨的聲音,此起彼伏。
“少主。”
突然一條人影飛速地落下,撕破這奢靡的氣氛。
“咱們派去跟蹤郁天隐的人,已經被殺了。”
那被稱作少主的少年眼角動了動,他穿着大紅色的衣袍,是那種渀佛血般的紅,明亮的紅色配着他一張病态的蒼白臉龐,在黑暗中顯得極其詭異。紅袍子大敞着,上面有數只柔夷在暧昧的輕揉撫摸。
突然間,少年動了,他一揚手,将身邊的一名半裸少女淩空揮了出去,直直撞在那湖水中央的假山上,頓時有鮮血濺出。女子短促的慘叫聲後,便嘭嗵一聲落入湖水中,将那湖水一片染紅。
一瞬間,所有人啞口無聲地看着。
那還在他胸膛上貼着的柔夷也僵住了。
少年歪着頭,瞧着那湖中飄上來的屍身,淡淡地笑了笑,“不開心。”話音剛落,他又有了動作,身邊另一個女人也同剛剛一個一樣,慘死湖中。
那湖水中血紅的顏色更多了,蔓延開來,正在将湖水漸漸染紅。
少年猛然站了起來,精致無暇的面容帶着孩童般的天真無邪,他微笑着又慢慢地說了句:“不開心,很不開心。”随後目光往四周女子身上一繞,笑容溫和,“都殺了,扔進湖裏。”
那一霎間,從四面八方湧入無數條人影,在女子驚恐的尖叫聲中,手起刀落,血光四濺。
少年攏了攏衣襟,身後的慘叫聲似乎并未傳入他的耳中,病弱的臉上有一股異樣的扭曲,他微微仰頭,眼睛直直盯着上空,月光照在他的面上,映出那張臉孔的變化。
當他回過頭的時候,原先的病弱少年不見了,他的臉,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模樣。
他微微一笑,眼神飄忽,唇邊一聲低喃,“靈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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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郡王府內。
蘭軒閣。
“主上!”一聲驚痛般地大呼,青炎情急無奈之下,将病床上的人制住。地上是一灘烏黑的血跡,瞧着是那般的觸目驚心。
“您不要再動真心了,不然這毒性就會攻心的!”
“我要去十裏坡。”他将方才說了無數遍的話語再次重複。
青炎一副焦頭爛額的模樣,素日的冷靜顯然在自己的主子面前派不上什麽用場,他扶着駱天音,整個人擋在床前,不讓他下床。
“不行,主子。”
“我必須去!”駱天音驀地一聲低吼,壓抑着滿滿的痛,那痛從見到她的信物後更是鑽入了心口,情緒波湧,寒毒也在迅速侵蝕他的五髒六腑。
他今生唯一對不起的人,他今生唯一發誓要保護的人,他今生唯一想要的人。若這個唯一不在,駱天音不知道自己會怎麽樣。
天下江山從來都不是他想要的,只是師尊說是,他便去做。只是所有人都說他是,他為了他們,要會去做。但是自古忠義兩難全,真的要選的話,他不想自己再後悔了。
“就算您去,您現在這樣,能要得回人麽?”
要得回人麽?駱天音也想這樣問自己,他同楚宴之一脈同體,如今楚宴之也被擄了去,他這寒毒如今根本無法醫治,頂多靠藥物支撐修養,也不過是勉強壓下,而體內真氣完全就不能動。
這樣子的他就算去了,別說一流高手,就算是個三流的,他也難以應付。
可是現在不去,什麽時候去?他只要想到她被人擄了,不知現在如今怎樣,是否吃得好,睡得香,是否害怕,是否……在想着他會不會來救她。他此生已經做過一件罪孽深重的錯事,駱天音心裏深知,他決不允許自己犯同樣的錯!
他深深吸一口氣,極其冷靜地看向青炎。
“我無法安心。”
青炎瞧着這樣的主子,眼神爍爍,突然乍亮,“屬下,屬下去通知聖長老,讓聖長老來救主子!”
“師尊是不會來的。”他眼神一暗,淡漠地道。
青炎的拳頭慢慢握緊,薄唇緊抿,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了,可是難道真的看還帶着這樣重傷的主子去救人嗎?萬一還未到十裏坡,主子就……
大概是感受到青炎的顧慮和擔憂,駱天音淡淡地出聲,“我暫時還不會有事,你蘀我看守郡王府,若有人來犯,格殺爀論!”
