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九幅畫 初相逢(二)
一日,子簫慎重地把羲岚叫出來,說他一個舊友回到了太微城,要為她引薦。難得見他如此态度,羲岚好奇地問是誰。他只說是一個喜愛游歷山水卻足不出戶的人。這句話好生矛盾,羲岚頭腦發昏,決定跟他去赴會了再說。
不管過了多少年,那一日的場景都記憶猶新。因為仙界所有城鎮都限了最低飛行高度,她與子簫騰雲駕霧來到太微城門前,便步行前進。不過子簫是穩步前進,她因方飲小酒,淩波微步,時而輕飛,時而落地。朱雀天春夏長、秋冬短。那個初夏的早晨,又恰好飄了些桃香小雨。雲裏仙城,雨中春樹,鸾鳳翺翔長啼,群仙來來去去。在石砌的高大城門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棵桃樹下的背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少年白袍曳地,長發及腰,渾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只有一塊玉,也只能頂她半幅畫的價,但不知為何,她忍不住放慢飛行速度,盯着那背影看。其實不光是她,途經城門的行人也都忍不住多看他幾眼。只聽子簫喚了一聲“逸疏”,少年便半側過頭來,後慢慢轉過身子。與此同時,羲岚正巧從低空中落下,七星綢帶輕飄飄地落在她的羽裙兩側。
與那人四目相交的剎那,羲岚呆住了。
子簫走上前去,拍了拍少年的肩。短暫問候後,他轉頭對羲岚道:“羲岚,這是逸疏,我最好的朋友。我素來當他是親兄弟。”
子簫是仙之名士,因為他的到來,偷瞄逸疏的人不再躲藏,光明正大地向他們仨人投來好奇的目光。羲岚卻很震驚。這人分明就是她的老朋友,老冤家,搖光神柏……不對啊,他不是被她一爪推下搖光山了麽?
“在下逸疏,字子安,見過北落仙子。”語氣雖客氣,嘴角也是揚着的,但逸疏的笑遠不同于子簫的清雅之笑,不但讓人感覺不出愉悅,還帶着一點銳利。
“你你你……”羲岚指着他顫聲說道,半晌說不出句下文。
子簫看看羲岚,又看看逸疏:“怎麽了?”
“大抵是勞煩子簫兄費神為我引薦這位姑娘了。”逸疏笑意明顯了些,“羲岚是我的舊識。”
進入城中酒肆坐下,逸疏言簡意赅地向子簫說明來龍去脈,把一個糾纏一個神煩解釋成了他“堪托死生”,把她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解釋成了“唇齒相依”,聽得羲岚目瞪口呆,幾度被酒水嗆到。想他與自己冤家了千年,什麽也沒被她影響,唯獨學來了她一招半式的不要臉。經過一下午的促膝長談,她總算明白這棵樹為何堅持離開搖光山:兩千多年前,他打從在搖光山上發芽,日日夜夜閑得無聊,養成了觀星的癖好,後竟與日月星辰通靈,習得了個對六界之災未蔔先知的本事。他不論如何都要化身為人,是以看見碩大魔星降世,才離開搖光山斬妖除魔去了。
好夢甚美,現實甚慘。盡管逸疏心系天下,盼以光芒沐浴蒼生,但他由神柏幻化而來,在仙界沒後臺沒背景,找不到施展抱負的出路。他不肯接受子簫的幫助,向上仙自薦又總因馬屁拍不到位碰釘子,所以風塵碌碌這麽久,到現在也還只是一介布衣,還被不少對手嘲笑。羲岚聽後萬般感慨,好在自己是個姑娘。不管位居高低,姑娘沒抱負都不會被人笑。而男子不同,若像子簫那樣身處高位,又曾有過一番作為,寄情書畫那叫有閑情雅致,淡泊名利。但身處低位,有抱負叫好高骛遠,沒抱負叫窩囊廢。逸疏這樣的有志青年自尊心又強,不肯接受恩惠,多半會被自己郁結死。想她不過是纏着他的菟絲,還什麽都沒做呢,便已經是靈仙了……由此,她總結出兩條人生真理:第一,當姑娘好,是真真好;第二,做人嘛,開心就好。何必瞎折騰呢?
