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回家的時候母親正從陽臺收了衣服放回房間,拎了個小花灑出來給一直養着的蘆荟澆水。
我腳步沉沉回房間關了門,看到書桌上母親放那兒的夏川拍的那張照片,沒來由地就皺起了眉頭。
也還沒跟夏川告過別。
男人嘛。
我心裏呵呵笑了聲,也沒多想抓起手機就給夏川打了個電話,約在小區樓下附近的公園見面。
又開了房門準備洗把臉就出門,一開門撞到小心翼翼貼着門的母親。我吓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驚慌地拍了拍胸口:“媽,你幹嘛呢?”
母親面色窘迫,支支吾吾回答道:“我……就聽到你打電話,好奇就聽了下……又要出門呢?”她的眼神裏帶着些猜測的意味,“跟誰呀?上次那個男孩子?”
我無奈地側着身子出了房間徑自走去洗了個臉,順手抓了兩下頭發,看着鏡子裏面在我身後的門邊扶着門欄的母親,才回答道:“嗯。但只是朋友而已,別想多了。”
母親擺了擺手,“安錦都找男朋友了,你跟她這麽好,也快找個男朋友吧!我看上次那孩子就挺不錯,今天出去多交流交流……”
“你是從哪裏知道安錦有男朋友的?!”第二次聽到說安錦的事情,我頓時腦子一熱,毫無預兆地打斷母親繼續說話,聲音不受控制地大聲起來。
我簡直煩躁到了極點。
如果躁氣可以變成實質的東西,我大概可以把這棟樓都給拆了。
母親疑惑地仰了仰頭:“你這麽火大做什麽?我剛剛給安錦打電話想叫她在你出國之前多陪陪你來着,但是是個男的接的電話說是她男朋友,那電話都在別人手中了還能有假不成?”
又是男人。
男人。
不是還口口聲聲說喜歡我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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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喉嚨一陣緊縮,跟着整個胸口像被個有着尖利指甲的爪子攥緊了,一股勁兒拉緊。我說不出話來,沖到客廳拿了手機便往外跑去。
坐在公園小路邊的藤椅上,低頭看着地上的螞蟻,見它們一字排着隊橫過着小路,想着又是要下雨了吧,便是這樣眼睛失了焦也不肯移動視線,好一會兒,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遠遠地在叫我,這才緩慢地擡起了頭,重新定格視線。
夏川今天穿了件淺灰色的純棉t恤,一手拿着一杯奶茶腳步穩健地像我走來,走至我面前,眉眼彎彎地遞給我一杯。我遲鈍地接過,塑料管子狠狠紮進奶茶杯裏發出“啪”地一聲響,夏川悶悶笑出聲來:“這奶茶惹你啦?這麽一副怨氣沖天的樣子。”
我叼着吸管瞄了他一眼,只管自己喝着,不出聲。
“莫不是你特地叫我出來,就為了喝我這路上買來的奶茶吧?”他調笑道,“快說吧,我知道你有事。”
我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瞥着他,才開口道:“我要出國去了,走之前跟你道個別。”
“我就知道。”夏川漸漸斂了笑容,“我還在想你是不是不打算跟我講的呢。”
“你怎麽知道的?”我擡頭正眼看了看他,他這才走到我身邊坐了下來。
“夏老師告訴我的。”
似乎是很風輕雲淡的一句話。
“你怎麽會叫他夏老師?”雖然這樣的話問得有些無厘頭,因為也并不是沒有人會這樣叫自己的父親,但話一出口便收不回來了,便只好在後面接着說道,“啊,別介意,我就是那麽一問。”
他爽朗笑道:“當然不介意,夏老師他本來就是我老師。”
我下意識咬了咬吸管,:“原來你是一直跟着夏老師學美術的呀。”
“是養子而已。”
耳朵被鋪天蓋地而來的耳鳴炸得疼。
我愣愣地扭頭,他清俊的臉上笑容淡淡地,在身後飄着落葉的背景中看着他,落寞的樣子,讓人感覺那種心情會紮到人呼吸困難。
我機器般扭回了頭,口中吸管被我咬得殘破不堪,好像內心那一塊永遠補不完整的部分。
就這樣沉默着倆人都不說話了,我埋着頭,雙腳踢着地上的落葉,扯不出其他話題來了。
好一會兒,他放下了手中的奶茶杯,眼神幽幽地打破了沉默。“你,跟安錦,現在怎樣了?”
提到安錦,我本是放松的心情一散而空,煩躁感逐漸占上心房。我不耐煩地回道:“怎樣?不就是那樣。”
他語氣淡淡地,望着面前那方綠茵茵的草坪說道:“因為你們太不現實。”
我重重呼出一口氣,晃了晃手中的奶茶杯,還剩着三分之一的奶茶,順手一扔,奶茶“咚”地一聲被投進了一邊的垃圾桶。
“怎樣才算不是那樣?成天都過着甜膩膩恩恩愛愛的日子,那不是生活。”夏川回頭瞄了我一眼,随着我把奶茶扔進了垃圾桶,“男女之間所謂生理平衡都不能避免生活其中障礙,何況你們不平衡。”
“你就是還在意所謂世俗。”我嗤笑,“我們連被你們歧視成這樣的性別問題都能抛之腦後,難道不比你們更叫真愛?”
“是,你們有愛,你們只有愛。于是呢,現在呢?”他咧了咧嘴,似乎在笑我天真,就這麽輕輕淡淡一句話,把我從高高在上的浮雲一把拉到了地底。
我們只有愛。
只知道你愛我、我愛你的人,若沒有随時的甜蜜溫柔鋪墊,起起落落如此,是會生鏽掉漆的。
我們,這就開始生鏽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