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康健的胞姐 二十八
“這麽可憐, 許多人都起了恻隐之心，大人使是當地的父母官，更不可能袖手旁觀。他想了想, 問：“你還有其他親戚嗎？”
一個姑娘而已，養大了之後嫁出去就是了。
這姑娘長得這麽好，等她嫁人的時候多收點聘禮，說不準還有得賺。大人希望找一個沒有私心的人将她養大, 到時候不占她的便宜，将聘禮收來抵了照顧她這幾年的花銷。
“有……”吳玲珑支支吾吾：“我還有個姨母，和我娘一母同胞。”
大人眼睛一亮：“去把人請來。”
胡妍美一步踏了進去：“不必麻煩了，我就在這裏。”她上前，對着大人一禮：“其實, 我願意捐些銀子鋪路修橋, 也願意接濟窮苦人家。但要讓我照顧這個姑娘, 恕我辦不到。”
大人疑惑, 身邊師爺湊上去低語了幾句, 大人恍然，面色都溫和下來：“原來是雲東家。聽說你最近在郊外辦了善堂？”
“那才剛開始，還沒收留幾個人呢。”胡妍美沒想到大人連這事都知道，她轉而道：“我打算日後找兩個夫子在善堂教那些孩子讀書, 再找兩個繡娘指點那些婦孺……只要願意學的人，都能在裏面學到一門手藝自力更生。”
大人愣了一下, 贊道：“這法子好。”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嘛。
“雲東家高義, 當真是善良。”他遲疑地看了一眼吳玲珑：“可你為何不願意庇護這個小姑娘呢？你是女子, 又是其血親，剛好可以照顧她。如若不然，讓她流落在外的話, 說不準會……”
遇上心懷不軌的人，這姑娘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從小到大，我娘就偏心她娘。這些就不說了，因為我娘說，我在肚子裏搶了屬于她的東西，所以我生下來康健，她生下來就體弱多病。我這一輩子都欠了她的。”胡妍美将自己來的那天，雲家人的所作所為說了，末了道：“這些年，我女兒已經習慣了讓着吳玲珑，但我不願意讓我女兒讓。我欠的我還了，我女兒不欠她們，我女兒已經有兩個弟弟，不想再讓女兒照顧這個平白多出來妹妹。還希望大人能諒解我這份愛女之心。”
人家是真的善良，确實辦了不少好事，再說收留孩子這種事确實得你情我願。如果他強迫……人家面上是答應了，回頭虐待孩子怎麽辦？
面前這位雲康宜或許不會虐待，但大人也不願意勉強這麽一個善良的婦人。
“我不勉強你，我找別人收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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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母這會兒正傷心呢，吳秋林被抓到了這裏，這事來得又急又快，母子倆都來不及準備。他們倆來的路上就已經商量過了，如果吳秋林手中還有點銀子，無論如何也要想法子拿過來，或者他名下若是有財物，一定要搶先一步，讓大人做主先還了自己家的。
結果到了這裏才發現，吳秋林手中什麽都沒，明月酒樓那邊已經欠了幾十兩銀子的債務。外頭欠得更多，他是因為在羅城那邊混不下去……足足欠了上百萬兩銀子才跑到這裏來的。
問來問去，財物沒發現，債倒是有一堆。
母子倆想到吳秋林對着二十萬的借據眼都不眨就按了手印，隐約明白了他這百萬兩的債務是從哪來的。明白是明白，但兩人都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
雲母上前一步：“還是我養着吧！”
大人一臉不信：“你願意善待她？”
雲母垂下眼眸：“養出這種孽障，我這個做母親的也有錯。我對玲珑是真的疼到了骨子裏，當初寧願賣了祖宅也要幫她治病……無論她娘做了多少錯事。她還那麽小，什麽都不知道，本也是無辜的。把她娘養成這樣，害她落到這樣的地步，罪魁禍首是我。希望大人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親外祖母願意養，大人不好攔着。
再說了，若有血緣的人都靠不住，放到外人那裏，只會更加靠不住。
“那你們把人帶回去吧！”
雲康愉不太贊同母親的做法，當着大人的面沒與母親争執，不過一出門他就忍不住了：“我們倆都沒有落腳處，今日之後，趙奇願不願意收留且兩說呢，你還非要帶個拖油瓶……”