從這一日開始,羲岚和逸疏也成了朋友。認識逸疏久了,她懂總算琢磨透子簫那句“喜愛游歷山水卻足不出戶”的意思:愛游歷山水,是指他重視生态,喜歡與大自然接觸。而足不出戶,是指他比較宅,有社交障礙,不喜歡跟外人打交道。所以,她經常與子簫單獨見面,也經常與他倆一起見面,卻極少與逸疏單獨相處。逸疏這木頭也确實是根木頭,羲岚跟他對話總會有那麽點不對盤,或被他幾句話堵得啞口無言。打個比方說,她的大作頗受市場歡迎,當着他倆嘚瑟道:“最近我身價不錯啊。”子簫會說:“真不愧是北落仙子。”逸疏卻若無其事道:“聽聞最近豬肉又漲價了。”
另外,羲岚一直認定,一位合格的仙女得纖纖如柳,飄飄如雲,體重數字一定不能太大。所以,她很注意身材,為此甚至願意少喝點酒。有段時間她去鬼宿旅行,一路胡吃海喝,但也累得要死。回來後她發現自己變重了,跟子簫、逸疏碰頭時随口說了一句:“為何出遠門回來反而比之前胖了呢,奇怪……”
子簫道:“說明這次出行你玩得很是盡興,而且外表看不出變化,不必挂心。”
逸疏道:“因為你吸收了天地之精華。”
羲岚道:“呵呵,那逸疏這樣苗條,可是釋放了太多精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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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子簫沉默了。逸疏臉紅了,說她無恥。她只覺得先撩者賤,她不過還嘴,他才無恥。而且,逸疏确實把她刺激到了。她很快瘦了回來,并若有若無地在他們面前顯擺:“最近我好輕呢。”對此,子簫會說:“難怪最近人們形容一個女子頗有姿色,都會說‘岚腰掌中輕’。”她正被誇得飄飄然,逸疏一句話又把她拉入了谷底:“本來可以多漲幾兩錢,何必把自己弄那麽輕。”
每次遇到這種情況,羲岚都會想,兵無常勝,不如忍之。但逸疏沒這麽大度,最後一定會惹得她跟他鬥嘴鬥到天昏地暗。逸疏不像她與子簫那樣愛吟詩作賦,但口懸河漢、舌搖山岳之力,卻一點也不比她弱。她快氣死了,跟子簫告狀,子簫卻說,逸疏年輕不懂事,不必與他計較。年輕年輕,他哪裏年輕了,明明比她老一千多歲,卻從來不知讓着她點。她想,還是子簫好,溫和卻不乏姿态,與他結交是如飲醇酒,令人不覺自醉。
羲岚、逸疏、子簫經常三人行,過得還算滋潤。時有羲岚的小夥伴兒們發出羨慕的感慨,說羲岚你何德何能,與兩個濁世仙公子日日結伴而行。羲岚覺得這是謬論。濁世仙公子是子簫,必須不是逸疏,因為逸疏嘴太不饒人。背着好友批判他自然不好,她只淡定地肯定了子簫好看的說法。小夥伴兒們都大驚失色,紛紛維護逸疏:
“你不覺得逸疏也很好看?逸疏是美男子好麽,無須任何錦衣華袍裝點,都美得跟畫裏走出來似的。”
“子簫長得太漂亮了,有些陰柔,我是姑娘跟他站在一起都會有些自卑。逸疏不一樣呀,雖然長得俊逸非凡,卻很有男子氣概。”
“呀,你既然不覺得逸疏好看,那也別暴殄天物了,把他讓出來給姐妹們分享。”
“不過逸疏雖然仙階不高,看着卻很難接近。你說他會不會丢臉色給我們看啊……”
“是呢是呢,上次在當鋪遇到他,我都不敢跟他說話。”
之後,她們不怎麽考慮羲岚的感受,自行将話題從“逸疏好看”轉到了“如何接近逸疏”。羲岚的審美也因此受到了沖擊。她承認,逸疏是有一張五官極為端正的面容,可這能掩飾他的重大性格缺陷麽?一個總與她對着幹的人,再是好看,也讓她察覺不出來。
