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到家的時候,在門外就隐隐聞到刺鼻的煙味。強烈的厭惡感自心底升騰起來,又來了,那個家夥。游手好閑不務正業掐到空就來我家要錢的那家夥。
見我嫌惡地臉色,安錦扯了扯我的衣袖,小心問道:“怎麽了?”
這樣不堪的一幕,我真不想讓安錦看到。
或者說是讓誰看到都無所謂但絕對不能讓安錦看到。
我在怕些什麽呢。怕她知道我家貧窮,怕她知道我家庭背景如此糟糕,怕她知道我有這樣一個令人嫌惡的舅舅。
我什麽都怕。
安錦安慰般拍了拍我的背,輕聲說道:“沒事啦,我們先進去。”
她說着伸手要拉門把手,我緊張地一把抓住她,搖了搖頭。
“沒關系的,蘇然,不管是怎樣糟糕,我都不會嫌棄你的。”她溫柔地笑着拿開了我的手,打開了門。
映入眼簾的是講幾張椅子擺成一排懶散不成體統地瘦成皮包骨躺在上面抽着煙的男人。母親站在桌邊看着他,眼神淡淡的,也不說話。直到我們開門進來,母親訝然望着我和安錦,眼裏才有了絲惶恐。
母親也在怕。
她擔心的,和我擔心的是一樣的。
她怕我們家這樣的環境會讓安錦從此遠離我,不再與我做朋友。
安錦笑盈盈地迎過去環抱住母親的腰,靠在母親懷裏撒嬌道:“媽,錦兒回來啦——”
母親驚訝于安錦的反應,随即擡眼看向我。我厭惡地盯着椅子上那半蜷不伸的人,伸腳踹了下。“打算什麽時候走?”
安錦倚在母親懷裏,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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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椅子上的人對我的踢踹不管不問,翻了個身,随手将煙灰敲在了幹淨的地板上。“老樣子,拿了錢我就走人。”
“你還真有臉來要,我家欠你了麽,憑什麽隔三差五就來找我家要錢?”我狠狠拉出被壓在他腳下的椅子放到一邊,又伸出一腳踹了過去。
“嘿,你個小雜種你還敢說,”原本仰躺着的男人騰地坐直了,食指對着我鼻尖罵道,“就是你幾年前弄斷了老子的腿,到現在一到下雨天都疼得要命,這不是你欠老子的是誰欠的?老子找你要點錢就這麽舍不得了?”
我毫不留情地抓住那根嚣張的食指狠命往後掰去,看着男人痛得擰成抹布一樣的臉我恨不得就這麽吐口口水上去。“你啊,六年前那腿是活該被我打斷,最好是打到現在都起不來床才好。現在還敢來要錢,我看你是連你這手指也是不想要了哈?”嘴上說着,手上更是加重了力氣,這手指已經被掰彎到了一種奇怪的姿态,正處于斷與不斷的臨界點。我聽到男人凄慘的求饒,冷冷笑了一聲。
“快——快放開我——你要痛死老子啊兔崽子——蘇然你個畜生養的竟然這樣對老子——啊——小……小月你快救我……叫你女兒住手啊快……手……手指斷了……真斷了啊……”
竟然向母親求饒。真是個愚蠢的男人。我用了些力踢開了他坐在身下的椅子,身體沒了椅子的支持瞬時就那麽雙膝跪了下來。這一跪使得手指被向後掰得更厲害了,叫聲直接如殺豬般嚎了出來。“你真蠢,我媽要是會救你,才不會由着我動你。”說着我轉頭望向了母親。
母親懷抱着安錦,回頭輕聲說道:“然然,放開他吧,吵到鄰居不好。”
我這才松了他的手指,只狠狠再瞪了他一眼。任他癱軟在了地上。
母親松開了安錦,緩緩走到了男人跟前。“哥,你到現在會變成這樣完全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事到如今我也不好再說什麽,你也知道我們現在家境并不怎樣,你又何苦來為難我們。你總以為那個人還會像十幾年前那般縱然你嗎?今昔不同往日,你眼裏裝的不是過去也不是未來,就只是得過且過的今日嗎?”
母親這樣說着,沒有猶豫地拿出了布袋放到了他身上。“這些錢,給了你,我們家這一個月都只能勉強撐過去,這是最後一次給你錢,以後怎樣,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想然然不會想再見到你。”
說完拉着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的安錦進了我房間。
我望着乖乖随着母親走的安錦,心裏有些亂,就跟着也進了房間。
母親拉着安錦的手,溫柔地撫摸着,給安錦解釋道:“錦兒,你也看到了,我們家是這樣一個情況。然然跟着我生活長大,外面那個嚷着要錢的是然然她舅舅,是我的親生哥哥。從年輕時候就游手好閑一直到現在從未參加過工作,得空就來我們家伸手要錢。我也只是個別人請的家裏的零時工,賺得并不多。其實并不像被你看到這樣的一面,然然從未帶同學回過家,想必你是她認定覺得深交的朋友,看到這樣的一面難免會有些什麽影響……”
不等母親說完,安錦咯咯笑了起來,她反握住母親的手,重重握了一下:“媽,說什麽呢,我都叫你媽了,怎麽會因為這點事看不起咱家呢。蘇然很愛媽的,我也愛媽。”
母親有些驚訝于安錦的回答,好一會兒才展開了笑顏,嘴裏連聲說着“好好好”便起身去了廚房做飯了。我感激地看着安錦,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我确實沒想到安錦會表示得這樣明确說不會嫌棄。
想了又想欲言又止好幾次,才終于只說得出一句“謝謝”。
安錦的眼睛彎彎的,坐到我身邊來伸出雙臂抱住了我,在我耳邊輕聲喃喃道:“不用謝,因為我是你的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