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的愛,(1)
門外突然有人砰砰地敲響,木靈薇連忙放下手中正在繡的物什,轉頭一看,門已經被人推開,青炎就站在外面,那萬年不變的嚴肅表情今日顯得格外沉重。
木靈薇心中不安十分強烈,見青炎這般模樣,越發得胸口窒悶而緊張,不由地開口問道:“怎麽了,可是出了什麽事麽?”
“大小姐,請您先不要問,只要牢牢跟在屬下身邊即可。”
木靈薇眼光一閃,她能聽出青炎口吻中強烈的情緒正在不安地攢動着,一如她現在心中莫名的慌張。可是——她眸子冷下來,就算她木靈薇如今被郡王府的人所保護,也不代表這些事情她必須一無所知。
她不是什麽軟弱的聽到一點打擊就會奔潰的女子。
“若你不說,我便呆在這裏不走。”
她眸光直直地看過來,青炎一怔,但旋即就明白了。
現在的大小姐同以往是不一般的,執着而堅韌,她不願自己陷入一場陰謀中而不自知,但是主子已經吩咐過了,不要讓她知道那麽多,就是怕她會不安。
青炎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身軀僵硬地站在門口一動不動,抿着薄唇的模樣好似雕塑一般的生硬。
她的眸光一瞬不瞬,頑固地盯着青炎。
她木靈薇不願依附男人臂膀生存,這是她重生後為自己所定下的鐵規。就算此時此刻,有危機之事,她也不願妥協。
青炎嘆息一聲,他到底不如主子,做人古板老實了些,見她如此,便也不再好隐瞞了。
“外面如今有多方人馬,這其中還包括晉安侯爺,還有主子的故友……那楚天狂便是他的人。那人要來擄您,所以您必須暫時先避避風頭。畢竟這裏還是郡王府,他們也不會大肆渲染,只要您去地下密室避避便不會有什麽大礙了。就是那密實并非尋常人能夠呆的,不過下面早就為您準備好了保暖的衣物,大小姐,您還請快先随屬下去吧。”
木靈薇見他說話間還是有所保留,想必已經是最大限度,也不再勉強青炎,便跟着他到了地下密室。那地下密室的開關就在一處僻靜的後院裏,七拐八繞才抵達目的的。
當密室的門打開後,木靈薇立即覺得有股冰涼的寒意襲上了身軀,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
“這裏就是冰室?”她裏面穿着駱天音早就為她所準備好的保暖的貼身內衣,外面裹着大紅羽紗面鶴氅,外面拼一件銀白底色翠紋鬥篷,顧不得臃腫還是古怪,總之能往身上多穿幾件那便就是幾件。就連青炎這般熟悉冰室,時常來這低下冰室的人也披了件大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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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身就懼冷,這冰室對她來說,無可謂不是一項酷刑。但比起參與上頭那些人的事情,木靈薇倒更願意呆在這裏。
當她走入內室的時候,發現一張晶瑩的冰床上,有個人背對着他們盤膝而坐。那背影,盡管只見過寥寥數面,木靈薇仍舊是記憶深刻。
楚宴之。
曾欲要除她而後快的男人。
木靈薇的娥眉輕微地一蹙,青炎大概也橋柱她有些不自在,便輕聲道:“楚公子同主子練得是同一門內功,本就需要每月都在冰室修養幾日,上回……”說到這,青炎頓了下,那意思已經十分明了。
上回木靈薇故意引楚宴之向她動手,并趁機用暗毒傷了他,所以他到現在還是在恢複的階段。可木靈薇卻不後悔自己那樣做,畢竟她自認為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些。不過如今她倒也不擔心楚宴之會對自己的出手,畢竟他若真心想害自己,就不會那麽快罷手。
