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美術館游廊很多,牆壁上擺飾着上星期夏川的畫展展出的畫。一幅幅幽深的黑像個無底洞想把人吸進去般深邃。
我腳步虛晃着扶着牆壁,順着螺旋樓梯上了樓,終于在一個靠窗的桌邊看到了正看着畫展介紹的安錦。從窗裏透進來并非溫暖的光亮,照着安錦披在身後的長發。看着這樣的安錦,瞬間就靜下了心來。我擡腳走近她:“原來你在這裏啊。”
安錦歪着頭,像是要看向我,但視線依舊停留在那硬質的折紙上。
“這不是那幅畫麽,照片裏的那幅。”她纖長的手指指着紙張上一幅畫,終于拾起視線。
我掃了眼畫展介紹,說不出話來。
雖說是疑問語氣,但是,憑安錦,那樣了解我的安錦,怎麽可能不知道真相。
哪來的什麽蘇末,從頭到尾,都只有蘇然這一個人而已。
安錦一直都對我這般知根知底。
只有沉默着。
還是沉默着。
安錦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地張開雙臂将我擁在了她懷裏,聲音低低地在我耳邊輕語:“蘇然,我從未見過那般孤弱無助的你。”
竟沒來由地松了口氣。
你看出來了,真好。
心知你是如此懂我,定是也知道我這種性格不可能親口坦白照片中那個柔弱盡顯的人就是我。
親近如安錦,盡管看不到我脆弱的一面,但她了解我;陌生如夏川,也被一眼就看穿所有僞裝。我的外殼,騙到的不過是那些與我并未有多交集的人而已。
那是我僞裝得不夠好,還是真的太容易被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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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頹喪得仿佛全身都失了力氣,連站着都得倚靠着安錦。
“我很沒用吧。”我問安錦。
“你很厲害呢。”安錦的手輕撫着我的後背,溫柔地回答我。
其實,是真的很沒用呢。
從十三年前被趕出家門,看着母親日夜以淚洗面卻不知如何安慰;看着嗜煙酒如命的舅舅無賴地踹開家門大搖大擺進出我家伸手要錢卻無力反抗;多年來受地痞壓迫去買個菜都要收保護費,轉到新學校之後被同學扔石子潑顏料水罵“沒爸爸的臭小孩”。
這樣想起來,大概就是那時候性格開始孤傲起來的吧。就那樣一直過着沒有朋友的日子。
安錦的目光溫潤如水,好聽的聲音如涓流般緩緩彙入我心。
“蘇然,找不到人比你更厲害了。”
這樣的話,盡管心裏明白只是安慰,但總歸已經真正感受到有朋友的好。
我用力抱緊了她,破碎的心情終于被拼湊了起來。“安錦……你是我的光啊……”
安錦沒有說話,由着我緊緊抱着,手輕撫着我稍顯淩亂的頭發,溫柔地安慰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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