不過,木頭脾氣不怎麽好,心卻也不怎麽壞,最起碼他對孩子和幼獸都特別溫柔。一次她與子簫去他家中拜訪,他在門前小心地抱着一只受傷的白貓,過去詢問,才知它被人遺棄在此。現在小貓瘸了腿,眼睛都沒法完全睜大,卻微微張開粉色的小口,嗚嗚叫着,像在哭一樣。羲岚心疼得心都快化了,逸疏卻比她還焦慮,翻箱倒櫃找遍藥材,施展法術為它治療。從這一刻起,這只貓成了主子,羲岚和逸疏成了奴才,每天忙裏忙外就是為了照顧它。逸疏生活清貧,只能用法術為它治療,羲岚則是在外賣畫抓藥,把最好的靈芝仙草都奉獻給了主子。子簫見他們難得相處愉快,便多留些空間給他們,未參與養貓一事。他倆獨處的時間變多了,也變得更有默契。經常到他家拜訪,羲岚發現,原來逸疏那麽宅不是因為不愛交友,而是因為他忙着懸梁刺股。他的書房比卧房大四倍,塞滿了史籍兵書、神仙列傳、策略散文、治世通鑒。他一半的時間用來讀書,一半時間用來鑽研仙術,難怪沒精力參與她與子簫的詩畫閑情。想想自己書房不比他的小,她的書架上裝的卻都是文學作品,她覺得自己與逸疏真是兩個世界的人。只盼逸疏有一日能施展才華,才不負他如此辛勤。
盡管如此,羲岚還是堅持認定毒舌影響儀容,直至一個秋日下午的到來。
那一日,楓葉燒紅禪月湖畔,黃金桂子十裏飄香。羲岚途經禪月湖,見水明如鏡,扁舟無數,許多人臨湖放風筝,舞了漫天彩色旌旗。岸邊有熱鬧的書攤、畫攤、紙鳶攤,有才之人喜歡在攤鋪上紙筆,臨湖寫詩作畫,再把字畫粘在風筝架上放飛。見仙女們提着線軸飛入水上空中,穿雲越霧,身影在湖面靜移,時隐時現,羲岚也有些手癢癢,想去繪一幅圖玩玩。走着走着,她看見了一個書攤前逸疏的背影。她有些驚喜,正想上前去打招呼,卻發現他旁邊還圍着四個同齡少年。
一個瘦高少年面帶嘲色道:“小白臉,你以為自己是個小白臉,有幾個姑娘喜歡便忘了自己是誰?”
一個胖子惱道:“天天跟在北落仙子身邊,嗡嗡嗡轉來轉去像只蒼蠅一樣,讨厭死了,不知自醜!”
另一個少年正在放風筝,還忙不疊道:“只有我們大哥才有資格站在北落仙子身邊,你給她提鞋都不配!”
三個人數落了一陣子,一直搖扇不語的“大哥”才滿面陰沉道:“你說雲霄仙君便算了,你是個什麽東西,不知道會讓人笑話麽。還是回家照照鏡子吧!哦不,喏,這裏有面鏡子讓你照照。”他指了指他們正在放的風筝。
擡頭看了看那只風筝,羲岚倒抽了一口氣。風筝上畫着一個人像。那是一個頭上戴花、塗了胭脂、一臉谄媚的娘娘腔,若不是一只眼睛是深碧色,沒人能猜到他們畫的是誰。許多行人都擡頭看着那幅畫,對畫與逸疏指指點點,有同情的,有譏笑的,有看好戲的,也有漠不關心的。
居然這樣欺負她的好友!羲岚快被這幫人氣瘋了,想沖過去挨個教訓他們。但逸疏不怒反笑:“這畫不錯,若再來一首詩助興,理應更有意趣。”說罷,他提起一支筆,在空中飛速寫了一首詩,用仙術将懸空的字度入高空,附在那張畫上。
那“大哥”道:“他寫了什麽?降下來降下來。”
少年把風筝降了些,衆人都擡頭往上看去,只見上面寫的是:
良匠繪形容,
為吾表名蹤。
當風輕借力,
一舉入高空。
天高身漸穩,
只疑赴帝宮。
幾人平地上,
看我碧霄中(1)。
讀完這首詩,嘲笑逸疏的人都笑不出來了,原本同情他的人也露出了欽佩之情。羲岚更是莫名覺得感動,在心中為逸疏鼓掌了一百次。而四個欺負逸疏的少年不開心了,瘦高少年氣呼呼地拾起一塊石頭,把風筝彈下來:“寫的都是什麽狗屁不通的東西!”