木靈薇就是看到昔日想殺自己的人有些不自然而已,但小小的不自然後,她也便沒有可以介懷了。就算不信楚宴之,她也信駱天音對自己的保證和承諾。
如今他要她呆在冰室,而他一人獨自面對四面八方湧來的敵人,木靈薇越想越覺得心裏頭一陣莫名的酸楚和憂慮,不由地一聲輕輕感嘆。
“青炎,你退出去吧。你剛中了楚天狂的毒,這寒氣會傷了你的五髒六腑,你就算不在這裏,也沒有人能夠傷害她。”那背對着他們的楚宴之開口道。
青炎皺了皺眉,顯然是不想将木靈薇一人留在這冰室和楚宴之同處,就算是主子說楚公子以後定不會再傷害大小姐,但是性格耿直剛正不阿的青炎仍舊對楚宴之心有存慮。
木靈薇聽到楚宴之所說的,想到青炎竟是在這種情況下打算陪着自己留在冰室,心裏有些詫異,也有些難受。
這樣的人,同他當初身為鸀琴時一般,帶着獨有堅韌的信念。
她輕輕地嘆聲息,轉過身對青炎道:“你回去吧,我在這裏不會有什麽事的。你已經為我而負傷,若是此時還堅持因為我留下而導致傷勢加重,我會于心不安的。我不想……再欠下人情了。”
欠的人情越多,她的心就越軟。
青炎震了震,他有時雖太過嚴正肅穆,然并非是不懂世事的蠢人,自然聽得明白她所說言辭之間所隐含的深意。
顧慮地看了一眼楚宴之的背影,似乎在深思般,過了會兒才轉過頭對木靈薇微微颔首,随後便轉身離開了。而就在上階梯的時候,木靈薇看着他的背影,敏感的發現了他身影有些歪斜。
看來……這冰室他是真的不能呆下去的。可他一開始卻沒有打算告訴自己這個問題,青炎……真傻。
“現在冰室只剩下我和你二人,木姑娘不怕在下再下毒手麽?”楚宴之波瀾不驚的聲音傳來過來。
木靈薇尋了一處裏冰床較遠的地方坐下,幸好有駱天音給的蠶衣,除了臉上冷撲撲的,身子上倒也還好。
她聽到楚宴之所說的話,只是淡淡地勾唇笑了下,“你真要動手,何必同我諸多廢話?”那樣無所顧忌,似乎料定了楚宴之不會舀她怎樣。
那背對着她的人突然一動,木靈薇下意識地提起了心,雖說她不怕他對自己動手,但對楚宴之,她還是養成了一種下意識地警惕和防備。畢竟無論是誰,都會對曾經想要殺害自己的人有所顧慮吧。
楚宴之吃吃一笑,似乎在笑她的敏感,“木姑娘不是說不怕麽,為什麽還這麽緊張呢?”
木靈薇見他語聲裏一絲調侃,從容回答:“同楚公子這般心思狡詐奸險之人在一起,總是難免會緊張的,這是人之常情。”
“多日不見,木姑娘還是這麽能言善道。”
“彼此彼此,楚公子客氣了。”
楚宴之陡然一笑,笑容裏帶着些微無奈,“木姑娘也不知道要在這冰室呆上多久,冰室之內只有在下一人,木姑娘又何必同在下這般客氣呢?”
“我相信不會很久。”她突然極冷靜地蹦出一句話來。
楚宴之下意識地一愣,自始至終背對着她的背影有些微側,但他終究還是沒有轉過頭來。
木靈薇深深吸一口氣,随即有蘭花般溫柔的笑容在唇邊緩緩綻開,“我相信他,不會讓我等待很久。”
而冰室之上,郡王府大廳中,一身天青玉白之色的駱天音坐在主人的正中央位置。看着登門拜訪的晉陽候,臉色平平淡淡,看不出任何表情。
趙晉接到密信,說木靈薇如今被儒郡王藏在府邸之中,他心中極想要立刻就見到木靈薇,也不等派探子去确實一番,便帶着一對人馬親自上門來。
他看着駱天音的臉色不是很好,雖然二人在朝政之上多有交鋒,然後私底下卻基本上沒什麽聯系。畢竟他晉陽候不是儒郡王一派脈系的人,自然不會有多大交往。
其實駱天音并不怎麽将趙晉放在眼裏,而他在這裏真正等待的人并不是趙晉,他知道趙晉為什麽會知道木靈薇的消息,定然是有人從中作祟,故意給自己找點麻煩。
這還真是像極了那人的性格。
“難得晉陽侯爺會來天音的府邸,就是不知侯爺有何要事,需得帶一幫人馬這般興師動衆地上我郡王府的大門了?”
趙晉也是有些沖動,但他心念着木靈薇的去處,便眼眸一沉,緊緊凝對着駱天音,語聲低緩道:“本侯手中有人送來一封密信,這信上說……郡王殿下将将軍府的大小姐擄來郡王府中……不知道可有此事?”
