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歷時一星期的冷戰與吵架總算是告一段落,當晚留在Amber過了夜第二天回到宿舍才敢打開背包來看,本來那天是要跟安東尼商議先做哪件的,結果鬧這麽一出也沒來得及把帶在包裏的畫冊放回宿舍,就這麽急匆匆帶到Amber家了。我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幸好沒有被發現。
打那之後安錦便對我放松了些,雖然嘴上沒有講,但我知道她也是不想再鬧僵做出的讓步,我便趁着上課跟安東尼說了一下以後的時間安排,安東尼聽了我的話還笑得前撲後仰的:“看你們挺和諧的沒想到不管哪一對情人都是過不了吃醋這關兒啊!”
我也想不通這麽一件小小的事也能讓他笑成這樣,但我也沒有多想,畢竟真是太多時候我确實不懂他奇怪的笑點。
這之後又過了半個多月,天氣才開始漸漸放晴升溫。在我們勉強可以脫下大風衣穿外套的時候,Sid發來郵件,我看着電腦顯示屏上那素雅氣質非凡的婚紗樣品,那一刻雙手拼命捂住眼睛眼淚都還是奪眶而出。
我的專業老師是個五十多歲的留着一把絡腮胡子的高大的男人。自習課的時候我都會很安靜地一個人坐在那裏琢磨着畫,他經常會過來看我們的進度,偶爾指點我們。我交上去的作業他都會很滿意。終于,期中時候我交了我的第一幅油畫作業給他,他細細看了很久,最後他皺起了眉頭。他說,你的感情很豐富,可你太不會表達。濃郁的感情需要濃郁的色彩來表現,可你不敢。我這才茅塞頓開,總算明白了為什麽每次交作業他很滿意卻總告訴我我還有很大進步空間。
這以後的專業課我都很用心畫,大膽的用色被老師誇獎了很多次。我便抓緊了機會一有空就叫上安錦出去畫,有時在街頭畫畫速寫,有事為路人畫畫像,倆人一起走了不少地方。緊接着一天安東尼帶我去到工作室,面前四個穿着婚紗的女模特站成一排,個個面容清麗身姿曼妙,我聽到Sid帶着疑問的聲音說道:“雖然對你做兩個女人的婚禮的婚紗這個主題有些不了解,不過我想她們诠釋地很好。”
是很好,非常好。
我看着兩對幸福的她們,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人生就像走一條三角函數線啊,經歷低谷之後,迎來的便是全勝啊。
這天我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回去,告訴她我專業的進步和生活中種種好事,母親笑得很開心,說話也聽得出她很欣慰,接着又随口說了下季晨的近況,說是最近經常來看她,帶各種禮品什麽的,還很親切地聊天,說很想我,逮到空要過來看我之類的。我想着這麽些年來,我一直挺忽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就連出國來這麽久,每次都是他聯系我而我從沒主動聯系過他。可我實在很喜歡這孩子,只要他靠過來,我絕對是無法推開的。
我最無法抵抗的,就是那空氣陽光般的存在的東西啊。
最後母親随口問了下安錦的情況,我也除了感情方面都一五一十告訴她了,我想這畢竟還不是時候說那事。便只随意聊了一會兒挂了電話。
轉眼到了夏天,我的頭發因為安錦勒令不能剪短已經在逐漸留長,前邊劉海被我弄成中分,而腦後不知覺這會兒已經長到了齊肩了。安錦很多時候會湊到我頸邊來嗅一嗅,她總說我有股好聞的氣味,每次聞到都讓她欲罷不能以至于急切地想要推到我。事實上她在第一次一夜五次之後我終于發威把她壓了,然後就一直是被我壓了,從此再也沒有推倒成功過。
我有時候會想,如果那個陰雨連綿的初春我們沒有經歷那些,我們現在會是什麽樣。每當這時候安錦會丢給我一個白眼,然後說話與實際毫不相符的霸氣說:“你這輩子注定是我的,我能讓你逃了?”
我們一行人有空會去June的酒吧喝喝小酒聽聽歌,June很會玩飛镖,一紮出去準中紅心。我們四個人跟她比,輸一次罰喝一杯酒。本是覺得這樣不可能會輸得很慘,結果每次玩這個都輸得一塌糊塗。不過June很義氣地會陪我喝,無奈我容量太小,通常還沒玩盡興我就已經醉倒了。June有時候會調笑我,說我還是短發好看一些,自然一些,留長發不知覺就有了一種女神的距離感。我伸手從腦後抓了一小撮頭發,看着傻傻笑:“不了,這是她叫我留的,不習慣也得習慣起來。”
愛情就這麽不知覺中,改變了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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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安錦會挑着不同時間去不同的街頭畫畫,本意只是練練手,有路人停下來請我們幫忙畫像的時候,我們會在盡快的時間內畫好直接送給他們。這期間認識了一位略微有些肥胖的婦人,她看過我們的畫之後對我們很是贊賞并且那之後便一直跟着我們兩個去各種街頭畫畫,一直很敬業地充當我們的模特兒。她的顯得臉有些臃腫,可眼神卻總是透露着一股若有若無的滄桑。休息的時候她會給我們講她年輕時候的故事,外出作畫的時間,我們總是過得很快樂。
她從不肯告訴我們她的真名,她只說她叫J。她年輕時是一個舞蹈演員,曾經跟着劇團到處演出,後來經歷了某些變故之後,我想大概是一些感情上的原因,結果就是她贏得了愛人卻失去了工作。後來愛人因為一場車禍去世,她便沒有了生活的信心,成天酗酒抽煙,這才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她說得盡興的時候,偶爾會給我們秀幾個舞蹈動作,盡管年紀大了身材走樣了,她的動作卻還是保留着那份韻味。她總是看着我們說年輕真好,大概意思還是就算年輕心多狂躁至少還有力氣去瘋去鬧。
直到有一天,一個叫Soy的女人在靠湖邊的草地上找到正在看着J跳舞的我們,突然就抓過還一臉陶醉跳着舞的J邊哭邊叫起來:“別再跳舞了!你還把自己當成Jarois麽!她已經死了!你好好過日子不行麽!別再瘋瘋癫癫了!!”
我跟安錦驚得目瞪口呆,正要上前去拉開這兩個人,卻看到J一臉默然地甩開了她的手。“你幹什麽呢Soy,我就是Jarois啊。”
她是個可憐人。
後來我們才得知,J其實并不是J,Soy口中的Jarois才是真正的J,是她死去的,學舞蹈的愛人。
我不知道要把這份愛刻得多深刻,才會至于把自己當成了愛人來活着。
J被Soy送去了療養院,從此我們的畫裏便很少再出現這個有時笑得天真有時又眼神憂郁的可愛的胖女人。偶爾我們會去她在的療養院看她,她會很開心,搬個凳子很認真地講她跟她愛人的故事。她還是把自己當成J,我們心裏都知道,她是改不過來了。
有一次去看完J,安錦咬着飲料杯中的吸管突然問我:“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也會像J一樣麽?”
盛夏的陽光撒了滿地金黃,我很認真斟酌想了想,回頭朝她笑道:“光消失了,植物也會死的。”
她“啊”了一聲,這以後再沒說起過這類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