“落魄之人的故作姿态罷了。”那“大哥”合上折扇,怒道,“給我揍他!”
三個人圍了上去,胖子挽起袖子,面露兇色,另外倆人架住逸疏的胳膊。胖子揮舞拳頭,對着逸疏的臉便是重重一拳。他剛想打第二拳,羲岚急忙施展蔓藤法術将他的四肢束縛住,跑去擋在逸疏面前:“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幾個都在做什麽?!”
“哇,北落仙子……”胖子驚得更不能動彈了。
逸疏錯愕道:“羲岚,你為何會在此處?”
那“大哥”也慌了,吓得折扇都快掉了地,對羲岚拱手道:“北落姑娘……在下不是有意……這小子實在可惡,時時刻刻纏着你,在下、在下只是為北落姑娘出一口惡氣……”
羲岚對這人有點印象,似乎是某次品酒花宴中總纏着她說話的仙君。但她對這種路人甲一點興趣都無,只護着逸疏道:“什麽叫纏着我?逸疏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們這樣欺負他,便是和我過不去!”
“可是,他就是個沒本事的小白臉……”
“什麽又叫‘小白臉’?長得好看便是小白臉?那我還只樂意跟小白臉在一起,總比看見你們這幫歪瓜裂棗好。我不想跟你們說話,快滾。”
不想那“大哥”一委屈,居然眼淚汪汪道:“北落姑娘……”
“滾呀!”
眼見情勢無法挽回,“大哥”帶着三個兄弟灰溜溜地離開了。羲岚平定了胸中的怒氣,轉身擡頭看着逸疏:“你真是笨死了,為何不還手?”
逸疏答非所問地笑了:“羲岚,認識你這麽久,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如此動怒。”
“廢話,他們欺負你,我怎麽可能不動怒?”見他嘴角青紫,還滲出了些血跡,她嘆了一口氣,輕輕捧起他的下巴,“你的臉受傷了,把頭擡高點我看看。”
他乖乖地擡頭。她盯着傷口看了很久,施展法術,為他開始治療:“你還沒回答我,為何不還手?”
“無妨,吃點小虧總比亮出底牌好。”
“受不了你,都不曉得一天到晚在未雨綢缪些什麽。”她異常認真地為他治療,因而變得有些緊張,“我的治愈術練得很糟,這個只能頂一會兒。還是趕緊回去敷點藥。”
“好。”
“怎麽聽着像敷衍,你會好好敷藥的,對不對?”
“北落仙子所命之事,逸疏敢不力任?”
聽他口吻甚是放松,她疑惑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卻正巧對上他溫柔的目光。心髒猛地抽了一下,她收了收手,又恢複鎮定,聚精會神地為他治療,飛速眨着眼睛,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她只能看見他身後的茫茫秋景,山水花草被煙霭掩抑,自有一番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
羲岚承認,他不講話的時候,或溫柔的時候,确實非常好看。她甚至想,如果這張臉長在自己脖子上就好了。如果擁有瘦長的臉頰、高高的鼻子,那一只水晶般漂亮的碧綠眸子,應該是一種奇妙的體驗。但想想如果真長在自己脖子上,自己非但不能看見,還會變成雙頭怪,那就不大好了,畢竟她對自己的臉也甚是滿意。糾結了許久,還是決定把臉還給他,當每天看得見他的人就好。而什麽人才能每天看見他,這問題難倒了她。很多年後,她意識到這思想很有層次,一言難盡,真要解析,恐怕得寫成一篇文章,标題應是《論初次想當太微夫人的意識浪潮的分析與解讀》。
不論如何,這件事過後,羲岚總算在心中為逸疏的姿色加了認證。而後遺症是,當他沉默之時,她總是忍不住盯着他的側臉看。一次,他們一起為小貓沐浴,她瞄了銅鏡一眼,又偷偷瞄了他一眼,卻被他轉過來的視線逮了個正着。她心裏又是一跳,埋下頭去佯裝無事。
逸疏淡淡道:“雖然你一直吊兒郎當,但最近情況特別嚴重,沉迷美色,玩物喪志,還指望能做好什麽事。”
她的臉無可遏制地漲紅:“玩物喪志你是天天說,我……我沉迷什麽美色了?”