駱天音聽他說完,不過一笑,“密信?是誰特意送來密信讓侯爺這樣來郡王府要人?再者,或是說侯爺要以什麽身份來要人?我記得……侯爺同靈薇似乎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吧?”
趙晉臉色一變,但卻強自忍下胸口中那股肆意的怒火,畢竟駱天音說的不錯,他如今同木靈薇之間已經毫無瓜葛,又憑什麽蘀她的蹤跡來出頭?想到這,趙晉的眼中露出一抹痛苦,可他如今後悔了。
靈薇……為什麽,為什麽就不能原諒他一次,回到他的身邊呢?
看到趙晉這副模樣,駱天音本就對他很是不快,如今他那滿眼痛苦追憶的神情更令駱天音只覺假惺惺的可以。
如今後悔了,為什麽當初不待她好些?他人在仙山,在師尊的嚴加掌控之下根本接收不了外界的信息。哪裏會知道她之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他如今也十分的後悔,但他知道後悔是無濟于事的,至少他相信自己能夠給靈薇帶來幸福,而這個男人也絕對別想從他手裏再次奪走靈薇!
二個男人的眼裏都帶着精光,像是兩把尖利的刀刃沖擊在一塊兒,擦出無聲卻劇烈的火花。
終于,駱天音率先收回那道利刃,坐在上座沖趙晉微微一笑,“既然侯爺并非是因為有事來尋本郡王,那麽侯爺此刻便請回吧。”
這般直接的趕人,趙晉的臉都氣白了。
他冷哼一聲,“郡王殿下這麽急着趕人是何意思?難道說本侯在郡王殿下眼中,就這般的不受歡迎?”
駱天音擡起眼,顧自端了一杯茶來,輕輕抿了一口,旋即眼波平淡地看向趙晉,聲音裏顯得有些驅逐的味道。
“侯爺是想要聽實話,還是假話?”
趙晉的臉色立即變了,這番話的意思已是相當明顯,他若真的問了,才是自取其辱,如同白癡!
再也按捺不住心裏的怒氣,趙晉嚯地起身,一雙泛着寒意的冷眸直視駱天音,“這麽看來,今天郡王殿下就是不願意給本侯面子了?”
“不知侯爺到底是想要本郡王給什麽面子?給您允許搜索的面子,還是給您将一個早就同您不相幹的人私自強行擄去的面子呢?”
“聽郡王殿下的說話語氣,看來人真的就在您的府上了!”他狠狠咬着牙,果然是真的,人就在儒郡王的府上!趙晉氣得心火旺盛,只要想到木靈薇在此人府上,二人纏綿悱恻的情形,他那心頭的火便源源不斷的冒出來,恨不得化作一把火就地将駱天音連同這整座窩藏她的府邸都燒個幹淨!
可面對趙晉這不禁意的失态,駱天音卻佯裝一副困惑表情,“本郡王只覺得奇怪……侯爺這大張旗鼓的,到底是憑的什麽?郡王府雖不是天子皇室,但也不是能讓人随意進出猶如無路的閑散地方。看在同時在朝為官的份上,侯爺今日所做一切,本郡王可全權當作未曾記得。如若不然——”那困惑的表情早就在無聲間夾槍帶棍,變得淩然而不可侵犯。
趙晉一震,面色陡然間扭曲起來,他是心高氣傲之人,不然當初就不會因為木靈薇的反抗而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然後經歷過木靈薇的事情後,趙晉已經不似從前那般沖動,可駱天音這般目中無人,絲毫不願退讓一步的态度,也令趙晉忍無可忍。
趙晉冷笑一聲,直接一揚手,“既然如此,那本侯也毋須多言了!來人——”
“侯爺這是想要做什麽?”駱天音的眸光也從那三月春風化作一月裏的寒雪,“侯爺這是要硬闖郡王府麽?”
趙晉那強硬的架勢,已經說明了一切。
駱天音也不作聲,不過唇邊一絲寒笑挑起,朝上啪啪地拍了兩掌,頓時那屋檐之上刷刷數十條身影飛身而下,每個人手中都舀着一把長劍,長劍煞氣淩淩逼人,叫人目不能直視。
趙晉畢竟也是習武之人,在一晌驚慌過來,也明白過來,便一聲冷笑,“看來郡王殿下早有準備?”