“母債子償！”雲母一臉漠然：“如果沒有地方住，我就賣了她！”
雲康愉愕然：“娘，你不會真的這麽想吧？”
從小疼到大的小姑娘，怎麽舍得讓她去受那樣的苦？
雲康愉自認不是什麽好人，但對一個小姑娘也絕對做不出這麽惡毒的事。他見母親一臉冷漠，急忙追了上去：“您可別亂來，再怎麽恨康舞，玲珑是無辜的。”
“她不無辜。”雲母回過頭，看向兒子，一字一句的道：“之前她夥同周大夫騙我們，裝病裝得跟真的似的。這樣的人怎麽能是普通孩子？”
她看向吓得瑟瑟發抖的吳玲珑：“你要是拿不到銀子，我真的會把你賣了。”
吳玲珑：“……我還這麽小，上哪裏去拿銀子？”
“那我不管。”雲母看向大牢的方向：“明天我去見見你娘。”
母子倆回到趙家，趙奇确實不願意再收留。先前母子倆承諾會加倍給租金，加上怎麽趕他們都不肯走，他便沒催促。如今兩人拿不出銀子，租金遙遙無期，收留二人還會讓雲康宜更加厭惡他……對于一點好處沒有，只有害處。他瘋了才會繼續收留母子倆。
因此，二人一進門，趙奇就催促，但兩人都始終不接話。加上吳玲珑小可憐似的在一旁眼淚汪汪……趙奇對着吳玲珑，其實有些狠不下心來。剛才他也聽到了母子倆的對話，也怕雲母真的發瘋似的将外孫女給賣了，他惦記雲康舞多年，雖然恨她欺騙，卻也沒想故意傷害她女兒。
便沒有趕得太狠。
翌日，雲母真的去大牢中探望了女兒。
雲康舞才住進來一日，整個人狼狽不堪。看到母親後，她雖然知道母親大概不是來探望自己的，但還是連滾帶爬的上前：“娘，你快救救我，這裏面有老鼠……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麽肮髒的東西，我好怕。”
她聲音都在發抖：“到了夜裏，好多牢房裏都在打架，萬一過兩天有人來跟我同住，我肯定打不過她們，娘，我生了那麽重的病，如果她們打我，我真的會死的……你救救我啊……或者你可以去找姐姐，讓姐姐出手救人……只要她願意幫我還了銀子……我一定可以脫身的。”
她趴在地上，感受着母親的冷漠，哭得涕淚橫流：“娘，我想見姐姐一面，你幫我傳個信好不好？”
雲母居高臨下看着她：“玲珑在我那裏。”
一句話，雲康舞哭聲頓住。她擡起頭來，看着母親的目光中滿是驚恐。
“你要做什麽？”
雲母冷然道：“不做什麽，趙奇現在想把我們母子倆趕出去。我想好了，你姐姐不肯收留我們，我們要是不能住在趙家的院子裏，肯定就得露宿街頭。我從小也算是富商之女，嫁到雲家這麽些年，從來都沒有吃過什麽苦，絕對不可能去睡大街的。如果我們母子真的流落街頭，那我就把玲珑賣了，她長得那麽好，又養得細皮嫩肉，肯定有人願意出大價錢收留她，我顧不得其他，誰付銀子多，我就将她送給誰，總能讓我們母子倆有個落腳地。”
雲康舞面色煞白：“她是您的親外孫女啊……你不能這麽做。”
“你還是我的親女兒呢，你又做了什麽？”雲母冷笑着道：“我來告訴你這些，也是想讓你幫着想想法子，如果你能幫我們贖回祖宅，我也可以好好養着玲珑。畢竟那是我的外孫女，身上也有我的血脈，如非必要，我也不想賣了她。實話說，如果我真的賣了她，那也是被你逼的，到時候你可別怪我絕情。”
語罷，她轉身就走。
雲康舞看着母親決絕的背影，整個人慌亂不已，她腦子裏想了許多，但都一一否決。眼看母親就要消失在轉角，她急忙大聲喊：“你讓姐姐來見我！”
聽到這一句，雲母頓住腳步：“我會幫你傳信，但來不來是她的事！”
其實她并不是想要幫女兒傳信，只是想借着這個機會和長女培養一下感情。
順便試探一下雲康宜對他們的态度有沒有好轉，畢竟，罪魁禍首已經入了大獄，日子還得往後過。一個女人在世上，已經沒了夫家，不可能再與娘家斷絕關系。
就像是雲康舞，在吳家那邊被所有人厭惡，回到娘家就得好好捧着他們……雲母毫不懷疑，如果小女兒不是被逼迫的話，絕對不會騙家裏的銀子。
所以，雲康宜很大可能也是同樣的想法。
胡妍美聽到雲母來了，并不打算見。聽到她外頭來的口信，倒是來了興致。
她心情不錯，去的時候并沒有空手，還帶着個食盒。
盒子裏面傳出的香味，雲康舞一聞就口舌生津，她已經好多天沒有吃過一頓精致像樣的飯菜。姐姐在這裏并不認識其他的人，這的東西肯定是給她的。
“姐姐，還是你對我最好。”她滿臉的驚喜。
胡妍美好笑的道：“又不是送給你的，你有什麽好高興的？”
她在雲康舞愕然的目光中，将食盒打開，順手就将精致的菜色遞進了隔壁的大牢，那裏面住着一個老妪。
老妪已經神志不清，接過東西就開始狼吞虎咽。
雲康舞：“……”這是故意帶來給她聞味的？