青炎一驚,面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來,“主子要一個人去?這怎麽可以!屬下也一定要去!”
“你去做什麽?那人要想見的人只有我而已,自然只要我去便可以。再者你也受了重傷,暫時不能動用真氣,就算去了也排不上用場。況且能夠不用鑰匙就打開這石門的人,普天之下定然也是一等一的絕頂高手。”
“既然如此,屬下就更不能看着主子去冒這個危險了!”青炎是從小跟随着駱天音的人,自然萬事都會考慮到駱天音的生命安全。盡然楚宴之和木靈薇很重要,他自可以賠上自己的命去救,但是讓主子的命去換,那是絕對不可以的!
低頭看了眼一連忠心耿耿的青炎,他微微一聲嘆息裏盡是無奈和感嘆,“青炎,我知道你是因為護主心切才說這樣的話。你自可想想,你能為我做到如此,而我對靈薇的情分,又怎麽可能為了自己的安全而置之不理?”
青炎咬着牙,有些沉默了,半晌後擡起頭來說,“那麽就讓屬下等人尾随主子于暗處……不然屬下怎麽都不會放心的!請答應屬下的這一點要求吧,主子!”
一聲主子,飽含了痛苦的吶喊。而他嘭嗵一聲,雙膝跪地,發出沉重的跪地聲。
若是讓主子一人前往,若是主子因此而喪命,這讓他該怎麽向師尊交代?該怎麽向死去的爹娘交代!當年是是主子将他撿了回去,最後給感染瘟疫的爹娘買了副棺材,有安身之所。之後又待他如同兄弟,但他始終覺得自卑,不敢亵渎主子。可十幾年守候的情誼,怎能再此刻割舍?
駱天音感受到青炎的執着,他的眼裏有些微無奈的光芒閃爍,突而對低着頭跪向他的人一聲輕喚。
“青炎。”
青炎剛一擡頭,因為一時情緒激動,未曾想到自己的主子會這麽做,來不及反應,就被駱天音的昏迷藥粉給放倒了。
駱天音瞧着倒在地上的人,用手撐起自己的身子,艱難地掀開被褥,然後走下床。
僅僅是如此,他已感到身體裏的氣息嚴重不穩,肺腑之中冰涼刺骨地發疼。
他咬着牙,慘白的青唇,身子一搖一晃地走到一處桌櫃前,随後在上面摩挲了一陣,不知是按到了什麽,突然身後的床慢慢挪開。
駱天音驀地一轉頭,眼裏光亮無限升起。
床後,有內嵌的一個盒子,他踉踉跄跄地走過去,總算抓到那盒子,伸手一打開,将盒子裏的一顆丹藥吞入腹中,頓時感到一股熱流緩緩流了進來。沒過多久,駱天音的臉色就恢複了正常,身上的氣力也統統回來了。
他閉着眼,微仰着頭輕輕發出一聲感嘆。低頭再看那盒子時,裏面已經是空空一片。
最後一顆了。
本來這最後一顆是要留作樣本來試藥的,但是這藥還來不及制住,卻已經被他吃了。而以後寒毒再發,便再沒有藥物能夠抑制住他了。
可是駱天音并不後悔,他現在精力充沛,眼神灼熱,口裏念着,“十裏坡葉陽天……我來了。”
當他說完這幾個字的時候,十裏坡上,這家名叫葉陽天的小屋裏,有人在講話。
此時此刻,木靈薇已經知道眼前的人叫做岚無風,是楚宴之的師父,也同樣是駱天音的師父。只不過這個師父不務正業,喜歡到處游山玩水,幾年才回來仙山串串門,意思一下。而這次難得回來,也是因為聖長老,也就是師尊,是岚無風的師父特意派仙山的人分散各地,去傳播消息,才能讓堂堂的路癡大人岚無風在一次逛玩時瞧見,這才跟着都快餓死的仙門子弟回到仙山。
聖長老終究是不放心駱天音的,所以才特意讓岚無風來幫他渡劫。但是岚無風一向有自己的準則,就算是幫,也覺不讓門下子弟輕易過去。而且駱天音的情況同其他人不同,他必須要換一種方式來。而這種方式,也就是如今這種境況了。
在聽完岚無風所說的話後,楚宴之嘴角抽搐,最後還是沒能忍住,咬牙切齒地出聲:“這就是您老的辦法?”