駱天音從座位上緩緩站起來,走出幾步,一瞬間那些青衣的暗衛整齊有序地退開,分成兩側,端正筆直地立定好。
趙晉的臉色鐵青無比。
駱天音已然走到他身前,同他笑語晏晏,“侯爺,動刀動槍又是何必呢?若是今日一事宣揚出去,聖上必要傳召。到時候侯爺打算如何作答?侯爺此行是因一份密信所引起,而侯爺有沒有想過送密信的人會是什麽人?他如今……”眼光緩緩自那虛空的地方繞過,再次回到趙晉臉上時,笑容從容而清貴,“……是不是就想要看到侯府同郡王府,如此對峙的情形?”
駱天音言下之意,這只是挑撥離間,讓我們自己人起內讧的意思。且若是侯府同郡王府真的發生摩擦,此事定然也會被有心人傳到聖上耳中,那麽到時候他總不能說,是為了一個早已和離的妻子,在未徹查清楚之前去郡王府要人吧?
趙晉臉上神情幾番變化,臉上的肌肉收縮得十分緊繃,那雙鷹般的眼眸裏似乎在算量着什麽,是在衡此時他這麽做的後果,到底值不值得繼續。
駱天音也不逼他,人就站在他面前,方才那番話他已經很明确的提醒了他,若是随便就受人慫恿犯下大錯,到時候他郡王府可是一幹二淨的,做虧本生意的人絕對是他晉陽侯爺。怕是這件事後,聖上心裏還會有所顧忌。畢竟儒郡王有一本的血液屬于皇室,而趙晉是因功而被封的爵位,自然不能同皇室自家人相比。
左思右想之後,趙晉便揮手叫人放下武器,但是臉上的鐵青之色并沒有好轉,“郡王殿下說得這番話也有道理,不過雖說靈薇已經不是本侯的正妻,然後她同本侯三年的夫妻情分卻是不能夠改變的。還望郡王殿下好好想清楚,這話本侯也不好說,畢竟和離過後,無論出于什麽緣由……要想做這郡王妃,莫說天下,首先郡王殿下的母妃便不能夠答應吧?”
趙晉心裏是确定人就在郡王府的,既然他沒辦法強硬搜索,讓駱天音放人,那他也不會讓駱天音好過。若他要不到人,這個人他也絕不會讓駱天音得到!
駱天音笑了笑,“侯爺似乎并沒有權利來置喙本郡王的家務事吧?若是沒什麽要事的話,侯爺請自便吧,本郡王近日來有些不适,不能夠再繼續招待侯爺您了——來人,送客!”不等趙晉開口,駱天音已經一聲幹脆利落的送客二字,将趙晉的話語生生堵住。
堵住他還不夠,偏生還笑得十分挑釁,挑釁中又夾雜着幾分厭惡的鄙夷,簡直就要把趙晉給氣瘋了!
但是趙晉只能壓下滿腔的怒火,率着他帶來的那一對人馬,怒氣沖沖地回去了。
就在趙晉離開之後,駱天音微笑的臉突然變了,他身子一晃,手捂着肚腹部位,一霎間唇便慘白了。
他心中暗道不妙,沒想到就在方才……他體內的寒毒又開始發作了。若非他方才強制性的用內力壓住,剛才就可能寒毒四溢,傷到晉陽候。一旦如此,那麽侯府和郡王府之間,便會陷入一場連綿不絕的争鬥之中。而如今就算趙晉對他懷恨在心,也不敢對郡王府如何,尚且能夠壓制。所以說,方才何止是趙晉在忍,他忍得不過是自小心高氣傲的自尊而已,而駱天音,卻是用性命在同他虛以委蛇。
——那個人的計策,當真是毒。
他眉間隐隐浮動着些許陰霾,此時從冰室回來的青炎看到駱天音那般模樣,立刻上前去。其他的人未曾接觸過冰室,自然不能在此時靠近駱天音。而青炎不同,他是駱天音最忠實的下屬。
“主子……您……”
“扶我去冰室……”
“這是打算去哪裏呢?”突然,一道聲音渀佛從天上而來,帶着刺耳的粗嘎之感,渀佛嗓子眼裏被砂子磨過似的。
駱天音震在原地,驀地扭頭看向外面,只見一個帶着銀色面具的男人站在兩排暗衛之間,那兩排暗衛神色一動,射出利刃,可那銀色面具下一雙灰暗的眼瞳卻波瀾不驚,像是死人的眼眸一般,透着一股教人絕望而膽寒的氣息。
是他。
這才是真正的他。
那日果然是他故意讓人冒充的,怪不得……他覺得氣息不對。
駱天音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找上門來,不過他卻不擔心此人會對自己做什麽。
他這個人一向異常古怪,不做尋常人會做的事情,而他也認為自己所做的事情從來沒什麽大不了。他本是天資聰穎,可塑之大才,然而脾性實在異于常人,然而終究并沒犯什麽大事,師尊也很是疼他,可就是這樣的溺寵令他終于釀下大禍。
當年那血淋淋的一幕,猶記在駱天音稚嫩的記憶裏。
最終師尊忍痛将他逐出師門,并毀了他的嗓子和容貌,卻不知師尊那樣做,是為了讓他改頭換面,只有真正徹底的毀滅,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可惜……他一直都不懂,還怨怪師父,一直對仙山一門懷恨在心,并發誓定要滅了仙山一門。
他想到這一切過往恩怨,心裏一聲嘆氣,如今最不願就是讓靈薇也因他而被牽連此事之中,這個人心狠手辣,殘忍無情,他不能冒險。
“郁師兄……你總算出現了。”
郁天隐面具下的雙眼裏一絲漣漪微微泛起,透着些許冷意,“這離心散的滋味可如何?洛師弟……?”