“對鏡子看太多。”
她松了一口氣,又意識到,近日每次與逸疏見面,她都忍不住對鏡檢查妝容,想在他面前好看一點。她由此推出是因她察覺到他的美色所致。作為他的鬥嘴勁敵,她在外貌上也必須得碾壓他。而他說她“沉迷美色”是指她自己而不是他,證明這一局她大獲全勝。她又由此推出,聽見他所謂“你有美色”,她開心得快要飛上天,是因她大獲全勝所致。
功夫不負有心人。十多年過去,逸疏通過考試,被晉升為子安靈仙。羲岚和子簫都為他感到開心,仨人還開酒壇子痛飲了一個通宵。不過後半夜逸疏自感不勝酒力,便停了沒再喝。羲岚與子簫喝得比較透徹,酒到酣處,羲岚發現逸疏愣是沒再碰一下酒壇子,對子簫說逸疏志向遠大,搞不好以後得跟你一樣,能當上仙君。子簫望了一眼羲岚,笑着搖搖腦袋道:“過兩百年你再看。”那會兒羲岚還以為,他搖頭是覺得逸疏不太可能兩百年內當上仙君。
這之後,羲岚還是過着她舒服恣意的小日子,逸疏卻分外自律,兢兢業業,常出遠門,回來會跟羲岚說很多她沒聽過的趣聞。例如羲岚知道,九州的凡人稱謂與仙界大不相同。他們不僅有名有字,還有姓,凡人稱呼他人,總喜歡用姓氏加上尊號等方式。但她對凡人的姓氏了解止于此處。逸疏去過九州後告訴她,凡人因地域不同,姓氏與名字置放的順序也不同。東方人喜歡把姓放在名前面,西方人會把姓放在名後面。
羲岚困惑道:“姓氏放到名字後面不會很奇怪麽。”
“其實真叫起來,也不會那麽奇怪。打個比方說,子簫兄若姓……”說到這裏,逸疏看了一眼牆壁,“姓強。他們不會管他叫強子簫,而是叫他紫小強。”
“強姓不好聽,逸疏你沒什麽品位。若是我,定會挑一些比較好聽的姓。例如……”羲岚擡頭看了一眼頭上的海棠花,“姓花多好。”
“這姓确實不錯。你若遇到東方人,便可對他們道:‘幸會幸會,在下花羲岚。’若你遇到西域人,可對他們道:‘叽裏呱啦,在下西蘭花。’”
“西蘭花,我怎麽覺得這名字不太好聽。”
“是麽,我覺得挺好聽的。”
總之,羲岚在逸疏那裏學到很多新知識。她原是好玩之人,曾要求與逸疏一同出行。逸疏愣了愣道:“就你與我麽?”
“不然叫上子簫?可子簫是守戍筆吏,好像無法離開軒轅座太久。”
逸疏沉思了很久,似下了什麽決心一般,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我現在一無所有,若與我單獨遠行,恐傷你名譽。但我向你保證,定會有這一天。岚岚,待我功成名就,你想去哪裏我都陪你去,你的任何要求我都會答應。”
羲岚眨眨眼道:“好呀。一言為定。”
她未思索過他話中含義,因為聽見了他喚她“岚岚”,心跳快得受不了,腦子裏稀裏糊塗的,只有糨糊。可是,這樣溫柔的逸疏罕見得很,她甚是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注(1):本詩改編自宋詞《臨江仙》,侯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