岚無風眸光飄遠,身礀飄然出塵,好似帶着佛光,“只有生死劫,才能讓殿下大徹大悟。”
楚宴之一震,面色仍是鐵青,眼中神光跳動了幾下,才道:“既是劫數,便也有過不了的。萬一殿下過不去呢?”
生死劫,攸關生死,若是過不去,就是一個死字!
楚宴之眸光微垂,眼中帶着壓抑的光。
木靈薇在旁邊聽了這番話,隐約覺得不對勁,她驀地擡頭問,“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說這一切都不是為了讓駱天音應劫?”
“然也然也,”岚無風搖搖頭,“劫數是天定的,不能人為行之,不然那就是逆天而行,是要遭天譴的。殿下是天策之子,既然老天都選定是他,自然會有法子。船到橋頭自然直,郡王妃毋須擔憂這麽多。”
一聲郡王妃叫的木靈薇臉色一紅,她別過頭,輕咳一聲,羞赧而小聲地道:“無風大師莫要開靈薇的玩笑了。”
楚宴之瞧着岚無風,心道你逆天而行的時候還少嗎?
岚無風所說的不過就是師尊所說的,至于這個男人心底裏怎麽想的,楚宴之永遠都想不透。恐怕這天底下,也沒人能夠看穿他。
岚無風眼神深深地看着木靈薇,道:“你的命數有兩個,一個是極晦之命,極貴之命,而你的第一個命數已過,所以從今起已是貴命。所以靈薇姑娘不必擔憂,往後自有天運源源不斷而來,助你所想之事全部心想事成。”說罷,岚無風一笑,好似佛光普照,帶着教人不敢再看一眼的卑微。而木靈薇的眼眸卻震愕地瞧着岚無風,一動不動。
他……居然都知道了?
她重生的事情至今都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就算她和趙晉和離,從侯府出來後回到将軍府,人人都當她是看透侯府,嫁錯二郎才會萬念俱灰。卻不知她前世死過一回,早已不對時間情愛抱有希翼之心。
重生也是一個新生,她為複仇而來,最終卻陷入了一場更為浩大無邊的陰謀當中來。
她不由地想到了駱天音,那個令她怦然心動,到如今情難自己的男人。一開始的顧慮,到如今真心的信任。
木靈薇不後悔。
她陷入對駱天音的思念之中,沒有去問岚無風是怎麽得知的。這種事情,她該怎麽去開口問呢?本就是極其光怪陸離之事,岚無風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到處宣揚吧?
木靈薇呆怔地抱着腿坐在席子上,不發一言。
楚宴之似乎在琢磨岚無風對她所說的那番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但他想了半天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按理說對于木靈薇這三年間的狀況,他已經通過潛藏在她身邊的青炎口中得知,可看如今木靈薇這般,他懷疑青炎是不是有些事情還隐瞞了他,或是是殿下?看來回去以後,他得再問問清楚些了。
這時候岚無風也不說話,剛側過半邊身子,突然間眼光一動,眉心微擰。
“有人來了。”
楚宴之猛地從席子上彈起,木靈薇沉思的魂兒也立刻回歸,慌忙從席上起來,就要朝門外而去。
“不是洛徒兒。”岚無風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們倆都停住了腳步,而二人面色同時一變。
不是駱天音,那麽來人……卻是誰?