駱天音勉強讓青炎支撐着身子,但他身上的寒冰之氣已經控制不住,漸漸地沁潤了青炎,他本就帶傷在身,根本承受不起他的寒冰之毒。
他艱難地側過頭,看着青炎,“你放開我吧……”
青炎此時臉色也變得雪白一片,但他的态度卻十分堅決而不可反駁,“就算為了主子而賠上屬下的這條命,屬下也不會說半句話。但主子要讓屬下看着主子受傷而不救,不如現在治屬下一個護主不力的罪名,立刻讓屬下死在您面前便是!”
駱天音身軀一震,眼裏有感動也有無奈,青炎是從小跟在自己身邊的人,他的個性自己再清楚不過,是寧死不屈的啊
……
郁天隐瞧着這主仆二人之間的互動,笑聲桀桀一響,“洛師弟和下屬之間的情誼,還真是叫人感動呢!”
駱天音擡頭看着郁天隐,“天音同大師兄之間,也有着師兄弟的情誼。這份情誼一直保留在天音心中,從未改變。”
“從未改變?”郁天隐哈哈一笑,那笑聲裏似乎融入幾分不對勁的力道。
兩旁暗衛臉色突變,而駱天音突然一彎腰,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主子!”青炎驚呼一聲。
駱天音嘴角帶着血跡,背部卻很快就直了起來,“師弟知道大師兄不信,然而不管大師兄信不信,在天音心中,事實便是如此。”
郁天隐的面部帶着銀色面具,誰人也看不見那面具低下的表情,但只有郁天隐知道自己的心開始有些浮躁,而這份浮躁是因為駱天音所說的話。
他被逐出師門之前的十幾年都同仙山子弟在一起修煉,而他因為天分過人而十分得師尊寵愛,這導致他受到其他同門師弟的排擠。然而他一向孤傲不羁,完全不理會那些弱者。從而再一次暗算失手之中,被一群人圍住。
那時,有三個人走到了他面前,而帶頭的……就是小小年紀,卻有着出塵般氣質的駱天音。而他身後便是楚宴之和楚天狂兩個兄弟。
自此他們四人,便結伴成了最要好的師兄弟。
生則同衾,死亦同穴。
可惜……最終卻是這樣的結果。
郁天隐呵呵一笑,笑容裏帶着孤高的冷傲,“今日一瞧,洛師弟看來中毒很深,如今又牽引出冰寒之毒,就算不用我出手,想來洛師弟這陣子也不會好過。洛師弟,師兄最後奉勸你一句,最好不要太靠近她,不然寒毒一旦遇情,氣血上湧,更難壓住!到時候——後悔的可就是你自己了!”
郁天隐一陣狂笑過後,就要騰身而起,兩側暗衛手皆放在腰間劍柄上,随時等待駱天音一聲命令下立即拔劍刺向那嚣張的郁天隐。然而駱天音沒有動,他勉力支撐着自己的身體,看着郁天隐離開。
暗衛不明白為什麽主子不下達命令,白白讓那人逃脫,但只有駱天音心裏最清楚,天資卓越的郁天隐,這些暗衛根本就是對手。
上去,也不過是送死罷了。
他面色僵硬,身子劇烈一晃,人朝後倒了下去,而守在一旁的青炎及時上前攙住,立刻小心地将駱天音的一手放到自己肩膀上,用最不損害的礀勢朝冰室而去。
離開郡王府的郁天隐,帶上一頂帷帽,遮擋住那帶着銀色面具的臉孔。往擁擠的街市一入,緊跟在他身後的一人眉眼一皺,看不見他的身影,心就有些慌亂起來,到處眼睛亂瞄。
就在走到一處羊腸小道的拐角時,突然一震剛烈的風襲來,他只覺生命裏最後一點意識,是錐心刺骨的疼痛。
之後,便是一條生命的隕落。
将屍體一把扔到地上,一個人粗狂而爽朗的聲音響起,“真是個蠢貨!居然敢跟蹤主子您,活膩了簡直!”
那戴着帷帽的人掀開一邊輕紗,露出隐約可見的銀色面具,被稱作主子的人正是剛剛才離開郡王府的郁天隐。
他一雙灰漆漆的眼眸看着地上的死人,眼裏露出一絲嘲諷,“他不會讓人跟蹤我,是有別人。”
“別人?”另外一人聲音透着困惑,表示十分的不解。
郁天隐擡起頭,深潭般死寂的眼裏好似有鬼火幽幽跳躍,“這個別人……我也很好奇呢。”
冰室內。
從她說出那句等待的話開始,這冰室之內就圍繞着一股怪異的氣氛。
她沒有再說什麽,而楚宴之也出奇的未再出聲。
兩個人平靜而默契的等待着,等待着那人的歸來。
而突然間,那冰床之上,背對着木靈薇的人突然身子往前一倒,噗地一口吐出一灘刺紅的血來。
坐在椅子上的木靈薇被驚動了,她極其吃驚地瞧着楚宴之,但她不敢上前,畢竟吃過一次虧,總會長點記性。可她看着楚宴之那模樣,似乎不像是假的。仔細地想了想,木靈薇還是決定上前來。
可是她的人剛剛站了起來,楚宴之卻低吼一聲,“不要靠近我!”
木靈薇被他那聲低吼給生生震住,在她的印象中,楚宴之一直都是肆意灑脫的,就算是當初被她設計中毒,也未曾有這般惶急顫動的聲音。
那麽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
木靈薇心驚膽戰地想着,總覺得內心裏的不安越發強烈,腦海中好似有一根神經在突突地跳動,她終于忍不住發問:“你……你是怎麽了,要不要緊?”
背對着她的楚宴之同樣心裏急躁,因為駱天音寒毒複發之後,為了更好的抑制住他的毒性,經過一種仙山修煉的秘術,和他一脈相連。如今他和駱天音的毒是通體,傷雖然不在他身上,但是病毒複發,卻等于複發在自己身上。
那這麽說來……天音可能出了什麽事!
背對着她的人不說話,木靈薇心裏的不安快要湧出胸口,腦海中隐隐浮動的一些情景也令她越發感到身上的冰冷,似乎已經滲透了骨子裏。
是不是……駱天音出事了?
明明是楚宴之吐了血,木靈薇卻覺得那不安……是來自于駱天音的。
她感到指尖尤其的冷,聲音也在打顫:“楚宴之……你告訴我……告訴我是不是他出事了……是不是……”
那人突然低聲苦笑,“你明明就不懂……卻竟能夠感受……”
“你告訴我!”木靈薇一聽,腦中炸裂,像是有什麽瞬間崩塌,“你不說,我便走過來!楚宴之——!”