楚宴之警惕地一凝眸,他似乎已經感受到屋外敵人的氣息,周身快速披上一層尖銳的刺,而木靈薇則心中吊起。她不會武功,雖說身上裝滿了暗器和毒藥,但是若是遇上冷酷無情的高手,她的那點小伎倆根本就不夠看的。
但他們都忘記了,就算沒有她們倆,只一個岚無風的小手指,這天底下也鮮少有人能抵得過。
岚無風自創的是蓮花普渡,這個名字一度被楚宴之認為假仁假義,但是一次岚無風使來,萬丈光芒頓時令身上內力全失,完全不能動彈,便任人宰割。
那是真正能夠普渡萬物的大佛之光,蒼生朝拜,自然無法抵抗。
“還想要繼續躲在這小屋裏面麽?”外面有人發聲,那聲音粗嘎難聽。
郁天隐的嗓子是被聖長老用內功破壞,就算聽起來詭異,卻不是原聲那般的難聽。他原來的嗓音便有些粗啞,只因仇恨令他連聲音都變得陰冷鬼魅罷了。
而這個人的聲音,才是真正的令人無法忍受,像是無數的公鴨子在叫。
楚宴之和木靈薇都蹙緊了眉頭,顯出難以忍受的表情。
“我倒去瞧一瞧!”楚宴之嚯地出聲,眼神裏有些嗜血的興奮。可他剛走出一步,卻發現身上一僵,整個人就動不了了。
楚宴之的眼珠子還能轉動,他努力地轉啊轉,終于一把帶着滿腔憤怒和幽怨的眼神凝住了岚無風。
岚無風還是那張平和恬淡似佛花般的面龐。
“徒兒還是乖些,老實呆在這裏,靈薇姑娘随我出去吧。”
楚宴之一驚,眼珠子一轉轉到了木靈薇的身上,她是不知道岚無風看似好相處,但其實并不如表面那般,做事一向随心,是真正的大無畏礀态。
是人終究都會有在意的事物,然而岚無風沒有。
這種人,才是真的可怕。
可木靈薇不是楚宴之,自然不會因為什麽陰霾而對岚無風産生下意識的抗拒,相反,她很信任岚無風。也許,是因為他是唯一在這世上知道自己是重生的人吧。
木靈薇點了下頭,就随岚無風朝門外走去。
當木靈薇跟着岚無風走到門口,岚無風的手輕輕一揮,門便緩緩打開。
她只覺得那黑暗之中,閃爍着無數把刺眼的亮光,而就在他們打開門的那一霎那,空曠的前方帶頭的一人,頓時一個揚手,驀地大喊,“射!”無數弓箭手将手中的帶火的火箭射出。
木靈薇僵在原地,一雙美眸也驚惶了。
可是——奇跡發生了。
岚無風站在簡陋的門前,望着那急速飛馳而來的火箭,面色仍然平靜無波,甚至還帶着一絲立于雲端之上,神人般的淡淡微笑。
随即,中指豎起。
破——
“這……”木靈薇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掉落一地的火箭,現在應該不能稱作為火箭了,因為箭尖上的火已經熄滅了。
不僅木靈薇震驚,那帶頭人更是傻眼了。
這個人——還是人嗎?
當初在他們身後,被岚無風給點住穴道的楚宴之卻是很清楚,岚無風是人,且是個強大到變态程度的人。
那邊的人原本信心滿滿的得意面孔上,此時扭曲的厲害,但他似乎還不信邪,一揚手讓下一批的人上火箭。
岚無風卻突然動了,他的人影是一陣歸屬于自然的風,飄過無痕,卻能夠大地都顫抖。
等他轉了一圈回來,那些弓箭上的火已經全滅了。
“一群孽障。”岚無風微笑的雙眼微微一睜,看似平和,卻有淡淡的淩色。
那些人驚呆了,這回是真正的被岚無風所震到。
一群人傻愣愣地呆在原地,動也不動。
此時楚宴之已經沖破了穴道,剛剛像電光就要閃出門外,卻被一側身的岚無風袖子一揮,再度定住。
楚宴之臉色黑青,眼神如刀一萬把,恨不得把岚無風給淩遲。
但此時,他心裏更困惑的是這些人到底是何人?又是怎麽知道這個地方?不過轉眼楚宴之就有些汗顏地想,這個小屋實在是惹人眼球,想不被發現都難。
重要的是,這些人怎麽知道屋子裏的人……不過他們似乎并不知道岚無風的身份,若知道,絕不會不自量力來範。
楚宴之看着這個白衣飄飄,不染一塵的岚無風,心裏還是有些慶幸的。此時喚作別人,又怎能抵擋得住這陣陣火箭?
那群人臉色發白,但是一想到回去後的下場,覺得身上已經是痛不欲生。
不能回去,絕不能回去!不然他們的下場,會比死還難受!
瞧着他們臉上露出的表情,木靈薇眼神閃過一抹奇怪,那些人似乎在害怕什麽,所以就算見識到了岚無風的厲害,卻仍舊不敢回去複命。恐怕是因為他們這次失敗,會受到很嚴重的處罰吧?可到底是什麽處罰,能讓他們連命都不要,都不願回去呢?