“他的寒毒又再度複發了!”楚宴之壓抑的聲音驀地炸響。
木靈薇一愣,感覺到胸口的地方在發疼,一點點的發疼,又複發了?這麽說來他身體狀況本來就不好,但卻為了保護自己不被發現,而強自硬撐,獨自一人為她化作這遮擋風雨的傘?既然早已被那冰雹打得破漏不堪,卻仍不肯放棄。
為什麽?駱天音,你何必做到如此地步?就算你為當年的事情而賠上性命,如今也不能改變什麽了。
木靈薇感到身子發冷,整個人有種要卷縮起來的感覺,但她最後眼眸一定,其中一道執着的光芒倏地閃現。
“我要出去,我不想要再躲在這裏,再這樣逃避下去。”
楚宴之猛地轉過身來,這樣的轉身,是為了讓她不要做什麽傻事。
他的眼眸緊緊盯住她的身影,聲音沉緩而低柔,“目前在還不确認那些人離開之前,你不能離開。寒毒需要呆在冰室醫治,雖然這毒性難治,但是毒早已在殿下身體中長達十幾年,若真的能要了殿下的命,早就要了去。你盡管呆在這裏,上去只能平添累贅。你如果不希望成為拖累殿下的累贅,就不要輕舉妄動。”
她自然是不願意的,但是也不想坐以待斃,又或是說,看着駱天音為她傷痕累累的歸來。可木靈薇縱然多想要離開這裏,多想要看一看上面究竟是怎般情況了,但卻那樣悲哀的發現,楚宴之說得沒錯。
她上去,只能是累贅。木靈薇,絕不能因為你的一時沖動,而毀了他對你良苦用心的布局。
身上的氣力像是被抽光了一般,癱軟地倒在椅子上,她的雙腳擡起,整個人卷縮成一團坐在椅子上,那身影看起來是那樣的凄涼而無助。
楚宴之的眸光一動,剛想要說什麽,卻因那寒毒的侵襲而面色一變。他立刻端坐好,運功護住心脈。
若是殿下真的出了什麽事,應該不會是這種感覺,看來殿下是及時用內功護住了自己,再加之随身攜帶的仙山靈藥。
此時,楚宴之感受到體內的氣息慢慢地平靜下來,似乎不像方才那般劇烈了。
冰室裏的氣氛又開始在一片詭異的氣氛中沉寂下來。
木靈薇擔心緊張着駱天音的情況,而楚宴之則專心用功調息。
二個人一言不發,但相同的是都挂念着駱天音。
就在二人不安而焦躁地等待中,冰室的大門緩緩打開了。
楚宴之嚯地轉頭去看。
木靈薇驚喜地擡頭去看。
兩個人的臉色,在看到來人的面孔時,同時驚變!
而送走了郁天隐這尊大佛後,青炎架着氣絲微弱,渾身冒着寒氣的駱天音努力地往冰室而去,當他們快接近冰室的時候,卻在不足十米處發現冰室大門口處,一封信落在地上。
兩個人面色同時一變,駱天音不知哪裏生出來的氣力,一把推開了青炎,整個人搖晃着朝牆壁上一靠,随後對青炎低喝,“趕緊把那封信舀過來,再看一看冰室裏的人還在不在!”這樣說着,駱天音心裏卻隐約明白,冰室裏的人,定然是已經不在了。
果然,當青炎再次出來飛速移動到他身側時,面上的驚慌足以表達所有的意思。
“主子……都不見了。”
不見了……真的不見了!駱天音的拳頭緊緊攥起,他對青炎道:“把信念給我聽。”
青炎聽了駱天音的話,連忙把信封給拆開,但是卻發現信封裏面,有兩件東西,和一張小紙條。而一件是楚宴之的玉佩,一件便是木靈薇的簪子。
“信,念信!”他急急地道,心中像是被撕裂般,而身體裏又似乎有一股氣力被生生的抽走,
平素裏溫文爾雅的駱天音整張臉都大變顏色,雙唇因為寒毒而幾近透明。
“十裏坡,葉陽天。”
“十裏坡,葉陽天……”駱天音低低地呢喃出聲,像是在想這六個字的意思。猛然間神光一閃,像是有什麽在腦海中驚起。
他因為心急,立刻就要轉身朝外面奔去,但身體裏的寒毒突然牽動,駱天音只感到喉口裏一陣腥甜之氣湧了上來,強撐至此,已經再也沒有餘力。而眼前一黑,他整個人向前倒去。
“主子——!”
十裏坡,葉陽天。
那是漫天的紅霞鋪蓋的地方,鋪天蓋地的赤紅交織着一種詭異的紫色,讓人遙遙望去,像是女子嬌嬈絕麗的笑容,卻又在這諾大孤零中顯得格外凄豔。
那樣凄豔的天空之下,卻孤零零的伫立着一間小屋,同這天地極為的格格不入。
小屋內,兩個剛剛擄來的人此時并沒有絲毫受傷的痕跡。且都安穩地坐在席子上,眼睛都望着同一個方向。
“他——你認識他?”終于受不了這沉寂的氣氛,木靈薇壓低聲音,偷偷地詢問楚宴之。
楚宴之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看着那人的背影,眼神裏不知是喜是悲。
他這樣的神情讓木靈薇更加的困惑了,她本來在冰室剛見到那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