想到這,木靈薇心中不禁一陣寒顫打起。
岚無風似乎早就料到他們不會走,只站着,也不動,似乎是想看看他們打算怎麽樣。而那些人似乎也下定了決心,每個人的眼中都閃爍着視死如歸的光芒,像是一匹深夜裏食人的狼。
木靈薇看着那豺狼般的目光,心中微微怵了怵,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岚無風。而她的目光也閃閃發亮,全身緊繃,警惕地注意着那些人的動作,手放在腰間的暗器上,随時準備攻擊。
此時此刻,那緊張的氣氛好似萬箭齊發。
且看哪一對先動。
不過很顯然,越是絕望的人,越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那邊的人先動了,人影四散,從各個方向p>嗣娑來p>
“蓮花——”岚無風慢悠悠地喊出兩個字。
楚宴之眼睛發亮。
木靈薇微顯疑惑。
他突然一皺眉,“太費勁了,還是不普渡了。”旋即一揮袖,那些人就跟風筝似的飄得遠遠的,然後重重砸下。
楚宴之驚喜的目光瞬間一變,有一霎那以為自己被岚無風氣得沖破了穴道。
木靈薇的手還沒動,看着那些已經被岚無風輕輕一揮袖,就七零八落的人,眼中雖然還有些驚訝,但也沒有剛開始那樣的震撼了。
那群重重砸在地上的人又起來了,似乎根本不把自己身上的傷勢看在眼裏,身上衣物已經破了,可每個人似乎都要拼了命來取他們的命般,渾身煞氣,異常兇狠。
岚無風卻還是滿不在意的,只是眉宇間有一絲倦容,那樣的倦怠中帶着一點無奈,和幾分的惆悵。而就在那些人都飛一般的沖過來的時候,他突然背過身去。
霎那間,便是後門大開,而他似乎也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木靈薇驚愕地瞪大了眼,不明白岚無風的意思,但千鈞一發間她已經顧不得多想,作勢就要按下暗器。
也就在那千鈞一發間,她似乎聽到一聲悠悠嘆息。
“終于來了。”
木靈薇的手一顫。
“誰敢傷她——”一聲怒喝淩然炸裂。
木靈薇嚯地擡起頭,眼神中露出一絲不可置信的震驚,還有離別重逢的思念驚喜。但她很快想到駱天音身上有傷,這不過才幾個小時的功夫,怎麽可能就複原了呢?難道說他服食什麽靈丹妙藥嗎?但不知為何,她的心裏卻是不安的。
那些沖向他們的人被上空的人震住,一時間失去反應,而再要動手的時候,眼前漫天銀光灑落,頓時身子虛軟,一片倒下。
有幾個已經沖在了前方,眼看就要将長劍送入岚無風的後背,然陡然一聲短促的驚叫後,執劍的黑衣人已經落在岚無風的腳邊。
岚無風微微一側頭,便與楚宴之對上了眼。
“好徒兒,為師總算沒有白白教你。”
楚宴之的臉龐頓時一陣扭曲。
其實他知道,岚無風的身上本來就有一層無形的護盾,尋常的劍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但他那樣做,只不過是下意識的。就算他讓自己在山下受了那麽多的苦,可岚無風所帶給他的世界,卻也不是一般人能夠給予的。
所有帶來的人都倒下了,那領頭的人滿臉驚恐地瞧着他們,似乎是在考慮撤退,但是他想到獨自一人回去複命的下場,臉色便霎那間慘白一片。
回去也是死,在這裏也是死。
還不如……
“想吞毒自殺?”一聲冰涼的音突然響起,那人啊地一聲慘叫,嘭嗵一下摔倒地上,下巴被楚宴之給幹脆利落的卸了。
他拍拍手,眼中露出陰涼的神情。
“放心,想死,沒那麽容易。”
“天音——”
楚宴之的身後,突然響起木靈薇驚慌失措的一聲尖叫,他驀地回過頭去,就見駱天音的臉色猛然間煞白一片,整個人軟倒在木靈薇肩上挂着。而就在他回頭的那一瞬間,跟前的人尋了機會,眼中陰光一閃,袖口裏猛地劃出一把小刀,那尖銳的刀鋒眼見就要刺入楚宴之的小腹!
兀然間,岚無風也動了。
他看似平淡無波地長袖一擡,那人感到迎面而來一陣無形的風,而刀尖就停在裏楚宴之小腹的寸處,随後便僵滞住了。
楚宴之冷哼一聲,一腳塞在他舀着暗器的手上,使勁地輾。那角度十分刁鑽,腳尖全部都在他指尖處輾踩,能聽到骨骼咯咯作響的清脆響聲。
“偷襲我?你真是不自量力!”楚宴之最後一聲低喝,猛地狠勁一腳,将他一只手給踩裂了。單聽那聲音,便知是毀了。
之後,楚宴之便不再去看他,厭惡地扭過頭,沖駱天音狂奔而去。
“你——”他剛一靠近,就臉色大變,“你居然把那藥吃了!那藥只有最口一顆了,你怎麽能——怎麽能!”
“我只想着快些……能夠見到你們平安……那藥,也無所謂。如今,我心已定。”駱天音說到這,眸光往上看去,看着眼前闊別多年不見的師父。
“無風師父……多謝你。”
楚宴之的眼圈突然有些紅了,他驀地放開駱天音,一轉身就要跪在地上,可他的雙膝只彎到一半,岚無風一個揚手,他驚訝地擡頭。
岚無風看着藥效一過便虛弱無比的駱天音,語聲悠悠道:“這毒已經同洛徒兒融為一體,想要撤除是不可能的了。不過這世間萬物總是相生相克,不會沒有辦法的。這第一個法子就是天音體內有股能完全壓制住毒性的功力,那這毒自然不成問題。”
聽岚無風這般一說,楚宴之眼中一亮,他想到岚無風進入冰室時渾身散發的一股春風般暖和的氣息,那是蓮花普渡的氣息,是真正修煉到一定程度,冰火也難以侵犯的力量。若是駱天音自從有了這種力量,這天下毒物,将也不能奈何得了他!
可是——這樣超然卓群的功力,他要怎麽才能得來呢?除非有人肯将這一身功力渡給他。
楚宴之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岚無風的面上,眼中光芒微微閃爍。
岚無風瞧着自己的這個徒弟,心裏一聲嘆。
他輕輕地道:“我的功力是自稱一派,無論誰的身體都接受不了。若硬要承受我的一身功力,那麽最終也不過是暴斃罷了。”
楚宴之的眼裏頓時露出一絲失望,但是旋即他便也釋然了。
岚無風是獨一無二的人,所以能夠早早便擁有這樣近乎于神的力量。但這樣的神力,喚作其他人并不一定能同他那般掌握自如,使用得得心應手。可是天音身上的寒毒……他緊緊擰眉,突然想起岚無風所說這是第一個法子,那麽第二個呢?
他猛地擡頭,駱天音的臉色已經很不對了,絕不能再拖下去!
“第二個法子……也是唯一的法子……”
楚宴之心急如焚,偏偏岚無風的态度仍是那樣慢悠悠的讓人着急。
“師父,第二個法子到底是什麽!”他咬牙地低吼了一聲。
“雙修,女子是極陰之體,且靈薇姑娘的體質又有些不同。”說到這,岚無風刻意頓了下,眸光裏一抹深意。
木靈薇是聰明人,立刻想到那體質不同的意思,是因為她曾經死過一回。這難道……有什麽關聯麽?她有些困惑地看着岚無風。
岚無風繼續道:“之後将洛徒兒體內的寒毒轉給靈薇姑娘,為師再幫靈薇姑娘把體內寒毒轉化為寒冰功的內力。起初那寒冰功會讓靈薇姑娘不适,但只要按照心法修煉,自然能夠逐漸将毒性化解。”
“不……”駱天音一聲呻~吟,喘息聲中都帶着難熬的疼痛。
木靈薇低下頭,眸光注視他。
那樣的淡然,淡然中似乎還有幾分絕然的篤定。
駱天音心中一悸。
從他剛才帶傷出現在她的面前時,木靈薇已經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砰嗵一聲,沉沉地跌入了情愛的深淵之中。反複對自己說不準再對人動心,因為他會騙你,他極可能會讓她重蹈覆轍,但那一刻,她卻什麽都不顧了。
就算真的從此是一條萬劫不複的道路,她也在所不惜。
“無風大師,我答應。”
岚無風看了木靈薇一眼,确認般地問了一遍:“靈薇姑娘心意已決再不會反悔嗎?”聲音一頓,語調微顯凝重,“這寒毒一般人還承受不了,雖姑娘體質不同,但也很是難熬啊……主要也是因為雙修需要二人心意相通,不然洛徒兒的寒毒也早就解了。”最後一句話,說得閑涼,卻指出這關鍵。
這天底下,只有木靈薇能夠為駱天音解毒。因為能同駱天音心意想通的人,只有木靈薇。
一道淩厲的眸光盯過來,那是楚宴之的眼神。
一道虛弱的眸光看過來,那是駱天音的眼神。
岚無風一副神秘莫測的模樣,端的一副仙風道骨,自在悠閑。
木靈薇頓了一下,所有人都以為她遲疑了,但緊接着她開口了,斬釘截鐵:“他用命來護我,我自當用命來還他。”
“靈薇——”駱天音失聲,手猛地抓住她的腕子,他知道她心中有仇恨,那些人還未曾由她親手解決,她定是不甘心的。可這樣不甘心的她,卻為他說出這樣的話!他心裏滿滿的痛,滿滿酸疼的蜜意,滿滿不斷湧入胸口的深愛。
在此刻,二人才是真正的交心。
岚無風眼底深處露出一絲滿意的神情,微咳一聲,“好了,時間緊急,就不要耽誤那麽多了……洛徒兒,為師先為你打通經脈。”
木靈薇竭力扶起駱天音,在一旁眼色沉重的楚宴之也過來幫忙,他略帶深意地看了眼木靈薇,又轉過眼神去看駱天音的臉色,這樣是最好的辦法不是嗎?為什麽他心裏……卻覺得有種異樣的沉悶?
突然間有人在自己的肩上拍了下,楚宴之回頭一看,是岚無風。
他唇邊有一絲笑,笑容間一副了然于心。
楚宴之身軀一顫,快速掉頭避開他的眼神,将駱天音扶到席子上,之後便站起來離開了小屋,獨自在門外。
岚無風看了一眼外面,眼中有絲無奈。
真真他這幾個徒兒,怎麽都那麽傻。
岚無風為駱天音疏通經脈,将寒毒壓制的內功解散出來,這樣駱天音的臉色恢複了一些,将要注意的事宜再說了一遍,岚無風便也轉身離開,走出了小屋外。
他看到屋外的人站在月色之下,背影顯得有些孤寂,便上前來。
“徒兒這般是為何?”
楚宴之猛地回頭,臉色僵硬,盯着岚無風那張善于騙人的臉半天,才道:“這一切……是不是有人在設計?所有的都那麽恰巧,難道真的是為了應劫?”
岚無風面色不變,淡淡道:“天下劫數,冥冥中自有安排,人不可逆,就算是為師,也不過只能旁觀罷了。”
楚宴之盯着他的臉看了半天,試圖從那張看似認真的臉上找出一絲的蹊跷痕跡,但是他發現岚無風的神情是那樣肅穆而莊嚴。
他不由地輕輕洩了一口氣,目光重新調回去,仰着頭看向那一片廣袤蒼穹。
無邊無際的蒼穹,一如他此刻茫茫的心境。
而在楚宴之擡頭看天的時候,岚無風也擡頭了,他看得是天,似乎也不是天,只是唇邊……露出了欣慰而滿意的笑容。
盡管過程波折困難,但是未來……還是很美好的。某個大神棍在心中默默地念道。
小屋內。
赤~裸相對的二人緊閉着眼,兩人盤膝對坐,雙手伸直緊貼,面上的肌肉都有些緊縮。寒毒在二人之間流竄不定,木靈薇畢竟是從未學過武功的人,再者她本身就懼冷,這寒冰之氣在她體內似乎要連她的血液都凍結,臉上的神情顯得十分痛苦。
就算不睜眼,駱天音都能感受到同他緊貼的柔夷在發顫,心裏一陣酸痛,幾乎就要進行不下去。但是他很快凝定了神思,此時快要到緊要關頭,絕對不能松氣,不然這寒冰立即就會将他們二人反噬。
突然,一道輕忽極微的女聲一響,帶着些許暧昧的呻~吟。
駱天音心緒一亂,險些就要破氣。
幸而不過是道小插曲罷了,之後木靈薇緊咬着唇,身子裏面再疼都沒發出一聲。
小屋的上空月色皎潔,印照着月下并排站在屋外的二人十分和諧。
“差不多了。”岚無風道。
楚宴之往屋裏一瞧,“她……真的能承受的住麽?”
岚無風沒有回頭,只道:“上天之中,自有安排。”
楚宴之像是沒聽到這句說了等于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